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的“癡氣”
章太炎先生晚年專心治學,其他世事一概不問,人送雅號“章瘋子”。居上海時,曾有一次自行出門買煙,離家五六十步,便不識歸途,又不記門牌,只得問路人:“我的家在哪里?”甚為幽默。章先生晚年不識錢為何物,更不明鈔票有何用途。囑仆買煙一包,便與洋5元;其子欲做大衣,亦與洋5元;在蘇州筑屋建房時,同樣撥給大洋5元,真乃讓人絕倒!
梁實秋先生是個十足的旱鴨子,視游泳為畏途。游泳考試時他沉到游泳池的水底,摸著滑膩的池底往前爬,知道快到岸了,憋住氣,裝做從容地往前劃幾下,總算安全到達彼岸。梁先生是個生性耿直的人,最看不得交往中那些虛偽的行徑。本來素昧平生,不知對方為何許人也,一見面卻煞有介事地互稱“久仰大名”,“相見恨晚”。梁先生對此非常反感,遂與人組成了一個“天性欠厚、臉皮欠薄”的“厚薄社”,予以譏諷,倡導實事求是、敢于直面批評的坦蕩率真的作風。
紅學家俞平伯先生即便是在“文革”中落難的時候,也不忘“謙虛”,堪稱是“癡”中之“癡”。一次,紅衛兵審問他時說:“《紅樓夢》是不是你寫的?你怎樣用《紅樓夢》研究來對抗毛主席?”先生耳背,沒有回答這個如此幽默的問題,被認為是消極抵抗。小將們遂將其反復折磨,讓他承認自己是“反動學術權威”。俞先生只承認自己“反動”,卻不自認“權威”。他反復強調說:“我不是權威,我不夠?!奔t衛兵們便讓他去捏煤球。俞先生手里團捏著,眼睛卻望著天空,似乎在冥想什么,半天也捏不了一只。他發現手中的煤太松散,便時不時地朝煤中吐上幾口唾沫,最后吐得口干舌燥的,還是沒捏成幾只??从嵯壬竺呵?,成了眾“牛鬼蛇神”枯燥生活中的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