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房玄齡還是懂的。

只是他不清楚，自己該如何抉擇。

他的內心開始出現動搖，而這也導致房玄齡已經提不起足夠的心氣，繼續跟李治辯論。

因為接下來的任何話，都會導致后面的連鎖反應。

如果這場爭斗，最后以士族的勝利而告終，那還好說。

但如果是朝廷取得了勝利，那么他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自己遺臭萬年。

為了身為士族的榮耀，獻祭自己的名聲，那真的值得嗎？

按照私利大于公利的公式。

自身的名聲，似乎比階級的利益更加重要。

房玄齡猶豫半晌，最終嘆了口氣，什么話也沒說。

李治一直在觀察房玄齡的反應，看到房玄齡最后做出的決定，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人吶，果然都是自私的生物。”

“當國家的整體利益和階層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階層那一面。”

“而當家族的利益和階層利益發生沖突之時，就會站在家族的立場上。”

“而家族的利益和個人利益出現沖突的話，又會站在個人的立場上。”

“說起來，真是有夠好笑的呢。”

“嘴里宣揚著大公無私，私下里卻都只顧著自己的利益，這就是人。”

“果然啊，人性永遠都是靠不住的，還是別考驗人性了吧。”

看房玄齡沒有繼續辯論的意思，李治也沒有乘勝追擊，繼續逼迫下去。

他又重新靠回到柱子上閉目養神，摸自己的魚。

只要沒人敢觸碰創新的風潮，他就不會炸毛，這就是他要表達出來的態度。

至于官僚階層和士族階層的斗爭，他沒有興趣參與進去。

因為，在他眼中，他們都是要鏟除的對象，兩者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或許楊師道把他看成了自己人。

但對李治來說，他沒有自己人。

如果非要說一個立場的話，多半是站在皇室那一邊吧。

除此之外，就真沒別的了。

在短暫的插曲過后，朝會繼續進行，

因為房玄齡在爭論上的失利，導致士族集團在接下來的爭論中，始終處于下風。

他們想要接管黑石縣的述求，也就這么不了了之。

而出現這個情況的直接后果是，楊師道看李治的眼神越發地和善了。

晉王殿下果然不愧是自己人。

平時十分低調，但在關鍵時刻，還是會站在官僚的立場上。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啊。

李治能從楊師道的眼神中，看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對此，李治只是笑著點點頭，就當是回禮了。

而后，李治把注意力放在了耳邊傳來的系統提示音上。

不出所料，這次的朝堂辯論，給他帶來了兩項新的獎勵。

“恭喜宿主當眾罵暈禮部侍郎顏相時，獲得獎勵：活字印刷術（黏土、陶器）”

“恭喜宿主在朝堂辯論中戰勝尚書左仆射房玄齡，獲得神級獎勵：玉米種子x1000粒。”

……

活字印刷和玉米種子嗎？

這獎勵倒也還行。

至少消滅饑荒的事情，變得有些把握了。

而活字印刷術嘛，很快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這兩項獎勵，給得還是蠻不錯的。

像是活字印刷術，就算系統不簽發獎勵，李治自己也能琢磨出來。

但這也會耗費他的時間和精力，要跟將作監的人合作，嘗試過多次之后才能提取出成品。

而不像現在這樣，能把成品圖紙直接拿到手。

這無疑是節省了他大量的精力，李治還是挺滿意的。

至于玉米種子嘛，其實李治的渴求并沒有先前那么大了。

畢竟有更好的雜交水稻技術，玉米種子的價值無疑是低了許多。

不過玉米還是不錯的，一方面產量夠多，另一方面，獲取的難度也大。

而且相比于土豆那可憐的十顆種子，系統這次足足送了一千顆種子，直接消除了絕種的風險。

從這個角度而言，這東西被當成是“神級獎勵”，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李治心滿意足的收起系統獎勵，耐心等待朝會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太監尖銳的聲音從大殿的正前方傳過來。

大臣們井然有序地從大興殿離開，大殿內再次變得冷清。

當大家都走出大殿之后，大興殿內就只剩下李治以及李世民，還有李世民身邊的王公公。

李世民看李治沒有要動彈的意思，臉上帶著笑意道：“小九，你不走是有什么事要跟朕商量嗎？”

李治睜開眼睛，輕輕點頭。

“是，兒臣是有點事想跟父皇商量一下，不過不知怎么的，沒什么談論的心情，可能是辯論的時候情緒波動太大，感覺有點累。”

“哈哈！”李世民哈哈一笑，手指指著李治連點兩下：“你不是覺得累，是對朝臣們感到失望，是覺得人不該這樣，最起碼不該這么赤裸裸地為自己謀利。”

“是啊，失望啊！”李治嘆了口氣，無奈道：“可人性就是如此，又有什么辦法呢？有些時候事情看得太通透，這個世界就會變得索然無味。”

“你總跟著我們這些老家伙打交道，當然會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

李世民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建議道：“沒事別想太多，你還年輕，應該跟你的同齡人打交道。”

“沒用。”李治苦笑道：“兒子麾下的人，也都是隨時能走進朝堂的精英人士，跟他們打交道，其實跟朝堂上的人沒什么區別，只不過他們的段位稍微低了那么一點，僅此而已。”

越是有能力的人，通常都能把事情看得比別人更加通透。

這也意味著他們的性格也是趨向于逐利，而不是率性而為。

大唐沒有理想主義者生存的土壤，這導致能夠出人頭地的人，全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混蛋。

雖然這么說自己的屬下，好像有點過分？

但這也是事實。

崔知溫他們其實并不比朝臣好上多少，大家都半斤八兩。

聽出李治確實有些疲憊，李世民想了一下，說道：“也許你該出去走走了，朕覺得你是悶在家里太久，所以會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