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注意到小雨是在深夜的直播間。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坐在鋼琴前彈《夢中的婚禮》，彈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對著鏡頭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又彈錯了。“

那是2023年初春，林深剛結束一個跨國并購項目，連續加班一個月后終于有時間喘口氣。小雨的直播間叫“雨中的鋼琴“，背景總是那架老式立式鋼琴，琴蓋上放著一個玻璃花瓶，插著當季的鮮花。

“歡迎林深來到直播間~“小雨的聲音像清泉流過鵝卵石，“要聽什么曲子？“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像月光下的精靈。

林深開始每天準時出現在直播間。他注意到小雨總在晚上十點開播，凌晨兩點下播，從不遲到早退。她的鋼琴上放著一個相框，但總是背對著鏡頭。

“今天給大家彈一首《月光》吧。“某天深夜，小雨的聲音有些沙啞，“嗓子不太舒服。“她咳嗽了幾聲，林深立刻打賞了一艘游艇。

私信是在那之后開始的。“謝謝你送的游艇，“小雨發來一個害羞的表情，“其實我最近在攢錢買新鋼琴。“她發來一張照片，是琴鍵上斑駁的裂痕。

林深開始頻繁打賞。他注意到小雨的IP地址在上海，和他同城。“要不要見個面？“某天凌晨，他鼓起勇氣發出邀請。小雨沉默了很久，回復：“好。“

見面地點選在外灘一家鋼琴吧。林深提前半小時到，卻發現小雨已經坐在角落的鋼琴前。她穿著直播時那件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正在彈《夢中的婚禮》。

“你來了。“她抬起頭，笑容和直播間里一模一樣，“要不要聽我彈完這首？“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林深卻注意到她的指甲有些發黃，像是經常抽煙。

約會進行得很順利。小雨說她在一家音樂培訓機構教鋼琴，夢想是開個人演奏會。“但是上海的生活成本太高了，“她嘆了口氣，“光房租就要八千。“

林深開始頻繁約她見面。他們去聽音樂會，看畫展，在黃浦江邊散步。小雨總是不經意間提起經濟壓力，“今天房東又來催房租了“，“鋼琴課的學生越來越少“。

轉折發生在林深生日那天。小雨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帶他來到一間高級公寓。“這是我用直播收入租的，“她打開門，“想和你一起住。“

公寓裝修得很精致，客廳里擺著一架嶄新的三角鋼琴。林深注意到鋼琴上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他和小雨的合照，但照片上的他明顯是被P上去的。

那天晚上，小雨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林深趁她洗澡時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備注“老公“的人發來的消息：“這個月的生活費怎么還沒打過來？“

林深感覺血液凝固了。他打開小雨的微信，發現她同時和十幾個男人保持曖昧關系，每個人的備注都是“金主爸爸“。她的朋友圈設置了分組可見，給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人設。

最讓他震驚的是小雨的直播間后臺數據。那些看似即興的彈錯、咳嗽、嘆氣，都是精心設計的劇本。甚至連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提前到鋼琴吧，也是劇本的一部分。

“你看到了？“小雨不知何時站在浴室門口，濕發貼在臉上，“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騙你的。“她的聲音依然甜美，卻讓林深感到刺骨的寒意。

林深摔門而出時，聽見身后傳來鋼琴聲。小雨在彈《夢中的婚禮》，這次一個音符都沒錯。雨水打濕了他的西裝，他想起直播間里那個總是彈錯琴鍵的單純女孩，原來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第二天，林深收到小雨的短信：“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個城市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生活，我只是選擇了最適合我的方式。“她附上了一張照片，是那架老式立式鋼琴，琴鍵上的裂痕清晰可見。

“你知道嗎，“她在最后寫道，“那架鋼琴是我奶奶留下的唯一遺產。我確實在攢錢買新鋼琴，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林深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顯示器上彈出信用卡賬單，這個月的打賞支出高達六位數。他打開抽屜，夏薇的工牌和唐璐的書簽胸針靜靜躺在一起，像兩個平行世界的入口。

窗外飄起細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深想起小雨直播間里的那架鋼琴，琴蓋上的玻璃花瓶里，永遠插著當季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