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隊區，

林幕接過了替補隊友替來的毛巾，慢條斯理的擦了一把汗。

遞還了毛巾，林幕微笑著給隊友道了個謝。

盧林和馮靜依然穩坐座椅，看著面前一圈圍著的少年們，不論是主力和替補似乎相處的都極為融洽，他們欣慰的笑了笑。

被隊友們圍在中心的林幕和隊友們輕松的交流著什么，盧林也沒湊上去關心。

暫停時間結束，一陣搭手齊聲高喝加油后，林幕帶著隊友準備上場，臨行前，林幕看向了盧林，兩人目光對視，一種默契在視線中生發。

盧林看著高大的少年緩緩走向賽場，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涌出一股感動，或者說是感觸。

從認識林幕開始，到林幕真正的和他訓練起，體校里一個沉默封閉的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不把熱愛掛在嘴上，但訓練卻瘋狂、堅持的少年。

他的生活很單調，不像別的少年一樣在休息日喜歡放松、出去玩，就連放假也很少松懈。這項他“不熱愛”的排球運動卻偏偏好像成為了他人生中唯一執著的事情。

盧林很慶幸，他在林幕最封閉的時候沒有吝嗇自己的目光。

不然，他可能見不到少年如此這般沉穩、內斂又奮發積極的一面了。

現在，這個少年越來越有能獨當一面的架勢了，還有那，似乎無法預測的廣闊天地。

成長，成長，少年，一起沖吧！

暫停結束，

球員重新上場，林幕繼續發大力跳發球，力量和角度的控制如同他剛之前發的第三球一樣，球飛速過網。

林幕的大腦依然在快速運轉，身體下落時，他就在注意著對方的跑動，至于這個球對方能不能接到，他不做考慮。

如果一次暫停還有那位老教練的坐鎮指導，這樣重復相同的球對方還是沒能接住，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如果真這樣，對方也就沒有了讓他們繼續去鍛煉的價值了。

還好，對方沒讓他失望，防守和調整攻這一塊，豐阜隊確實值得稱道。

豐阜隊主攻手接起了這個球，雖然在旋轉和力量上的調整不太理想，一傳的質量不佳，但終歸是接起來了。

球的路線也并不太偏，只要二傳再調整，完全可以打出好的進攻。

林幕沖回球場準備防守，視線依然沒離開過豐阜隊跑動的球員，只見對方的二傳7號球員已經接起了二傳球。

出手一瞬，林幕已經觀察到了對方傳球的方向，在他視線里的右側。

是打11號5號位后排？還是4號位主攻的常規攻？

林幕做著判斷，腳步做著移動，只見球飛向了4號位。

蓬蠡隊的前排，李峰向著二號位并去，和唐斌迅速的組織起了雙人攔網。

起跳，兩雙手臂高舉著，試圖組織對方的扣球，在空中手和球撞在了一起，球被手阻攔著最終突過了中線球網，改變了原本的路線，劃著拋物線，跳到了蓬蠡隊的半場。

落點直指向2號位和1號位的結合區。

林幕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球突破阻攔后，他原本有意向左側移動的腳步頓時立停，接著反向向著右前方跨出一步。眼疾手快縱身一個魚躍，左手稍撐地板，在球與地面接觸前成功的在滑行中用右手磕起了球。

“好防！”

落地后急忙回頭的李峰和唐斌看見這一幕，情不自禁的叫了聲好。

但他們的動作毫不拖沓，李峰離的更近，他趕忙一個回身大步，腳步一刻也沒耽擱，在球再次要落地前，猛然前撲，雙手伸直，頑強的托起了球。

球終于被磕了起來，高高的向著3、4號位的方向飛去。

“好球！”

