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治淡定地點頭，微笑道：“不過本王覺得吧，至圣先師的那些學說太過虛無縹緲，本王還是更喜歡實在一點的東西。”

“可是，這些終究是小道啊！”孔穎達苦口婆心地道：“有正道不走，偏偏要走邪門歪道，殿下這是執迷不悟！”

聞言，李治微微一笑，帶著俏皮的語氣道：“正道邪道，只是你一家之言罷了，我們爭論這些毫無意義。不過既然你覺得自己走的是正道，那我們不妨可以打個賭嘛。看看本王提倡的這些東西，究竟能不能把大唐建造得更加美好。只有時間和事實才能證明一切，待十年后回頭再看這一切，就知道誰才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了。”

“這……！”

孔穎達愣住了，他沒想到李治會這么說。

原本，他是打算激起李治的憤怒，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跟這個晉王對線。

卻不想李治根本就不接招，反而給他制造了一個陷阱，讓他不知不覺踏入其中。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李治創造出來的東西，完全有能力改變大唐。

而他過來，就是為了阻止李治推進社會的進程。

所謂的“沒多大用”，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結果李治卻反過來，拿這句“沒用”來做文章，輕描淡寫地擊中他這句話里的弱點。

輕飄飄的一招打過來，打得孔穎達身受重傷。

隨著李治的這句“待日后再看”，爭執點不見了。

就算想要繼續爭論下去，也失去了意義。

李治根本就不接招，這讓孔穎達的所有盤算，全都落了空。

人群原本還保持著憤怒，看待這一場爭論。

見李治始終帶著謙遜的態度跟孔穎達交流，他們還覺得晉王殿下這是弱了氣勢。

可幾句對話下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李治一直保持著淡定的態度，反而是孔穎達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樣，臉色憋的漲紅。

看到這，人群不由小聲地討論，猜測爭論的勝負。

“這到底是誰贏了啊，晉王殿下的氣勢明明那么弱，怎么看起來那個老頭反而像是吃了大虧一樣？”

“不清楚，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好像是殿下說服了那個老頭子吧？”

“這么說來，是殿下贏了？可是一點都不解氣啊，我還是好想把那個老頭子揍一頓！”

……

人群中，除了不明所以的圍觀群眾之外，其實還是有一些聽得懂對話的學子。

他們聽到工匠們的討論，忍不住站出來講解一二。

“不是殿下說服了孔先生，而是殿下拿孔先生的話，堵住了他自己的嘴，孔先生這是無話可說了。”

“殿下都說要拿事實說話了，事實勝于雄辯，雄辯已經失去了意義，殿下這是站在更高的維度，把所有的話全都堵死了。”

“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殿下走的路才是對的，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唉！”

……

最后一句，雖然沒有把話說盡，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

這全都是利益惹的禍。

為了小部分群體的利益，犧牲大部分人的利益，這就是孔穎達現在做的事情。

只是因為能看得懂局勢的人，都站在這個小部分群體的立場上。

所以明知道孔穎達理虧，但他們還是希望孔穎達能夠按死李治。

看到孔穎達在爭執中落入下風，他們在覺得理所當然的同時，又忍不住唉聲嘆氣。

人就是這么復雜，當立場和道理出現沖突的時候，情緒也會出現分裂。

孔穎達久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見此，李治朝他點點頭，試探地道：“不知道孔先生可還有話說？要是沒有的話，本王先走一步了。”

孔穎達沉默不語，他既不想認輸，但也找不到繼續攻擊李治的角度，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李治見此，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適應的，按照自己的節奏，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看不下去的房玄齡終究是自己站了出來，站在孔穎達的位置強留李治。

“殿下且慢走，本官有話要說。”

李治停步，轉頭看了一眼。

看到來者是房玄齡，他也沒覺得驚訝，只是淡定地打了聲招呼：“房先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您。”

真的沒想到嗎？

我怎么看著，你好像對這一切早有預料一樣？

房玄齡看著李治，眼神深邃。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晉王殿下你擺出來的東西，確實讓我們大開眼界，不過殿下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治語氣平靜地問道，看向房玄齡的神情中帶著些許的好奇。

就好像是一次尋常的聊天一樣，不見有什么絲毫的特殊之處。

房玄齡看他如此態度，心中苦笑不已。

這是壓根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啊，這也太淡定了吧？

心下雖是感到無力，但房玄齡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您發明創造出來的裝卸機，它固然能對碼頭起到重要作用，但這也會導致碼頭里的水手落入無錢可賺的窘境，原本一箱石炭，他們需要裝卸三天三夜，卻因為裝卸機的出現，導致他們少賺了這部分錢，您說您這不是在斷了他們的財路嗎？”

凡事都有兩面性，房玄齡這是在拿裝卸機的弊端說話。

過高的效率會侵占工人們的利益，這也是社會發展導致的必然現象。

房玄齡這話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放在當前這個環境，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實際上，現場的工匠們也在關心這個問題。

機械的出現，正在對傳統行業造成沖擊。

要是出現更多的機械，搶了他們的飯碗，那豈不是糟糕？

孔穎達造成的劣勢局面，隨著房玄齡的一句話，出現轉變。

越來越多的人，帶著關注的眼神，朝風口浪尖中的李治望過去。

看到他們關切的眼神，李治笑著道：“本王還是那句話，我們拿事實說話，既然房先生你說裝卸機的出現會讓水手失去飯碗，就讓水手們現身說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