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
失望,我真料不到今天還沒有你的信。我想你是太忙了吧?
你要我抄寫的東西就將完成了。我很快活。
近來天天夢見你,真使我覺得奇怪。此刻是傍晚時分,我幻想到一片恬靜的海濱,海水泛著微波,斜陽抹在上面閃耀著金光,我們并肩坐在海灘旁。四野很岑寂,而且富有詩意,我倆海闊天空地暢談著,蒼茫的幕色在為我倆祝福啊,雯,我笑了。
雯,真使我歡喜,寫了上面一段,同時讀到你兩封信。
你的長篇快要脫稿了,我真高興,一個富有天才的作者,親愛的。可是畢竟太辛苦,以致消瘦了。你應該想到我知道這個事情以后的難受。我要用你勸我的話來勸你。
我以為我們的愛是永無窮極,沒有盡期的,好比學問一樣。假如我們承認“學有止境”時,那末愛情或許也要有止境了,然而或許也未必。我以為只有雙方都抱著這樣的信心,而且始終如一的愛著,那才是真正的愛,我們所祈求的真愛!我在臨睡前有時把我們的愛仔細分析一下,覺得我們之間的愛的根源是“同志”,是“志同道合”,這一點你同意嗎?
在你面前又出現(xiàn)了異國的情景。你說你好像在熱海的溫泉中,跟我一起洗浴;你說你在東京的什么町賃下了一間房,跟我一起讀書、寫作,過著最有意義的生活。這我以為將來一定會成為事實,即使不是在異邦,也會在我們祖國的大地上實現(xiàn)。
《心曲》既不大合適放在你那個長篇的卷首,作為序詩,那我另外寄給你一首:
我緊閉著心扉,
等待我希冀的來者。
一個抬著頭來輕扣,
我看見他的苦笑;
一個趨著步來低問,
我聽出他遲疑的語聲。
如今我的心扉開了,
我看見了含淚的深情,
我聽到了誠摯的語音。
為要看明月的皎潔,
我睜著倦眼,獨坐案頭,
為要在靜夜中默想,
我冒著春寒,抑住悲愁。
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含淚微笑著的面影,
這面影,正是我心上印著的呀!
睜眼細看時,這面影一下就沒了,
而那印在我心上的卻顯得格外地分明。
我緊閉著心扉,
等待我希冀的來者。
如今我的心扉開了,
我看見了含淚的深情,
我聽到了誠摯的語音。
這詩,你說可以放上嗎!
祝你
安好!
洪
〔1930年〕四月三十日
唉,吾愛,似此狼狽心身,除投向君溫柔之懷抱,尚何計以慰其落寞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