倒地時，林幕就手撐著地板在起身，他的頭也始終昂著注視著球。

他在起身中，看到球在他身前不遠處的緩緩下落，也看到了李峰高大的身形，完全沒有顧及手肘、膝蓋和地板的親密接觸，毅然的一撲倒地。

甚至，龐大健碩的身體撲在地板上的聲音也是那么清晰。

他不由的叫了聲好。

李峰再不是曾經伏不下身的那個“傻大個”了，移動和腳步有身體素質和腳步敏捷的天賦，但只救球不存在天賦。

靠的是勤奮刻苦，1米9多的健壯身體，從直立到撲下，需要的是習慣成自然的動作，更需要的是撲下去、不惜身的勇氣和意志。

沒讓林幕多感慨的時間，球還沒死。

李峰的救球是二次球，他的這個球也稱不上一個二傳球，球飛向4號位，韓晨抬著頭小碎步的從三號位下側，斜退著移動回4號位的位置上。

李峰攔網，韓晨在4號位需要向3號位移動補位，防止對方的扣球小斜線，這是他們的防守配合。

沒能成為防守的一傳，由守轉攻，他的位置卻成了最后一下的攻擊點。

只是他也無法退卻，后排不能進3米線進攻，李峰和唐斌更是不可能過的來。這個球如此靠網，也只能他上。

直退到快接近邊線，韓晨目測著球的落點，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接著前踏步，一步起跳，高高的騰起。

在韓晨跳起時，豐阜隊的前排球員也早就組織起了雙人攔網。

彈跳和爆發從來不是韓晨的強項，他略顯消瘦的身影在空中與豐阜隊的兩人對立，隔著一道網的相對，直讓人感覺到韓晨被兩道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

韓晨咬著牙后揚著手臂，猛然前揮，似乎完全不管不顧一般。

“走你！”

咬牙甚至于有些猙獰的面孔，韓晨呼氣出身，一聲悶吼。

球太靠網，幾乎要越過中線，兩雙攔網的手離球近在咫尺，可以讓韓晨進攻路線幾乎被封的死死的。

似乎一次成功的攔網即將誕生，林幕、李峰、唐斌，包括后排的盧偉都已經做好了被攔回球的準備。

然而……

看起來氣勢十足，要全力硬上強扣一球的韓晨，在手與球的接觸間突然的把力量收回了大半，手臂縮了縮，稍一遲滯。

當身體即將下落時，韓晨的右手后仰，手指和掌中，輕巧的把排球向上撥去。

球劃著弧線，輕飄飄的越過了中線，躍過了兩雙高舉的寬大手掌，順著指尖滾向了對方半場。

“噗！”

球應聲落地，因為力量的原因，接觸到地板時的聲音，甚至沒有攔網兩人腳步落地的聲音來的大。

但小小的聲音卻仿佛是釘在了豐阜隊球員的心里。

“老韓，漂亮啊！”

“隊副，你這是絕活了啊！”

“確實漂亮！”

林幕鼓著掌由衷的夸贊。

韓晨的臉上，笑容綻放的格外燦爛，甚至于眼眶里還有些晶瑩在閃動。

騰在空中時，他腦海里各種各樣的思緒瘋狂的轉動。

他看到對方的攔網手，甚至他們眼中的那股不在意。

他倒是沒什么不舒服，因為這個球可以讓他扣球時改變角度的空間非常小，就算是想強行打手，被人家包住球的幾率也是9成9。

而靠力量強莽也從來不是他的強項。

作為二傳也從來不是莽的角色。

曾經鞏成的靈性，省青隊的那個隊長李木恒的靈巧，都給他打開過思路。

他靠努力彌補著靈性的欠缺，同樣也靠努力學習著李木恒的靈巧。

與省青隊的訓練賽結束后的這幾天，只要一有空，林幕就陪著他練網前。

二傳是攻防樞紐，大多時候都不需要他來執行最后一攻，但球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哪有一成不變的事。

他必須也要有自己的進攻手段，不需要很多攻擊手那般的氣勢，需要的是靈活機變。

打吊結合，出人意表，這是林幕和他交流時給他分析的話。

李木恒曾經的傳球假動作掩護下的二次處理吊球，更早前的鞏成的假動作掩護二次扣，包括隊長的假扣真傳，這就是他的方向。

角度刁鉆，力量適中是要點，他有傳球的基本功，現在上手傳球他的穩定性足夠高，因此做到這一點不算太難。

根據場上的變化而變化，用清晰的頭腦和觀察力、決斷力來打球，才是他的最重點。

練了幾天，林幕沒少給他陪練，也沒少給他指出時機上的問題。今天終于第一次在賽場上使了出來。

觀眾席上，

李教練看到這個球時也忍不住的鼓了鼓掌，“老陸，你覺得，咱們隊的球員是不是就缺了點這方面的東西？”

