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街老鼠
- (瑞典)謝斯汀·赫夫勒 約安·赫夫勒
- 4226字
- 2021-11-18 16:43:52
這票阿拉伯人就是在找工作,錯不了的。他們想弄一份表面上名目正當的工作,這樣才能開始找房子。他們急著想從家里搬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康尼很快就察覺到這些人不適合販毒,他們看來有貪小便宜的習慣。在昏暗的照明之下,他們的瞳孔顯得非常小、足以令人起疑。要是派他們去賣東西,利潤恐怕將被他們在過程中搜刮一空。
“我手邊目前沒有職缺,”康尼對他們說。
這是他一貫的用詞。這兩名男子看來很泄氣,不過沒有放棄。
“不過我們很努力工作的,我們學得很快。你要我們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
“很好,很好。你們去就業服務中心登記過沒有?”
兩人四目相對,然后獰笑起來。
“那得上過學、有工作過才能登記,不然你什么都弄不到的。康尼先生,所以我們才會來拜托您哪。”
“你們可以在星期五早上來找我。我們在夜總會這里見面,九點鐘。但是在那之前,你們得先到就業服務中心登記過。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康尼一邊說,一邊不耐煩地揮揮手。
這段對話就此結束,阿拉伯人意識到自己該從桌前離開了。康尼坐在原地,思索著是否應該安排這些人去詐領補助金、安排看護類型的工作,這能帶來一倍的利潤。要是他們再通過勒索手段多弄點錢來,利潤就會達到雙倍。
康尼努力不讓那些夠嗆、高濃度的毒品和自己的夜店沾上邊。他很看不起那些嗑藥的人,同時也深知:安非他命會在夜店的來賓當中造成混亂。此外條子對毒品的直覺極為敏銳,只要能力所及,他絕對不讓條子鎖定這家夜店。你可以在建筑物外面吸一點大麻,或者在衛生間里用一點古柯堿。康尼手下的幾個黨羽會賣一點點大麻和古柯堿,不過他們收到嚴格的指示、攜帶的量不得多到可自己吸食。但是今晚,康尼就是想抽點大麻。他感覺自己想要放松一下。他或許該跟某個妞兒一起抽大麻。抽完大麻以后再推炮,這通常很合他的胃口。
康尼聽見口哨聲。兩名年輕的泰國女孩走進門。她們濃妝艷抹,分別穿著銀色和由豹紋織料制成的短洋裝。康尼判斷,她們的身高頂多是一米五;不過她們踩著高跟鞋,這讓她們看上去接近瑞典女性的平均身高。她們身上的廉價香水味,一路擴散到酒吧里的桌子前。這兩名女子表面上看來很有自信,同時卻又不那么有自信。
“漂亮的小妞。我超喜歡泰國妹子的。不肥、不會頂嘴、不會提一堆有的沒的要求、簡直就是美食。每天晚上性交。我真想要到泰國去爽爽爽爽地度假,已經想很久了,”坐在康尼身邊的那名男子說。
伊利也在桌邊坐定,笑了起來。康尼完全不動聲色。這家伙還不放棄。
“康尼啊,你真該好好考慮一下的。一個泰國美女。今年冬天跟我一起去泰國吧?”
“不要。”
“為啥?”
