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從山邊升起，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踏上了無邊無際的荒野。盡管莉莉婭很是舍不得她昨天剛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但她還是懂事地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杜恩懷里朝著朋友拼命地揮著手，眼睛里面也噙滿了淚花。

“我們以后還會回來嗎？”

“當然，我保證。”杜恩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腦海里還回想著昨夜庫爾吉斯的最后一句話“小心你的背后。”

在村莊已經從他們的視線里面消失之后，莉莉婭縮回了杜恩胸前的包裹，而杜恩喚醒了奈德麗，兩人一貓再次馳騁在了雪原之上。好在毛熊巫師的搜尋似乎已經結束了，杜恩將自己的魔力感知開到最大也沒能找尋到任何的魔力波動，但他仍然謹慎地沒有使用魔法，而是讓奈德麗載著他們向著邊境線而去。

杜恩喝盡了瓶子中的最后一點福靈劑，跟著直覺的指引直線回到了第一天他們歇腳的小屋，這里看起來和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似乎還是沒有人光顧這里。

在熊熊燃燒的壁爐前，莉莉婭已經依偎著杜恩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奈德麗也在慵懶地舔著自己的毛，但杜恩仍然在為接下來的行程而憂心著。福靈劑已經用完了，而最后的福靈劑所指引的位置卻還是在無法施法的范圍內，這意味著杜恩無法得到福靈劑和其它物品的補充。接下來的路杜恩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以及奈德麗的嗅覺，這無疑會讓路程變得更加艱難而危險。

外面的暴風雪越來越大的，杜恩的心情也越發低沉。他不知道一直搜尋著他的巫師們是否會找到那個平靜的小村莊，盡管庫爾吉斯告訴他一切都會平安無事，但還是讓人十分擔憂。

正在杜恩在考慮是否要回到村莊去看看時，木門突然被敲響了。敲門聲嚇醒了莉莉婭，奈德麗也支起了身子警惕地看向門外。

杜恩鎮定地開口說道：

“是誰？”

“巴普洛維奇。”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而杜恩大笑著拍了拍莉莉婭的頭：

“我們的朋友來了。”

從風雪中推門而入的巴普洛維奇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上浮現了一絲肉眼可見的激動，他輕輕地單膝跪在了莉莉婭的面前，肩膀微微顫抖著：

“您好，莉莉婭殿下。”

“您好，巴普洛維奇。”莉莉婭回答道，她伸手給巴普洛維奇撣掉了肩頭的雪花，這讓他看起來更加激動了。

“嘿，老兄，你激動地好像被女王加冕了，不過你得先把你的女王帶出去。”杜恩在旁邊抱著奈德麗調侃道。

“當然，當然，杜恩。”巴普洛維奇轉過頭悄悄擦了擦眼里的淚花，“我正是為了這個來的。”

杜恩拖過來一把椅子遞給了他，莉莉婭則跳到了杜恩的懷里，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面前這個壯漢。巴普洛維奇似乎是在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柔和一些，盡管那道可怖的傷疤已經注定了他實在是柔和不到哪去。

“接下來我會帶你們出去，以巡邏官的身份。”巴普洛維奇平復了一下心情，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

“這么簡單？”杜恩皺著眉頭問道。

“啊，是的。”巴普洛維奇回答道，“你偽裝成我的大兒子，公……莉莉婭則偽裝成我的小兒子。”

杜恩對于如此簡單粗暴的計劃免不了心存疑慮，但巴普洛維奇還是用尼可的名字說服了他。

“那么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了……”杜恩揉了揉眉心，喝下了那副冒著金黃色泡泡的復方湯劑，“莉莉婭怎么辦？”

“沒關系的。”巴普洛維奇回答道，“幾乎沒人見過我的小兒子，更何況沒人會想要檢查我的孩子們的。”

“我明白了……”杜恩狠狠打了個哆嗦，他的身軀不斷地變矮變瘦，臉上的五官也在不停翻滾著。最后，在莉莉婭好奇中夾雜著一絲害怕的眼神中，他成功變成了一個瘦弱而滿臉雀斑的普通年輕人。

“你的大兒子……有點太瘦了，舍普琴科。”

“那孩子不愛吃肉……”巴普洛維奇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幫杜恩整理了一下過于肥大的袍子，“我會帶你們越過邊境線，墨菲斯托號正在那里等待著你們。”

“明白了……”杜恩微微頷首，把莉莉婭抱在懷里，帶著她一起跟隨著巴普洛維奇乘上了一架雪橇，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個方向似乎是在向腹地進發，舍普琴科？”

