逛了芙蓉園一圈回來。

李治先讓李明達回去，好好暖暖身子。

而他自己，則來到書房，細想“洞若觀火”的問題。

這個能力可以肯定是用來調查罪行的。

可觸發機制，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之前李治在芙蓉園里，簡單思考了一下。

但分析下來，卻發現事情沒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簡單。

同樣是調查，為什么狄仁杰的調查結果能觸發“洞若觀火”，但崔知溫的調查卻不行。

尤其是后者提供的結果更加詳盡的情況下，這個問題顯得尤為突出。

“難道說……是因為崔知溫提交上的調查結果，全都是他委派別人進行調查的原因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狄仁杰是自己調查出來的，但崔知溫卻是靠人脈和手段，收集出來的線索。”

“崔知溫提供的線索是轉手過多次的，并不是他親自調查出來的。”

“這是不是為成為判定的標準之一呢？”

這個問題，李治還想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還得經過幾次測試才行。

幸運的是，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測試的機會。

“晉王殿下，這位是當朝諫議大夫，褚先生的公子褚彥甫。”

“得知在下暫住在殿下的府邸，特來拜訪。”

要說狄仁杰的辦事效率高。

距離李治吩咐他這件事情，這才過了多長時間，他就從國子監拉了個人頭過來。

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褚彥甫，李治哭笑不得。

不過既然是狄仁杰拉來的，那就有必要認真對待了。

仔細在褚彥甫臉上觀察幾眼，關于這人的信息就出現在李治的眼前。

【姓名：褚彥甫。

書法：70。】

是的，褚彥甫的信息框就這么簡陋。

總共就有一條屬性欄，而且數值也不算太高。

看到這，李治就知道這人多半是沒啥用了。

不過，狄仁杰的面子還是要給一給的，做戲要做完全套。

李治給他出了個題，就當是測試了。

“本王剛從宮中脫離出來，現今手中的銀錢有些緊張。”

“對此，你可有什么計策？”

褚彥甫想了幾秒，似乎很快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要說賺錢，這事兒在下在行！”

“晉王殿下只需要把所有的錢拿出來，全都放出去放貸就可以了！”

“半年五成利，一年就是十成利！”

“利滾利下來，兩年就能賺到四倍的價錢！三年就是八倍的價錢！”

“不知這個答案，殿下可否滿意？”

且不說這家伙的算數有問題，就算沒有問題，李治也不太想搭理他。

礙于情面，他還是多問了一嘴。

“可要是借出去的錢收不回來，那該怎么辦？”

好家伙！

這不問不要緊。

一追問，褚彥甫頓時就開始亢奮起來了。

他興奮得兩眼冒光，語速極快地回答：“不怕錢收不回來啊，收不回來才更好呢！”

“一旦日期已到，錢無法收回來，那就讓那些百姓以資抵債。”

“不管是農田也好，又或是鋪子也罷，都行！”

“反正價錢是我們說了算，到時候直接抄了他們的家，一次收到的利息直接翻三倍往上！”

“這個買賣做得，可比單純的放貸要賺得多了。”

“所以我們要在放貸的時候，就要專門去找那些還不起錢的窮苦人家，這樣一來……”

褚彥甫還待繼續說下去，但李治已經聽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行了，已經夠了，你不用說下去了，本王已經知道你要說什么了。”

這一套東西，不就是王朝的中期開始流行的土地兼并問題嗎？

好家伙，大唐這才成立多久，就已經打算逼死百姓了。

只能說，真不愧是褚遂良的兒子嗎？

這覺悟，那是相當可以了！

“那我這是不是通過測試了？”

褚彥甫意猶未盡地吧唧嘴，隨后把注意力轉移到考驗上面。

李治嘴角一抽，跟崔知溫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道：“回去等通知吧，等有了結果，本王會派人通知你的。”

“那您一定要快啊，像我這種人才可是很稀缺的，要是來慢了，那可就晚了。”褚彥甫急不可耐地說道，販賣起焦慮，那叫一個熟練。

聽到這話，崔知溫繃不住了，把頭轉過去，肩膀一陣聳動。

李治咧著嘴朝褚彥甫一擺手：“放心，你安心去吧，本王定會盡快做出決定的。”

褚彥甫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跟著狄仁杰一起走出書房。

等兩人之后，李治也繃不住了，差點沒笑死過去。

“這家伙可真是個人才，他居然敢在本王面前出這些餿主意，怕不是沒有死過！”

李治是統治階層，褚遂良是貴族階層。

統治階層最恨的就是貴族階層壓迫底層民眾。

因為這意味著動蕩，意味著天下大亂，意味著改朝換代！

可這家伙倒好，當著他的面把貴族壓迫底層的那一套說出來，這不是在找死，又能是什么？

褚彥甫因為過于荒唐，乃至于讓李治想氣都氣不起來，反而感到好笑。

他笑過之后，朝崔知溫問道：“對于褚彥甫說的這些，你知道嗎？”

崔知溫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拐彎抹角地道：“崔家興起至今有八百多年，我們繁榮了八百年多年。”

“說人話！”

李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崔知溫這才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人話就是，他知道的，我懂，他不知道的，我也懂。”

“你看，這家伙連班門弄斧了都不知道，你說他可不可笑。”

一聽崔知溫這么說，李治又開始錘著桌子哈哈大笑。

天底下最強大的士族之一，清河崔氏的嫡長孫就坐在這里，真不知道褚彥甫是怎么敢玩弄這些把戲的。

說出去，怕不是要讓人笑死。

崔知溫原本還以為李治會追根究底，但看他只是在笑話褚彥甫，不禁莞爾。

是啊，這位殿下又怎會看中這些小手段呢。

這位可是敢于公然叫囂天下士族的狂妄之徒，又怎會把士族的手段看在眼里。

是他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