“我不喜歡小店里賣的餅干,”康尼冷冷地說。桌旁又傳來一聲笑。
蘿塔通常是最晚離開辦公室的人之一。那個星期五,蘿塔比較早離開了辦公室。她在下午四點就離開,這讓她的同事們感到驚訝。她手上提著一只時裝店的袋子、里面裝著她在午餐時間新買的一件女用短襯衫。它的顏色是有點閃閃發亮的翡翠綠,她的同事說:這和她眼睛的顏色極其相襯。她今晚會與就讀高中時相識的老友蘇西一起外出享受夜生活,會穿這件襯衫出門。她們還沒有決定要到哪里去。如果她對蘇西的理解正確的話,她們應該會選擇某家位于梅爾蘭[7]或蘇菲倫德[8]一帶的酒吧或夜店。蘇西散發出一種強悍的氣質。她很樂于穿皮衣與短裙。她們最近一次見面時,她身上有四片刺青;現在,她很可能又多了一片刺青。當她們外出享受夜生活的時候,她總是抽太多煙、喝太多酒。不過,這其實無傷大雅。跟蘇西外出享受夜生活,是很有意思的。她的脾氣總是很好,讓周圍的人們都跟著愉快起來。她的心地非常善良、或許甚至有點太過善良了,她在自己以前幾段親密關系中,都成了被利用的那一方。現在的她二十六歲,是撫養三個小孩的單親媽媽,在瑞典郵政的包裹分流站上班。不過她從來不抱怨自己的生活。
當蘿塔回到自己位于水閘門廣場[9]的家、一座一房一廳的公寓時,一只貓咪竄到她的腳邊、一邊磨蹭著,一邊“喵喵”叫著。她和這只名叫“老虎”的貓咪開開玩笑,對牠說道:牠這么想念她,真是太美妙了。她輕輕拍著、擁抱著這只不情不愿、一心只想要食物吃的貓咪。當“老虎”得到自己應得的食物以后,蘿塔開始為今晚做準備、打扮起來。她能夠將自己從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無奇的樣貌,轉變為派對上的年輕美女,而且非常精通此道。剛洗過、以吹風機吹干、飄逸的秀發,搭配精心化妝的面容,再加上合身而新潮的服裝;這使她像鮮花一樣綻放,成為舞廳里一眾男人們競相追求的對象。假如同一群男人在星期三上午的購物街上和她不期而遇,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雖然蘿塔對于在酒吧里的搭訕與類似的關系不感興趣,她倒也常在那類場所被男性搭訕。她想遇見一個能與她暢談、能讓她信任、真心相處的對象。過去的她總是想著:她會在職場上遇見適合她的對象。在職場待了幾年以后,她想要生兒育女、也許與自己的小家庭搬到位于鄉間的房子,在那里定居下來。她確實還沒有放棄希望,即使她可能得被迫換工作、才可能會在這方面有所進展。就她所知,整個辦公室里只有三名單身的男性,而這三個人都完全沒希望了。其中一人是男同性戀。另一人酗酒成性,年紀也不小了。而奧洛夫——哦?她和他,不要……對她來說,他顯得有點太帥、體格也太好了。再者他有點像個玩咖——而這并非她喜歡的類型。她想,也許自己不排斥和他共處一、兩個晚上吧。
蘿塔整裝完畢時,蘇西剛好按下了門鈴。她滿意地面對著門廳的全身鏡、攬鏡自照,然后才為自己的朋友開門。蘇西也打扮得很漂亮。她身穿一件白色低領口女襯衫,以及一件晶亮生光、恰好遮住臀部的裙子。一如往常,她相當興奮、生氣蓬勃。她帶著一瓶白酒,給蘿塔來了一個熊抱。兩人緊緊相擁時,蘿塔能夠聞到酒精的味道。蘇西已經準備好,要上派對了。
蘇西開朗地講起關于自己在郵局的同事們的笑話;他們在公司的派對上玩得太嗨,將目的地為于默奧[10]的郵包寄到呂勒奧[11]去了。聽到蘇西講的故事,已經喝了一、兩口酒的蘿塔像個青少女一樣、咯咯笑個不停。
蘿塔想要去一家名叫“斯塔德”的酒館,但蘇西可不這么想。她覺得:她們應該前往位于梅爾蘭區的“啤酒咖啡屋”。一如往常,蘇西的建議被采納了。
在她們外出享受夜生活以前,她們煮了意大利式茄汁肉醬面,食欲相當旺盛。蘇西的經濟狀況無法負荷在酒館里用餐的消費。這對蘿塔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不需要撫養小孩;但是就業服務中心的起薪很低,而她這間新公寓的房租已經逼近她消費能力的界限。晚上十點鐘,她們踏著高跟鞋、徒步前往梅爾蘭區;這是一段近三公里的路程。
