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只見手拉葫蘆從幫上掉落,那人趕緊躲避,幸好手拉葫蘆沒有砸在腳上,只是鏈條回彈到大腿上,那人呲牙咧嘴地撫摸大腿,揉了好一會,任衛東他們趕緊上前扶著他,那人活動幾下身子,感覺沒事,自我嘲解道:“大意了,大意了。”
眼看人沒受傷,任衛東和闞尚旺也就放心。
任衛東笑著囑咐:“以后不能這樣干,最好有個人給你長長眼,看著點,就不會這樣。”
說著話,溜子工段接班的人也來到。繼續向里走,進入工作面下平巷。
在入下平巷運輸機頭以外二十三米外,一陣吵鬧聲傳來,高一陣低一陣的。
“又不是只我這個班這樣,哪個班不這樣啊?”這是上一班班長展玔流氣勢洶洶的聲音。
“別的班我管不著,只要我上班就得管。”這是展玔流所在班的驗收員寧尚銀。驗收員歸段里管理,與班長一樣都是工段下屬的管理人員。驗收員負責工程質量和文明生產管理,對所跟的班組有監督管理權和處罰權。
“領導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純粹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不管別人,只管我自己!”
“你這人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什么雞毛不雞毛,只要是令就應該執行。”
隨后聽到了鐵锨碰撞單體支柱等物體的聲音。
“何必呢?公家的事,又不是私事。”
“有什么事,說什么事,何必動手!”
“行了。都少說一句!”
這是勸架拉架的喊聲。
二人臉色一變,意識到有人打架,便急速奔過去。
“都別沖動!有話好說。”
交班驗收員寧尚銀擦著嘴角上的血,大聲道:“按規定,浮煤清理不干凈就是不能回料……”
盡管被拉著,上一班班長展玔流還是抬起左腳踢向寧尚銀,并道:“哪個驗收員像你這樣碎碎氣氣的,別人都這樣,我怎么不行,再多管還揍你!”
副段長勾玉才急匆匆地從上面下來,勸解道:“自家兄弟,沒必要為這樣的事打架。井下打架不是鬧著玩的,段里礦上知道可不好。”
勾玉才的勸解蒼白無力,這兩人視若無物,展玔流仍追著打,拳腳相加,寧尚銀也不示弱地回擊,打得熱火朝天,鐵掀鐵鎬齊上陣。
勾玉才勸不住,闞尚旺是接班班長,況且以前也和寧尚銀有矛盾,只是嘴里勸,卻不上前拉開。很多工人想勸,只是人微言輕,沒有威力。
“干什么!都給我住手。煤挖出來,扔老空里。這是犯罪!不是人干的事!”場面就要失控,任衛東撓了撓頭,咬了咬牙,擼起兩只袖子,大吼一聲。
這一聲吼可了不得,暗含獅子強大吼勢,頓時將展玔流,寧尚銀,還有勾玉才給鎮住了。這三人,在段里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鬧得礦上知道了,肯定輕者通報挨處分,重者撤職查辦,好不容易混個位置被拿下,多丟臉面!絕對是不劃算的,趕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把在場人員全給鎮住。任衛東,你這小子可以啊,敢想這個招數,這是要胳膊肘子往外拐啊,夠狠的!
一看局勢有所緩解,任衛東趁機道:“上一班的人,把你們班長拉走,下一班的把寧驗收拉走,誰再打,我就告礦上,看段里怎么辦。”
勾玉才吆喝著當班的人,生拉硬拽地拖走展玔流,他不再強詞奪理。
寧尚銀被接班的幾個人安慰著,借坡下驢,順勢不吵了。
眾人陸續散開,各干各的活去,恢復正常生產。
提起浮煤這件事來,就有話說了。
煤體被爆破后,從采煤工作面轉入下平巷,通過運輸系統來到地面,經過洗選加工到它應該發光發熱的地方去。卻總有一些煤,雖然也被破碎了卻留在井下,不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令人唏噓。
為什么呢?那是由于各種原因造成的,一是煤碎了成為粉末,隨風飄落。一是爆破時被強大氣流形成的動力甩入老塘(井下采煤后,頂板未完全冒落形成的空間),無法取出。一是,人為因素丟棄。
最后一種實為可惜,與咱們這個民族傳統背道而馳。
可有人不這樣認為,這么多煤,丟點有什么了不起的。清理那點浮煤的時間,還不如用在打眼放炮、支柱回料這些正經事上。這種思想的存在,無疑沖淡了人們對浮煤管理的重視。于是乎,平巷淤角特別是下淤角多多少少地總會有些浮煤。一時間,礦上段里抓的緊了,浮煤就少點。稍微一松懈,就會有好十幾公分、幾十公分厚的浮煤靜靜地躺在那里,期待人們來發現自己,把自己清出來使自己用上排場。一旦上面頂板垮落,這些煤就不可避免地遺憾地幾聲“完了,完了”“廢了,廢了”,暗淡地流下幾滴眼淚,還心不甘地嘟囔著“用勁費力地采出來了,卻又讓回歸原處,真是心有不甘。這些聰明的人人類,有時盡干糊涂事。”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既有普通工人,班組長、段隊長,甚至還有礦上一些領導。
有個人戲稱,咱們礦上厚煤層幾個采面丟棄的浮煤,快要趕上薄煤層一個工段的產量了。
套用《官場現形記》“真正是涓滴歸公,一絲一毫不敢丟。”也是,井下黑窟窿洞的,危險重重,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煤挖出來了,只需稍微費一點力氣,多動動手鏟兩锨,煤就出來了。丟在自己手里,于心不忍?這樣的人,不是敗家子是什么?!
闞尚旺安排任衛東,帶著人清理干凈浮煤,把剩下的支柱回完,按正常程序繼續下一步工作。
上井后,正在洗澡的任衛東被段里核算員兼團支部書記王振林找到,說是段長黎玉振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任衛東來到掛著“段長室”牌子的辦公室門口用手敲門,里邊傳出“進來”的聲音。
推開門,黎玉振坐在辦公桌后邊未動,指著身邊一把椅子,示意任衛東坐下,扔出一支香煙甩到任衛東跟前,任衛東立即起身拾起,雙手遞到黎玉振面前,道:“謝謝段長。不好意思。我不抽煙。”
黎玉振又讓王振林端來一杯茶,等他退出去后,沒說別的,先說了去年有個段里發生的一個趣聞:
下班后,班里班長和幾個同事在一起喝酒,幾杯酒下肚,人就野了起來,因為幾句話,抬杠,吵嘴,動手。甲說,你就憑自己是當地人扳門框耍橫。乙指著他的鼻子道,我不和別人這樣,你這樣的我就抬舉你一次,耍一回橫讓你看看,言畢朝甲的臉就是一拳。甲吃了虧,自是不從,跳起來就反擊。沒想到乙拔腿就跑出了飯店門外。甲追過去,二人廝打起來,喝酒的同伴趕忙上去拉開。甲的鼻子出血,臉上也抓破了口子,乙的衣服被扯爛了。大家看兩個打架的人被勸開了,以為這事就算了。幾人拉著甲去旁邊不遠的一個小診所止血消毒,誰知乙尾隨甲到了診所門口,二話不說上去照準甲頭部又是一拳,打了就跑。甲急了眼,拿起診所門口一把鐵锨就追,一锨下去,甲當場倒地,幸虧人們反應快,否則乙會有生命之憂。即使如此,乙送到礦醫院后,仍是封了五針,住了幾天院。乙仗著自己是當地人,非要弄死甲,甲只得找人托關系,經人說和上門道歉、賠了五百多元才了事,差不多半年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