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主？”

妖族軍官一臉的不可置信，他連忙彎腰行禮。

而周圍的一眾平常妖族，見狀，也紛紛下拜行禮。

而藍羽此時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軍官與周圍的人群，忙擦拭了一把自己剛剛哭過的臉龐，裝作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而一旁的軍官見狀，忙上前攙扶她。

“公主，您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擺擺手，示意不用管她，隨即自己站直身子。

這時，水凡塵才看清她此時的模樣。

雙眼泛紅，緊緊地盯著他，臉上掛著幾道淚痕，眼神中對他釋放著陣陣幽怨。

見到她這幅樣子，水凡塵心中的愧疚更加深了幾分。

他此時此刻真想找個地方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怎么會這樣？自己剛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講出了那種話？

還是在那種本應該你儂我儂的氣氛之中？

他在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看著藍羽，想要上前解釋些什么，但是那妖界軍官卻擋在他們中間，對著藍羽不住地噓寒問暖。

他只好站在一旁，像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一樣看著他們。

此時，那句疑惑，再次在他的心中響起。

愛，是什么？

這個問題，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他心中的湖泊，濺起水花，擴出一圈圈的波紋。

這個問題，不只是他問過。

那個女孩也問過。

那個在被籠罩在陰影處的角落里的，總是一臉恐懼與不安的女孩。

杦梔。

水凡塵皺了皺眉頭，想讓自己不去想這些，那些存在于記憶中的畫面卻止不住的在他腦中浮現：

聽著房間門外的腳步聲，女孩慌亂地將自己的畫稿藏了起來。

但是，下一秒，那些畫稿，還是被一只大手抓了過來。

然后。

紙張撕裂的聲音如同鐮刀一般在她心上切割，將她的心攪碎，扯爛成碎肉，血流滿了她的整個胸腔。

“你為什么！整天畫這些沒用的東西！”

震耳欲聾的斥責聲在她耳邊響起。

而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你爸是廢物！你也是廢物！”

她直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屑，沉默不語。

純白的紙張。

黑色的筆畫。

勾勒出了一座座城堡。

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站在城堡前，旁邊是他們長著翅膀跟獨角的白馬。

騎士們守護著他們，整個王國都在祝福他們。

精靈在歌唱，唱詩班的孩子們在詠頌著他們的故事，一切都仿佛美好童話的終章。

天空中滿是棉花糖狀的白云，七色蠟筆畫成的彩虹跨在云端。

這是她的夢想，這是她勾勒的世界。

這是——充滿愛的童話故事世界的終章。

她絕望地看著——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片片地被撕碎，化作烏有。

干枯的眼中，卻早已經流不出一滴淚水。

就如同她那已經被攪碎的心靈，流不出一滴血。

……

那一晚，夜深人靜，她逃了出來。

月色下，只有水凡塵，找到了她。

“……杦梔，跟我回去吧？”

天臺上，他向著她伸出了右手。

她卻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黑色頭發，在月光之下，有些發亮，那雙藍色的眼睛卻更加深邃。

“水凡塵，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么？”

黑發的少年一愣。

“我……真的……會擁有美好的未來嗎？”

女孩顫顫巍巍地，從褲兜中，掏出一疊塔羅牌。

“……”

男孩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

“在那個童話故事里，淪落人生低谷的公主，用塔羅牌占卜出了自己美好的未來，于是，她等到了能夠相伴一生的王子。”

她顫抖著，一張張翻著手中的塔羅牌。

“這明明……這明明……”

她說著，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明明是爸爸媽媽給我講過的故事啊……”

她的手停了下來。

隨即，就像是被抽離了力氣，她的手垂了下來。

她手中的塔羅牌，也散落了一地，隨風飄揚。

“他們曾經跟我說……”

“‘爸爸媽媽，也像王子公主一樣，恩愛一生哦’，他們明明……對我這么說過……”

女孩抽泣著，愣愣地看著男孩。

“所以，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這就是他們說的‘愛’嗎？”

男孩沉默不語，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告訴我，水凡塵……這就是所謂的愛嗎？”

“愛，到底是什么呢？”

……

……

“小子！”

一個嚴厲的聲音將水凡塵吼回了現實。

水凡塵一個機靈，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他一看，朝著自己吼的正是剛才的妖族軍官。

此時，他正一臉憤怒地看著看著他，義憤填膺地質問道：

“小子，你對公主干了什么？竟敢讓她哭了！你好大的膽子！”

“我……不是，我是……”

水凡塵一時不知該怎么解釋。

藍羽剛被自己惹哭了，也沒法替自己辯解，而他也不知道怎么說。

總不能當著這么多人面說剛才發生了什么吧？她可是這個妖國的公主啊，那樣的話多沒面子。

“支支吾吾，對公主不敬，我看你就是坑蒙拐騙的風流登徒子！！”

“哈？！”

這下，輪到水凡塵憋不住了。

他有點上頭，直接一嗓子叫了出來。

“不是，大哥，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他指著自己，竭力表現得像個正人君子。

“那你是誰？為什么惹公主哭泣？”

“我……我……”水凡塵支支吾吾，絞盡腦汁地想啊想，終于，一咬牙，道，“我們是同學，她帶我來這里觀光的。”

“同學？”

妖族軍官一愣，隨即帶著疑問的目光看了看藍羽。

藍羽頓了頓，然后點了點頭。

“原來是同學嗎？”妖族軍官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卻又追問，“那怎么會惹公主哭呢？還……”

他剛想繼續追問下去，一旁的手下卻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

隨后，那手下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什么，那軍官的表情也從不解變成了恍然大悟。

只見他有些慌亂地走上前，對著他們抱了抱拳，帶著幾分歉意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不打擾了哈……”

水凡塵嘴角抽了抽，心說你明白什么了你。

“走走走，喝酒去，”軍官轉身，向著人群揮了揮手，“散了散了，別在這里堵著，有什么好看的，一個個一天天的凈愛瞎湊熱鬧。”

人群聞言，發出陣陣噓聲，然后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而那妖族軍官也帶著手下離開了。

臨離開之前，那軍官還朝著水凡塵吼了一嗓子：

“小子！對我們公主好一點，要不然饒不了你，趕快去哄哄啊！”

水凡塵一臉黑線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

等人散盡后，他才來到藍羽身邊。

“藍羽……你還好吧？”

他試探著問道。

被剛才那么一攪，藍羽也沒脾氣了，只是扭過頭去，沒好氣地說道：

“不，我不好！”

說罷，她扭頭就往街道盡頭的黑暗處走去。

“哎，等等，藍羽，天黑了，你別亂走……”

水凡塵忙追了上去。

然而，藍羽走的實在是太快了，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而追著她的水凡塵，也跟著跑了半天，沒注意自己來到了哪里。

眼看著藍羽的身影在視野的黑暗中消失，水凡塵這才停下喘了口氣。

“哈……哈……這家伙，跑的這么快，我實在是……跑不動了……”

正說著，他抬起頭來，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一抬頭，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追著藍羽來到了荒郊野嶺里。

一回頭，發現剛才的商業街已經距離自己千米之外，僅能隱隱約約看見星星點點的燈光。

他心里有點發毛，有些顫抖地向黑暗深處輕聲喊著：

“……藍羽，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