“啤酒咖啡屋”里人滿為患,這是每周五必然會出現的場景。那里很難找到座位,所以蘿塔與蘇西得一路擠到吧臺前、并且待在那里。那里有點擁擠、讓人覺得不舒服;蘇西左邊的女孩覺得她貼得太近,還用手肘頂開她。她甚至沒有以眼神向蘇西示意一下,就直接頂開她。要想點上一杯啤酒,也是要花時間的。很多人排在她們前面,而酒保似乎讓自己的老主顧優先點酒。雪上加霜的是:蘇西的那包白萬香煙居然也不翼而飛。她只是將它擺在自己面前的吧臺桌上,轉過身去、極其簡短地向蘿塔耳語幾句而已。當她再度將目光轉回前方時,那包香煙就不見了。
就像站在她們旁邊、那個令人感到不快的女孩那樣。蘇西已經喝醉了,所以她也就不那么在乎了。的確,她先是咒罵了幾句、詛咒所有的小偷、他們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后世子孫們,不過她隨后就恢復了平靜。她知道:瓦爾汗[12]有一家販賣走私香煙的小店,每包二十克朗。她對蘿塔說:她隔天得到那家小店咯。在這段時間,她只能先抽抽向酒吧買的半包煙。
突然間,空的座位出現了。幾個蓄長發、身穿牛仔褲、坐在面向山街窗戶邊其中一張長桌旁的男子突然站起身來。蘿塔反應奇快,沖向那張桌子。有一、兩個女生才剛想要采取同樣的行動,但動作沒有蘿塔快——她的腿已經很酸,想要找地方坐了。她帶著勝利般的表情向蘇西招招手。蘇西興高采烈、緩步朝長桌走去,手上還拿著新點的一大杯啤酒。
才沒過幾分鐘,蘇西又開始說笑、逗得蘿塔大聲地咯咯笑。蘇西的目光開始在酒樓里逡巡,想看看有沒有夠帥、可以讓人一飽眼福的男人。她對年齡、風格、社會地位或婚姻狀態的評定不是那么仔細。某些很棒的男人,不管怎樣就是很棒。
“我們來玩‘上床游戲’吧?”
蘿塔笑到岔氣。
“你到底在說啥啊?你想男人想到瘋掉了,真是見色忘友啊。”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蘇西急忙補上這么一句,同時咯咯笑了起來:“我是在說那個游戲,你得挑人——我是指你不認識、但愿意考慮一起上床的男生。然后,你還得選出自己絕對不會考慮一起上床的對象。然后我們可以比較一下彼此的看法。這個超好玩的。”
蘿塔覺得蘇西有夠傻;一如往常,她已經喝了太多酒了。她聳了聳肩膀;蘇西主動起頭。
“那好吧,我先說說,我絕對不會想要跟誰上床。這個問題很難吧。”
蘇西從來不會自我否認。
“容我瞧瞧。哦,應該就是……現在坐在門邊的那個肥男。他那副眼鏡,鏡片厚到像是可樂瓶底。T恤太短了,你簡直可以看到他的肚子。牛仔褲臟兮兮的。沒刮胡子,頭發好油膩。哦唷,甚至還有點遮禿發型。超惡心。”
蘿塔笑個不停,以至于自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這名男子的確毫無吸引力可言。這是任何酒氣都掩蓋不了的事實。
“我會拒絕那個坐在最靠近門邊的位置、穿著有圖樣衣服的男人,”蘿塔盡可能謹慎地說。
”OK,請說說你的理由,”蘇西催促她。
“我不喜歡過度咬合的風格。方格襯衫和條紋長褲的組合很糟糕。沒刮胡子,很惡心。再說,他肯定比我矮個一分米。”
這兩個女生哈哈大笑的同時,仍面向那名可憐的男子。他注意到她們。他自然而然地全盤誤判了她們所釋出的訊號,向她們舉起啤酒杯、想來個干杯。此舉讓這兩個女生笑得更開心了。蘇西宣布,現在該進行游戲的第二部分了。她想要再度起頭。
“現在來談談這個既簡單又困難的問題。這個問題難就難在:要在所有可以考慮的選項中做抉擇,挺難的,”蘇西一邊說,一邊刻意、過度明顯地向蘿塔眨眨眼。
“他啊,就是那個酒保。身體鍛煉過、有刺青、綁著馬尾、耳朵上插著一根香煙。真棒啊!”“哦,不會是吧。他看起來很危險,不可信。壞消息。”
蘇西抗議起來。
“他超級性感的啊。你看到他的肌肉沒有?我們現在要挑的,又不是真的老公。”
“不是,如果你自己不小心點,一夜情會讓你付出慘重代價的。”
這聽來有點掃興。這番話似乎是要提醒蘇西,她的小孩就是在這種情境下出生的。小孩的父親可不是能夠長期依托的伴侶。
“哦,對不起。這可能會被解讀成……”
“形容我當初如何遇見派勒。是的,是的。這一點,也許你是對的。可是我就是這副德性哪。我沒有受過大學教育,也沒有好工作。我不太能謹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