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制度出了問題。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麻煩、同時也是非常敏感的問題。

因此，就算是李治，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

他原本還想著聽聽褚遂良的意見，看看這人能有什么高見，好借鑒一下。

但聽到這里，李治也算是明白過來了。

明白李世民為什么要召見自己，為什么一進來就問自己的意見。

因為褚遂良這主意，壓根就不是沖著解決問題去的！

這家伙純粹就是在諱疾忌醫。

因為事情太過麻煩，直接把自己的腦袋按進土里面，擱這掩耳盜鈴呢。

“哈……”

李治輕嘆一口氣，已經不想聽褚遂良繼續嘮叨下去了。

他直接打斷道：“可以了諫議大夫！您的高見就說到這里吧，本王已經聽不下去了。”

第二次被人打斷，褚遂良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晉王你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聽不下去了？”

李治直接了當地道：“你這解決問題的方法，已經不能用簡單粗暴來形容了，按本王的意思，這方案簡直是愚蠢！愚不可及！”

說罷，李治收起了氣勢高昂的狀態，輕描淡寫地朝褚遂良望去一眼：“本王這么說，諫議大夫可聽明白了？”

愚蠢？

愚不可及？

褚遂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是火冒三丈。

“你竟敢侮辱當朝大臣，晉王你可知你犯下的是何罪？”

“侮辱？哈哈哈哈……”

李治忍不住笑出聲來，環視御書房里的各大重臣，與他們一一對視。

與此同時，李治笑得是樂不可支：“你把這叫做侮辱？本王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你居然說是侮辱，你這話也太幽默了。”

長孫無忌以及房玄齡二人，聽到這話忍俊不禁，差點就笑出聲來。

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態，兩人背過身去，肩膀不停地抖動。

看樣子，他們也是被褚遂良給逗樂了。

再看看中書令楊師道，雖然面上是一本正經的表情，但看那不停抖動的眉毛，就能知道這位朝廷重臣同樣感到好笑。

大家都很清楚，褚遂良提出的方案愚蠢至極。

只是，因為出于各自的考量，沒有表達出來罷了。

如今聽李治毫無顧忌地把這話說出來，一眾朝臣頓時忍不住了。

褚遂良面色數遍，他也看到了其他人的神情變化。

只是，褚遂良仍舊不服。

“你有本事說本官愚蠢，那你倒是說說，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呵……”李治輕笑一聲，也不去看他，淡淡地道：“本王只是一介御史罷了，挑錯是本王的專業，至于解決問題，那可不歸我管！”

褚遂良氣急，忍不住張口開噴：“既然你也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那你哪來的底氣在這胡言亂語？！這里是御書房，不是你的晉王府！還請晉王慎言！慎言！！！”

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當縮頭烏龜，是在裝鴕鳥？

褚遂良承認，自己的這個法子確實是挺蠢的！

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不把問題拖延下去，難道說還能變法不成？

要知道，每次變法那都是一場豪賭，賭不好的話，天下可是要大亂的！

如今正是盛世，正值大唐最強盛的時候！

不把這種強盛保持下去，難道還要提前讓大唐陷入動亂嗎？

誰有那個勇氣去主持變法？

誰去當那個罪人！

沒有人！

沒人能承受得住如此大的重擔。

他不行，楊師道不行，房玄齡、高儉同樣不行！

此時變法，那就是條不歸路。

就算僥幸成功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被各大利益集團懷恨在心。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可能會有人愿意去執行的！

褚遂良憤憤不平，他真的很想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狠狠地教訓這個不懂事的皇子一頓。

真以為他們這些朝廷大臣，全都是吃干飯的呢？

難道他們心中，就沒有衡量過利弊嗎？

只有傻子，才會把別人當成是傻子！

盡管褚遂良很想破口大罵，但他不敢。

這個問題可以放在心里想，但不能說出來。

誰要是提了，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他可以被人罵成是蠢貨，但絕不能去當那個傻子。

李治笑而不語，他注意到了褚遂良的表情變化，大概也能猜出褚遂良在想些什么。

但他就是不說，氣死這個狗曰的！

合著你自己的利益，就要悉心愛護，大唐的利益就能棄之不顧了？

李治當然清楚這個問題涉及的范圍有多廣，動了制度會影響到多少人的利益。

但是！

就算是觸碰了別人的利益，也得解決問題呀！

問題不解決，最終倒霉的不還是李唐的江山嗎？

李世民叫褚遂良為朝廷效力，這家伙就是這么效力的！

狗東西，只管自己的死活，不管天下百姓的利益，這種大臣留在朝廷里還能有什么用？

平復了一下略顯激憤的心情，李治平靜下來，以靜制動。

他已經是跟褚遂良對上了，需要一個臺階才能下來。

不然，李治也不好開口提自己的想法。

之前已經說了，他就是一個小小的侍御史，這句話可是剛說出口的。

如果沒有其他人主動提問，他是不會開口的。

坐在書桌后面的李世民看了看李治，又望了望一臉憤恨的褚遂良，頓時感到頭疼。

前一秒，他還覺得看兩人斗嘴挺有意思的。

現在，李世民是真恨不得給他們一人來那么一下。

斗嘴可以，先把方法說出來呀！

合著讓你們來御書房，是讓你們吵架來了？

見李治始終閉著嘴，沒有開口的意思，李世民長嘆了一口氣。

“小九啊，既然你有解決問題的辦法，那就說說吧，就算是替朕分憂了，你看好不好啊？”

明明心里氣得不行，但李世民還是用一副哄孩子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安撫李治的情緒。

這父親當的，可真是有夠卑微的。

李治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看出李世民眼中的不安，無奈地搖頭。

沒辦法，這是自己的父親。

既然老父親都開口相求了，那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只能借坡下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