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選德夜里練功，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一覺起來，就是大中午了，只是左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災，右眼跳財，這類話孟選德作為新時代的四有青年，一向不信。

反正時間也早，藝館那些娛樂場所，一般要傍晚才開始營業。

孟選德邊吃著油炸小包子，邊欣賞這寧州街景。

心中不由感嘆，邊境的民眾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而這地竟然依舊笙歌燕舞，兩者如此差別，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不曉得王松仁他們可好，聯大可好。

自己身在敵國，可惜傳遞不了什么訊息。

孟選德想得出神，一不小心撞到了人。這兩天真是怪了，總是撞人。

他定睛一看，正是昨天偷錢的少年，頓時一把抓住偷兒的左手腕。

一握了下，只覺他手腕溫軟嫩滑，柔若無骨。

那少年也是怔住，沒想到竟然失手被擒，忙用力掙脫。奈何孟選德抓得太緊，猛一使勁兒，幾道指印留在腕上。

少年轉身欲逃，孟選德忙伸手去抓，只把那少年的帽子拉下。

一頭秀發如瀑般瀉下，女子也不回頭，只罵了句：

“登徒子，來日要你好看。”

孟選德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一摸身上又少了兩枚大錠，只好寬慰自己，好男不與女斗。

這女的也是可以，總盯著一只羊薅毛，難道是自己看起來呆么。

孟選德在一個賣銅鏡的攤子，端詳了自身容貌好一會兒。

總結出，不是自己呆，而是自己帥，帥得讓那女子忍不住二次出手。

戌時兩刻，孟選德出現在了自己撈錢的老地方。

沒見到小胖子，幾位大漢向自己走來，孟選德頓覺不妙。

難道是那少女找的幫手？

他看好時機，瞅準間隙，準備溜之大吉。

一位綠衣女子，上前對其笑道：“公子莫要擔心，我家小姐有請。”

孟選德硬著頭皮進了群芳閣。

小胖子見孟選德進來，倒是熱情的打著招呼。

孟選德與交談，知道這小胖子名叫梁守誠，是衡陽梁家二房子嗣。

這次正是為了看文錦云，才特地來到寧州。

剛剛請他進來的那女子，正是文姑娘的丫鬟小月。

楊姨在臺上說道：“文姑娘，今天會為在場的各位唱一首曲。”

聲音剛落，文錦云從后面的簾布，用團扇遮著半邊臉，緩緩上臺。

團扇輕輕撇下，整個大廳里的男女老少的目光，都不能從這名妓的身上稍稍離開。

文錦云身段勻稱，儀態萬千，一雙媚眼含情脈脈，合著唇角略帶羞澀的淺笑，確實沒有男人抵擋得了。

孟選德瞧得差點忘了自己身在異國。

此時樂音突變，一身青色羅衣的文錦云，就出乎意料的載歌載舞起來。

孟選德此刻才看清她面上未施粉黛，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小胖子梁守誠和昨日的好友，只疑問：“難道昨天陪我的不是一個人？”

只聽她唱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她歌聲中透出無限傷感，只嘆韶華易逝，把在場的眾人都引進了那情緒之中。

她一曲唱罷，退下舞臺，無數人仍是不斷回味那句：“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有些中年商賈無限惆悵，回過神來，都不覺多飲了幾杯。

孟選德此刻才想起，這是前世李煜所作《虞美人》。

難道這個世界有人來過，就像小嬋母親像知道自己底細一樣。

他暗自下定，為了這首曲，今天的入幕之賓誰也別想搶去。

館主楊姨上臺說道：“文姑娘說了，今天比詩才。”

“誰能奪得第一，今晚就有機會一親芳澤。”

這番話說完，臺下的人一陣歡呼，每個人都躍躍欲試。

那些有點文采的書生，更是覺得自己機會來了，問道：

“楊姨，這詩可有主題？”

楊姨笑著道：“《登山》。”

話音剛落，小月從二樓放下卷軸，正是此題。

這題目看起來簡單，寫起來難，但凡是個詩人都寫過類似的詩。

幾個書生率先上臺去，寫了起來。

孟選德問梁守誠為何不去，他只說，自己那點兒水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些書生寫得不過是些平常調，今上青云山，明夕拾落花一類的。

雖然工整，毫無意境，連梁守誠都覺得一般，自然更入不得文姑娘法眼。

一名書生見梁守誠竊笑，心中怒火中燒，這被其他才子笑也就罷了，被梁守誠這些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嘲笑，還是咽不下那口氣，說道：

“那胖子，你有種自己別在下面笑，自己上來寫啊。”

梁守誠可不是好惹的，登時罵了起來：“寫就寫。”

文采可以不行，面子不能丟，但寫詩他真的不咋滴，小眼神不斷向孟選德求助。

孟選德見狀道：“公子，你不是才把詩告訴小的了嗎？”

“公子貴人多忘事，幸好我替你記下來了。”

“你上臺去，我給你說，且看說得準確不？”

梁守誠上了舞臺，用筆飽飽蘸了墨汁，等孟選德開口。

只聽他晃著頭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

在場的人，只覺這話怎么像孩童學語一樣，不由地笑了起來。

梁守誠在臺上，心中大呼，這貨莫不是坑我。

硬著頭皮說道：“這剩下幾句？”

孟選德接著道：“一上上到高山上。”

臺下更是一片嘲笑，這TM都叫詩的話，是個人都能寫出來。

梁守誠此刻只想，等他出了這群芳閣，必要把孟選德揍個半死，這還是念在他曾經寫過幾個對聯，不然直接把他揍得只能爬。

剛才那譏諷的書生，更是對梁守誠道：

“我當時還以為，你那詩是別人代做呢。”

“如今看來，真有公子的風格。哈哈哈。”

孟選德才不管他人怎么笑，重新念道：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

“舉頭紅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剩下兩句詩一出，所有人登時驚住了，這意境和氣魄當真不同凡響。

剛剛還在嘲笑的書生，臉上瞬間石化了，那笑容像凍住一般，不敢相信后面這兩句是同一人所作。

文錦云聽到這詩，從三樓房間拍手出來，說道：“真是好詩。”

頃刻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搞得梁守誠還有點兒不好意思，頻頻向諸人還禮，口里直說謬贊了。

孟選德早知是這效果，畢竟這是唐寅的詩，再差也比在場的強。

梁守誠正期盼著被文錦云邀入香閨，哪知丫鬟小月請得卻是孟選德。

心中雖有醋意，但并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