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爹是英雄?!
書名: 笙簫迷影作者名: 天淡星稀少本章字數(shù): 3063字更新時間: 2021-11-10 23:12:59
王梁的疑問并沒有告訴母親,也沒有跟其他人說,少年人也有自己的秘密。第二天鄭靜怡帶著郭翠母子來到街市上采買,只是雖然大街上行人不少,街面也干凈齊整,但卻少了很多生氣。只聽鄭靜怡說道:“今年開始,難民越來越多,加上打仗,商路都有中斷,這街面上的不少商鋪都關(guān)門了。”
“打仗?”郭翠聽后既不解又有些擔憂的問道,“靜怡,是在省城附近嗎?”
鄭靜怡回道:“三娘,不是在省城。去年四月底,新編第3旅在華縣起義,然后五月初渭南、華縣等地的農(nóng)民也跟著暴動起來,那個時候省城確實有些亂象,一直到去年七月份才消停下來。本來德見是準備去年就把家人接到西安來的,就是因為發(fā)生了這事。之后到了八月份德見隨軍前往潼關(guān)駐防,一直到上個月才回到西安。”
“原來是這樣!”郭翠說道,“我想起來了,去年聽路過莊子的人講過,那些人是什么紅匪,頭子叫馬什么的,死了好多人呢,土匪都沒一個好東西!”
“三娘,那些人可不是土匪,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革命武裝……”說到這鄭靜怡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邊沒什么其他人聽到她剛才的話語,但還是不再繼續(xù)而是轉(zhuǎn)言道“三娘,我們?nèi)ツ沁叄∧羌页梢碌昀习迨菑纳虾淼模习彘T路廣,店里面有很多最新樣式的衣服。”
郭翠見鄭靜怡換了話題,也不再多問,就跟著鄭靜怡繼續(xù)在街上閑逛,而一旁跟著母親的王梁卻心里有了疑問,難道土匪也有好的嗎?那個馬什么的土匪頭子難道和別人不一樣?
民國十八年(1929年),是一個非常混亂的時代。上一年的12月29日,隨著張學(xué)良的“改旗易幟”,國民政府從形式上完成了全國統(tǒng)一,為了顯示中央的權(quán)威,今年初在國民政府南京召開了全國編遣會議,整個會議讓除了中央軍之外的各地方軍都受到了很大的削弱,引起了這些人的不滿。3月份,南京中央與李宗仁白崇禧開戰(zhàn),中央軍摧枯拉朽就將北伐期間戰(zhàn)功赫赫的桂系軍隊擊敗。獲勝的南京政府開始對馮玉祥的西北軍進行威逼,迫于壓力馮玉祥于5月27日通電下野。為了聯(lián)合反蔣,馮玉祥前往山西會見閻錫山,結(jié)果被閻錫山軟禁。
在這種局勢下,陜西年饉雖然已是到了非常嚴重之地步,但陜西包括整個西北國民軍現(xiàn)在群龍無首根本無暇理會,反而加緊了擴軍備戰(zhàn)的步伐。國民軍不斷向控制區(qū)內(nèi)的各地加派捐輸、捕抓壯丁、購買軍火,老百姓沒糧食吃已經(jīng)是苦難深重,再加上這樣的情況,能活下去才是萬幸之中的萬幸。所以說天災(zāi)不可怕,只要救災(zāi)得力老百姓是還能活得下去的,怕的就是人禍。
當然這樣的外部大環(huán)境,小王梁是不清楚的,而郭翠困于見識也不明晰,只有王樞和鄭靜怡一知半解,而鄭靜怡的父親卻是少有的明白人。
鄭靜怡的父親,鄭澤,字德生,正是知天命之時,年輕時曾赴日留學(xué),在日本聽過孫中山先生的革命講演,參加了同盟會,目前雖然只是西安中山大學(xué)的文學(xué)教授,但在這陜西省內(nèi)卻擁有不小的名望。
逛完街后,鄭靜怡就帶著郭翠娘倆來到了位于碑林附近的自家屋中。郭翠第一次登門顯得很是局促,反觀小王梁卻是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爹,這就是德見的三娘和堂弟,他們一路逃難到了西安。”鄭靜怡向自己的父親介紹道。
鄭澤聽后問道:“可是耀和家的?”
“見過老大人,耀和正是賤內(nèi)的夫君。”郭翠恭敬的回禮說道。
鄭澤嘆了口氣說道:“耀和的事情,靜怡已經(jīng)跟我說了。講起來,耀和還是我的學(xué)生。”
“三叔,是您的學(xué)生?怎么從來沒聽您說起過?”鄭靜怡有些不解的問道。
“那還是前清光緒三十四年,我剛從日本回來在中學(xué)堂教書,耀和是我?guī)У牡谝慌鷮W(xué)生。”鄭澤不由得回憶道,“宣統(tǒng)三年,耀和剛畢業(yè)沒多久,西安爆發(fā)反清起義,當時耀和跟著我一起加入了革命軍,參加了攻打滿城的戰(zhàn)斗獲得軍功。起義勝利后,因耀和的表現(xiàn)優(yōu)異,得到了當時督軍張鳳翙的賞識就留在軍中擔任排長,次年轉(zhuǎn)任督軍府參謀。‘二次革命’時,張都督為了向袁世凱表忠心殺害了鄒子良、馬開臣,也是這件事后耀和辭了軍職回了長武,此后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耀和的婚事還是我寫信給郭公最終促成良緣,而德見來西安讀書,也是耀和向我推薦,后來靜怡和德見定親,耀和也是出力不少。只是可惜,壯年而逝,我聽靜怡講后,萬分惋惜和悲痛。”
聽著鄭澤娓娓道來關(guān)于父親的過往,王梁的腦海中似乎有了一個淺淺的影像,原來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大英雄,不對,父親本來就是英雄,如果不是父親的搏命,又怎能讓他活下來呢?
