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看來人一眼，問：“姓名。”

面色消沉的中年人愣了一下，回答道：“錢具，具體的具。”

李治眉毛一挑，問道：“家里的生計很困難嗎？”

“您怎么知道的？”

錢具滿臉詫異地回答，儼然一副沒想到自己會被這么問的樣子。

“你可以走了，下一個！”

李治沒有回答錢具的問題，而是在錢具的名字后面填上了“85”這個數字。

“我這是過還是沒過？”

錢具沒急著離開，在臨走前還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李治頭也不抬地道：“高分，下一個！”

“謝謝。”

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了過來。

狄仁杰這時驚訝地看到，錢具竟然朝李治行了個大禮，走的時候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這是怎么回事？”

他驚訝地朝一旁的薛震望去，薛震也是一臉懵逼。

“我也不知道啊。”

接連兩個應聘者，前后兩個問題沒有絲毫的聯系，真的就好像是在隨口一問。

但仔細想想，又好像隱約帶了點聯系。

回想起李治之前說的話，要結合當時的場景去思考問題。

這時，薛震在思考李治前后提出的兩個問題，感覺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一些規律。

“那個叫王悅的書生，他來的時候腳步輕快，聲音中帶著歡快的氣息。”

“殿下問他的問題是：你今天的心情不錯，是遇到什么開心的事情了嗎？”

“仔細想來，這個問題似乎是在試探王悅的性格。”

“如果他說，他確實遇到了值得開心的事，或許他的性格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開朗。”

“殿下問他這個問題的初衷，就是為了觀察出他的性格吧？”

薛震自言自語地分析問題，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給狄仁杰。

狄仁杰聽完皺起眉頭，思考第二個人的情況。

“可是錢具看起來并不像窘迫的樣子啊，殿下為什么會問家里的生計？”

“錢具著裝合體，舉手投足之間也并未透露出窮酸的跡象。”

“但他又說家里的生計確實困難，這聽起來十分矛盾。”

“更讓人感到驚奇的是，殿下還真問出了他的困難，這真的很神奇。”

狄仁杰驚訝地說著，盡可能地分析這里面的邏輯。

但不管怎么去思考，除了驚嘆于李治的觀察力之外，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觀察出來。

再看薛震那邊，他也是眉頭緊皺，想來也沒能思考出所以然來。

很顯然，這個問題對兩個人來說，都有些朝綱了。

而這個時候，李治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們嘴里的生計，跟他們眼中的生計不大一樣。”

“錢具年過中年，還沒能科舉及第，這對寒門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再看錢具心事重重，就連前來應聘這么重要的場合，都能精神恍惚。”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的精神壓力一定非常大，大到整個人都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是什么能讓一個著裝合體的中年人如此失常？”

“除了為生計發愁之外，本王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所以本王隨口問了一嘴，家里的生計如何？”

“他的回答是：您怎么知道的？”

“結合以上的邏輯推理，你們可以嘗試著把他現在的處境，推理出來。”

……

李治的話傳過來，讓狄仁杰和薛震都陷入到沉思當中。

他們還在思考李治提出的問題，這時卻聽有人嘗試著給出了答案。

“錢具不事生產，族中的地位想必不會太高，而他明顯帶著非常重的憂慮，這很有可能說明家中的主人病重，或許馬上就要不行了。”

“哦？這話怎么說？”

李治聞言來了興致，朝身前的學生望了過去。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身上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長袍，看起來他才是那個面臨生活窘境的那一個。

不過這人的精神狀態似乎還算不錯，性格看起來還是挺開朗的。

聽到李治的問話，青年瀟灑地回答：“小生去年就曾面臨相同的局面，最終被家中的大哥趕出了家門，當時小生也是心事重重，如今想來，那可真是一段艱難的日子。”

“因為有類似的人生經歷，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錢具面臨的局面嗎？”李治微笑著點頭，“你很誠實，還有，本王喜歡你的性格。”

“哈哈！那就多謝殿下的厚愛了！”青年灑脫一笑，道出自己的名字：“在下劉仁，文刀劉，仁義的仁。”

李治拔吊無情，直接趕人：“嗯，你可以走了，下一個！”

劉仁也不氣惱，聞言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他說的，就是正確答案嗎？”

看著劉仁離開的背影，狄仁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李治回答道：“未必是正確答案，但想來相差無幾，想要知道真相，還得經過調查才行，沒有經過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一切都以事實為基準。”

這個時代的家庭，是以大家長為主的家族式經營結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家中最年長的男性通常就是一家之主。

而在一家之主死前，其膝下的兒女大多不能擁有個人財產。

哪怕是個人賺到的錢，也得上交給家主，全憑一家之主的心意處置！

從穿著上來看，錢具并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子，看似好像不需要為生活發愁。

但實際上，這是一種錯誤的看法。

要是族中的老人，或者家中的長兄。

反正只要是作為一家之主的那個人，打算把他驅離這個家族，那他瞬間就會變成一個窮光蛋。

錢具的年紀不小了，肯定是已經娶妻生子了的。

而他又是一介書生，從未從事過生產。

一旦被趕出家門，那就不是餓死一個人的問題了，而是一死，死一家。

面對這么大的生存壓力，他能不精神恍惚嗎？

李治也是從自己的觀察中，判斷出錢具當前所面臨的環境。

然后根據這個環境，來反推出他的大致處境。

最終得出的答案，就是錢具家里的生計，極有可能出現了非常大的變故。

再根據這個結論去推測，答案也就八九不離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