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戰結束的時候，北方各部還提防著晉室北上。

然而過了許久，北府兵屯兵不動，北方諸部也就放松了警惕。

結果現在晉室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橫掃河南之地，諸城望風而降。

盡管對這結果有了心理準備，慕容垂如今也是憂心忡忡，他圍困鄴城已經快兩個多月了，還是沒有看到破城的希望。

他召集諸部議事，一直沒和北府兵交過手的翟斌不屑地道：“謝氏所領不過是一群南蠻，憑著一朝氣運擊敗了苻堅小兒，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殿下，我愿領兩萬士卒迎敵，保證讓這幫晉人不敢跨過黃河！”

之前翟斌奉慕容垂為主，心中就有些不太樂意。

他如今自恃有功，傲慢無忌，曾向慕容垂討要尚書令之職，慕容垂以官署未建立為由拒絕了，翟斌更是不滿。

他想借由這次擊敗晉軍之功，讓慕容垂不得不將尚書令之職給他。

早先，慕容垂的兒子慕容寶就勸過慕容垂，道：“翟斌對阿耶你有不滿，早晚為禍。”

慕容垂卻因為在河南與翟斌立下的盟約，不愿在翟斌未發難之前殺了他，以免落人口實，讓歸附自己的人寒心，所以沒有聽慕容寶的話。

如今聽到翟斌這么說，慕容垂笑道：“河南王既有此意，我自然相信你。晉軍劉牢之部和豫州刺史文延之部合兵約有六七萬，河南王若只帶兩萬未免少了。你自領你本部兩萬人馬，我再與你一萬，在黃河北岸布防，阻止晉軍渡河。”

翟斌欣然同意。

事后，翟斌的侄子翟真對翟斌勸道：“叔父為何要請纓出戰？如今慕容垂久困鄴城攻不下來，我等應坐壁上觀，待他與苻丕和晉軍相爭分個高下才對？”

如今已經年近七十的翟斌不知怎的，性格越發急躁了，他不耐煩地道：“你也太高看了晉軍，他們不過是仗著河南中原之地的晉人軟弱，這才能連下數城。你且看我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再看燕王給不給我這個尚書令！”

翟真還欲再勸，翟成拉住了他，道：“阿兄，你知道叔父的脾氣，是勸不住的。”

翟真嘆了了口氣，對翟成道：“我看此次出征兇多吉少，叔父如今太過傲慢了。待會叔父點兵，你推辭掉，只說為了防備慕容垂對我丁零部族不利。”

翟成答應了。

在之后翟斌點到他的時候，他果然依前言推辭，翟斌點頭道：“如此也好。”

他對慕容垂并不是那么信任。

點齊兵馬之后，翟斌領著三萬人，自鄴城南下。

抵達枋頭之后，翟斌召集眾人來商議，道：“如今劉牢之部在鄄城，又有豫州刺史文延之部下屬兩人，各領一部在白馬津和延津，我們應該先攻哪一處？”

長史郭通出言勸道：“燕王命我們在北岸阻止晉軍渡河，并未讓我等進攻。”

翟斌不悅道：“郭長史何必這般長他人志氣，只守不攻要等膽小的晉軍到何年何月？”

他還想著盡快擊敗晉軍，然后回軍圍困鄴城呢。

司馬王騰猜出了翟斌的心里，試著進言道：“我聽說，豫州刺史文延之是依靠著駙馬都尉的身份，被晉室的皇帝提拔來制衡謝氏的，且北府兵久經戰陣，也不是豫州兵馬能比得上的。如果要進攻，我們應該先攻豫州兵馬，文延之若敗了，劉牢之便不敢輕易渡河北上。”

眾人聽了王騰的話，皆哈哈大笑，一人道：“原來是靠著床上裙帶爬上的刺史之位。”

翟斌對于王騰的這番話很是贊同，道：“司馬此話在理，我們先破豫州兵馬，再剿劉牢之，讓晉人看看，如今河北之地不是他們能夠肖想的！”

見翟斌這般說，眾人皆出聲贊同。

就在翟斌快要到達黎陽，準備從白馬津強渡的時候，忽然傳來消息，晉軍文延之領兵自滎陽石門渡過黃河，已經攻下了河內郡，如今正向北攻汲縣和共縣，兩縣告急。

翟斌大怒，對眾人道：“白馬津和延津乃是疑兵，文延之既然敢渡河奪郡，必然不知我等已到了黎陽，如今我們疾行進攻，必能將文延之小兒斬殺！”

說完，他也不等眾人回應，立刻下令拔寨啟程。

翟真上前道：“叔父，探子觀白馬津對面的兵不少，我們不能不防，侄愿領兩千人于黎陽駐防，防止白馬津的晉兵渡河。”

翟斌不耐煩地道：“依你之言。”

自他出兵以來，翟真就一直勸諫，讓他好不自在，趁著這個機會將翟真留下，他也落得耳根清凈。

文延之在石門處與陳武一起祭奠了崔三，然后從石門渡河之后，果然又是一路順暢。

河內郡如今雖名義上歸順了慕容垂，可到底是墻頭草，見晉軍渡河，自己不能抵擋，很快就開門請降了。

文延之如河內郡，依舊強調不能肆意騷擾百姓，同時打開府庫，取出部分錢帛封賞將士。

然后他估計待這個消息傳到慕容垂那里，應該要個幾天，故命趙壯、趙盛之兩人各領三千人攻汲縣和共縣。

“你們二人攻下之后馬上加強城防。”

然后他又去信給白馬津的朱肜和延津的狄林，讓二人留少部分兵防守渡口，領大軍沿河西進，準備攻取虎牢關。

同時命令陳武領兵一萬向西，攻野王、軹縣。

就在文延之信心滿滿，只等洛陽城內的苻暉主動退回關中的時候，檀韶匆忙將睡夢中的文延之叫醒了，道：“使君，不好了。”

文延之心一沉，問道：“發生何事了？”

檀韶咽了口唾沫道：“有敗兵送來消息，趙參軍在進攻汲縣時，眼見就要攻下來了，結果這時丁零人趕來了，趙參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趙盛之呢？”文延之急迫地問道。

“趙功曹被圍困在了共縣，派人來求援。”

文延之忙命人召集城內所有兵馬，連夜趕往修武。

這時有部將勸文延之道：“使君，我們大軍在外，城內只四千兵馬，若是連夜奔襲，萬一路上遇到敵軍，我們必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