“是的。”坐在最前面的巴普洛維奇大聲回答道，“我需要先去跟先頭部隊打聲招呼，然后才能脫離隊列回家休整。”

“明白了……”杜恩看著路旁邊熟悉的景色，眉頭逐漸皺了起來。莉莉婭敏銳地發現了這一問題：

“怎么了，杜恩——哥哥？”

“沒事，弟弟。”杜恩輕聲回答道，但他心里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當他們到達目的地時，這種心情達到了頂峰——那正是他們曾經借宿過的小村莊，但此時正有一大隊巫師從村子里面拖著一個人出來。

杜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而他懷里的莉莉婭顫抖了起來：

“那是——那是——”

“是的，沒錯。”杜恩輕輕拍了拍莉莉婭的后背，隨后對著巴普洛維奇的耳邊大聲問道：

“那是怎么回事，父親？”

“我猜是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巴普洛維奇停下了雪橇，帶著杜恩他們大踏步地向前方走去，并且伸出魔杖對著天空釋放了一發爆炸咒，巨大的聲響讓那一隊巫師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而被拖著的男人也艱難地抬起了頭。

沒錯，那正是村長庫爾吉斯。這個雄壯的男人此時狼狽地躺在地上，他的雙手被綁縛著，滿臉都是泥濘，他的熊皮大衣被撕開了幾個大口子，好在他似乎并沒受到很嚴重的傷害，至少外表上沒有血跡，意識也還算清醒。

“你們在做什么？戲弄普通人？”巴普洛維奇厲聲喝道。

“不，長官。”那個抓著捆綁庫爾吉斯雙手的繩子的巫師回答道，“我們在他女兒那里發現了一顆不應該出現在國內的珍珠。另外，我們還懷疑他信仰別的——”

“閉嘴。時代已經變了，我們現在允許民眾擁有自己的信仰。”巴普洛維奇聲音低沉，而那位答話的巫師聞言面上也流露出了一絲悲傷。

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幾乎讓人不能理解：他報復似地狠狠扯了一下繩子，讓剛剛半支起身子的庫爾吉斯狼狽地又倒在了地上。杜恩的拳頭握緊了，但他懷里的莉莉婭的情況明顯更加糟糕——她的顫抖幅度越來越大，幾乎能被稱之為抽搐了。杜恩不得不兩只手抱緊了她，低聲安慰道：

“別怕，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生氣……”莉莉婭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她的上下牙齒似乎在打架，這讓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又很不清晰。而在杜恩的感知中，自己懷里的這座火山似乎要噴發了。

“住手！”巴普洛維奇似乎也發現了情況不妙，他直接出手截斷了那根繩索，并且小跑上去把庫爾吉斯扶了起來。

“您這是在攻擊戰友，巴普洛維奇同志！這樣做是違背守衛者律法第一條——”

“閉嘴。”巴普洛維奇用魔法幫庫爾吉斯清理了身上的污泥，并且掏出一瓶魔藥給他服了下去，“我也是那部律法的起草人之一。”

“即便如此，您也沒有——”

“交出來。”巴普洛維奇站起身來，用自己的魔杖指著那巫師的腳下。

“什么？”

“你說的那顆珍珠……我猜你肯定把它‘沒收’了。”

“我只是在例行公事——”

“交出來！”

雙方之間的氣氛越發凝滯而充滿了火藥味，似乎一言不合就要開戰。但杜恩此時完全顧不上這些——莉莉婭的情況很糟，隔著厚重的蛇怪皮長袍杜恩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那股熾熱，并且她的臉正在肉眼可見地變紅，身軀顫抖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杜恩一直在安撫她，但似乎她已經聽不見這些了，情況正在像最不妙的那個方向滑落而去。

焦頭爛額的杜恩根本無暇注意場間的情況，他只想趕快把懷里這個即將爆發的默默然安撫下來。但天不遂人愿，那邊正在和巴普洛維奇爭吵的巫師做出了加上那最后一根稻草的舉動——他憤怒地把那顆珍珠扔到了庫爾吉斯的臉上，似乎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但莉莉婭的憤怒明顯更強烈一些——她的五官已經開始向外冒出漆黑的魔力，這是默默然即將失控的征兆。自覺毫無辦法的杜恩只能拔出了自己的魔杖，做好保護自己和巴普洛維奇的準備——他并不想為那些惹出這些事的其它巫師拼命，何況莉莉婭身份暴露之后，就算是杜恩救了他們一命他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追殺。

正當一切看似已成定局的時候，一道有些清冷的聲音在杜恩心中響起：

“讓我來吧，杜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