陸教練聽到李教練的話，想點頭，可最終忍住了，解釋道：“李哥，單論個人，除了那個林幕，這支蓬蠡隊的所有球員在同位置上毫無優勢可言……”

“是啊，但你也說的是單論個人！”

李教練有些感慨，：“剛最后一下的那個二傳，腦子和手法都有了，但比起李木恒還是要差點，處理球的那一下，還不圓融。副攻位置上，那個小孩比咱們隊里的那些同樣差些。主攻手，你家小子和小孫也不比蓬蠡的這兩個主攻差。自由人的話，跟小魏比更是要差些。

可是，如果剛這個球是我們隊碰到，你覺得能打的出來嗎？”

“李哥，情況如何，只有真正到場上才能知道。再說了，一兩個球也代表不了什么……”

“老陸，你啊！”

李教練搖了搖頭，輕嘆道：“怕刺激我這個主教練了？咱們私下里有什么不可以說的！老周重感情，但偏愛之心挺重，到你這，你可別只是一個老好人。

帶個隊伍，特別是青年隊的孩子，他們的思想還不成熟，心志方面很容易受到教練話的影響。真的挺難的！需要我們所有教練都合作起來。

我自我剖析下，不算是一個強勢的人，我也不執著，但我也有自己的立場，很多時候其實我可以說，但如果我說了，一切都沒有轉圈的了。

咱們幾個人在一起，主輔、分工需要更完善些。目前，我們做的確實好像差了點意思。

老周的性格想改很難了，就說前段時間老周說小魏和小孫的事，小孫他帶的時間長些，小孫吧，人也會說話，老周對他也挺好。小魏是后來的，這孩子剛開始說話總離不開體校，讓老周的感官可能要差了些。

所以，那次比賽后的事，老周在討論會上說小魏的時候，有些毛糙了。但就事實而論，其實有些情況也只是兩可之間。

事后我和老周聊過，但老周的說法……”

李教練無奈的搖搖頭，老周比他還小幾歲，但比他這個年齡更大的人反而更像一個老派教練。

聽不得反駁，認定的事絕不改變。自由人出現，他就認為這個主一傳和防守的位置該為全隊服務，補不了位，不能給攻手輔助起防守就是自由人的錯。

但其實，防守怎么可能是一個人的事。

像剛剛這個球，難道你還指望自由人和保障主攻上來接球，黃花菜早涼了。

林幕的側身飛躍，還有那個大個直接就撲倒挑球，在他的隊里，他覺得絕對很難看到。不能說是技術上的原因，更該說是意識上的。

他不推卸，這支隊伍組成的時間不長，現在這般他有責任。但他希望的是從助教到主教統一思想觀念，整個團隊一起來。

否則，很容易就給球員釋放一個教練團隊不好的信號，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老周，我想好了，回頭我就跟主任匯報去，無論如何，我也要想辦法讓主任在球管中心的會議上提一提……”

李教練的感慨讓陸教練還在思索呢，這突然決定直讓他有些驚訝，他當然知道，主教練的決定是什么。

“李哥，我覺得提是可以提，如果他們這次比賽能打的很好，可能要順利些，否則……”

陸教練看著場中似乎又焦灼起來的比賽，就這樣的穩定性似乎很難給李教練的想法提供注腳。

“這比賽還有什么可看的？”

李教練古怪的笑了笑：“這場比賽的進程我已經可以預測了，打滿5局，而且，是焦灼激烈的，每局的分差不會超過5分。至于最后輸贏與否，不重要！”

“呵呵，李哥，這么肯定？”

“就是這么肯定，看著吧！”

李教練掃了掃球場兩邊，甚至還看了看球隊區的兩邊人，很肯定道：“而且，我還敢預測，之后的兩場比賽，蓬蠡隊還會是焦灼激烈，最后蓬蠡隊小組出線！”

“哈哈，李哥，你的話我記著了。那咱們就花點時間來見證下你的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