隨著眾人情緒緩和,鄭澤向郭翠問道:“我聽靜怡說,你是來西安找令尊郭公的?”
“是的!曾聽鄉(xiāng)人講,長武亂民起事時,家父帶著家人前來西安避難,于是我便帶著福生一路而來。”郭翠言道,“老大人,可是知我父在何處?”
鄭澤想了想說道:“三月份之時,卻有長武縣知事等人逃來省城,但其中并未有汝父,可能令尊尚在長武縣城。”
長武縣城是什么情況,郭翠還是知道的。亂民起事后,城內(nèi)富豪之家十室九空,現(xiàn)在的長武縣內(nèi)除了滿城的饑民再無什么了。郭翠神情黯然,唯一能投靠的親人恐怕也已經(jīng)罹難,只剩下他們孤兒寡母該怎么活呢?
“耀和家的,耀和是我的學(xué)生,既然他遭遇不幸,我這做老師的自然要照顧一番。你看我這屋中除了靜怡、小兒外和幾個做事的下人外再沒其他人,但空房尚多,你可先在我這住下,平時靜怡與你為伴,然后我托人在外打探令尊的下落。你看可好?”鄭澤說道。
郭翠也知道在王樞家長住并不合適,一來王樞家并無多余房屋,若王樞歸來住宿也成問題,加之其也是成年男子,雖是族侄,但長期住下定會惹得風言風語;二來靜怡雖然與王樞定親,但并未過門,一直前來也不合禮俗。原本只想著暫住些日子,搬到父親家去,可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思來想去,郭翠只好答道:“那就一切尊老大人吩咐。只是賤內(nèi)也不好閑住,可否拖老大人找份工,以使有長久之計。”
“靜怡,我聽說女師缺一個國文老師,目前可有補缺?”鄭澤問道。
鄭靜怡聽后回道:“應(yīng)該還沒有。”
“我聽聞當年為你啟蒙的乃是沈幼之?”鄭澤向郭翠問道。
“是的。”郭翠回道,“待我二八之時方才離去,期間跟著沈師也學(xué)了一些東西。”
鄭澤聽后說道:“那就好!沈幼之也是一方名師,所謂名師出高徒,我想女師的國文課程教習(xí)你還是可以勝任的。”
“老大人,我恐怕難以勝任啊!”郭翠聽聞心中想到,長這么大她從來沒想到自己能做老師,女子也能當老師嗎?對了,靜怡就是師范的老師,那我也可以嗎?于是有些心驚的連忙拒絕道。
鄭澤雖然看出了郭翠心中的想法,但并沒有說破,只是回道:“沒去試過,怎么知道不行?這段時間剛好是暑期,你也可以跟著靜怡到處看看,了解一番,我這邊會向女師推薦。除了這事,福生也是要去就學(xué)的,只是新的學(xué)期還得一月才開始,但學(xué)業(yè)不能荒廢,從明日起就跟著小兒一起晨讀。”
事情都安排妥當,也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吃過晚飯,鄭靜怡帶著郭翠母子來到給他們準備好的房中,房內(nèi)一切東西早已準備齊全。“三娘,你和福生收拾下就早點睡吧。明天早上福生去早讀,我?guī)闳ヅ畮熮D(zhuǎn)轉(zhuǎn)。”鄭靜怡說道。
郭翠回道:“那就麻煩靜怡了,你也早早歇息。”
待鄭靜怡走后,郭翠關(guān)上房門就聽自己兒子問道:“娘,鄭師今天說的關(guān)于爹的那些事,您知道嗎?”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早前和你爹剛結(jié)婚時,我問他省城的事情。”郭翠坐在椅子上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你爹只跟我講他逃課出去玩,還有省城里的景點、城樓的歷史,從來沒說他在省城還做過官,打過仗。”
王梁看著母親接著問道:“娘,您說爹為什么不說這些事情呢?”
郭翠覺得恐怕就和鄒子良、馬開臣二人被殺有關(guān),但具體是什么原因,她也就猜不到了,于是她沒有回答兒子的話語,只是反問道:“福生,你覺得你爹是什么樣的人?”
“我爹是英雄!”王梁聽到母親的話語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說完眼淚從眼角逐漸流出。
郭翠聽到兒子的回答,也上前抱住兒子說道:“福生,你一定要做和你爹一樣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