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無論如何，川吉不可能真的看透自己的想法，否則，武器互攻的賭命游戲就失去了任何意義，只要站在那里，川吉就能猜到敵人所有的動作和心理，他已經無敵了。

世界上沒有無敵的存在，每種詭異物，每個和詭異物結合的超凡，都有力所不逮之處，都有弱點。

直樹陷入窘境，是由于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詭異之力。

要冷靜，不要盲目……

要找出辦法，能對川吉一擊斃命，或者爭取更多回旋余地。

至少，第一步，第一個燈箱得活下去。

川吉手持左輪手槍，面色從容，站姿輕松，想必他認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

放松警惕吧，你會自取滅亡的。

直樹正思索注意，忽然看到了左輪手槍烏黑的彈巢，再對比自己綠色的鉛筆，一個主意驀地涌上心頭。

細細捋一遍，尤其考慮到川吉的能力，只覺得漏洞太多，一但失敗，必死無疑……

不，不，這是最好的機會，失敗固然就會九死一生，可成功的話，他能得到更多……。

運氣游戲，終歸得賭一把。

賭川吉太過自信，賭直樹被更懂人心。

“準備好了的話，趕緊開始吧。”川吉說：“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你的死狀了。”

直樹眼睛猛地瞇了起來，

垃圾話會讓人心浮氣躁，但此時出現，正是好機會。

他咳嗽了一聲，佯裝緊張：“雖然是賭命游戲，但殺意也不用太強吧？”

川吉收斂起笑：“沒有殺意，還玩什么殺人游戲，怎么，你害怕了？”

直樹故意點點頭。

川吉沉默，片刻，搖頭道：“晚了。不過希望你下輩子不要再魯莽。”

現在就是下輩子，而且只是在魯莽與謹慎間反復橫跳，簡直沒有絲毫改善。

直樹說：“玩游戲嘛，一局多沒意思，要不，咱們再抽一次，重新開始？”

想開窗戶，就得先要求掀屋頂，這句話是人類的瑰寶，直樹深深為之折服。

想讓川吉接受自己的愿望，就要先提一個不可能的想法。

果然，川吉要搖搖頭：“規則就是規則，必須遵守。”

直樹擺手：“我不玩了，這總可以吧。”

川吉抬起左輪手槍，對著直樹：“等于你放棄攻擊，現在輪到我了。”

直樹用鉛筆一指川吉：“就是這樣！”

川吉呆了呆：“哪樣？”

直樹說：“游戲有輸贏，贏的開心，輸的難過。別看你現在占盡優勢，等下必輸無疑。”

川吉冷笑：“你如此自信，為什么又不敢玩了呢？”

直樹說：“因為你輸不起啊。我拿鉛筆，把你拿槍的贏了，你多丟臉？”

“更慘的是，我一定還會嘲笑你笨，然后你就惱羞成怒，”

“然后我接著嘲笑你氣量小，然后你就更生氣，終于控制不住，一槍把我打死。”

“我贏了游戲，還會被你打死，豈不是很虧？”

川吉說：“我不會的。”

直樹說：“誰知道？”

川吉說：“你想怎么辦？”

徹底戰勝你。

直樹笑笑：“我只有一根鉛筆，頂多算一發子彈，所以，你也只能留一發子彈，這樣對雙方才公平。”

川吉沉默。

直樹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立刻攻擊道：“你害怕了？膽小鬼，你果然沒打算公平游戲。”

“有槍還畏畏縮縮的，真讓人大開眼界啊。黑川綱夫的手下，都跟你一樣懦弱嗎，還是說，你是最菜的？”

“夠了！”

川吉面色陰沉，推了下彈筒閂，甩出彈巢，將槍口朝上，“嘩啦啦”，倒出六枚子彈。

挑出一枚，塞回彈倉中，抖動槍身，彈巢“咔”得聲落回原位。

他捏了捏剩下的五枚子彈，看著直樹：“看你那么害怕，我就把多余的都送給你。”

說完，天女散花般，猛地甩手，幾道黃色光芒飛過，在空中畫出弧線，落到直樹身后，“噼里啪啦”砸在地面。

直樹突然想到句詩：大珠小珠落玉盤。

詩叫什么來著？

想不起來沒關系，至少計劃成功了一半。

“啪——啪——啪——”

他為川吉鼓掌：“我誤會了，你比我想像的更勇敢，之前確實是我看錯你了。”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人和人之間的火候很重要。

該扇風扇風，該滅火滅火，一切情緒和氣氛，都要為利益與目的服務。

落在當前的環境，可以解釋為，對方至少還有一枚子彈，得客氣點兒。

川吉臉色冰冷，似乎不吃這套：“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直樹說：“暫時沒有了。”

“那么，游戲開始。”

川吉抬了抬頭手掌：“按照規定，你先攻擊。”

車廂中的氣氛瞬間凝重。

如果說之前的交涉只是煙霧彈，此刻開始，兩人就變成徹底的你死我活。

不論是誰，都有可能在下一秒一命嗚呼。

對直樹則更危險，以鉛筆戰勝左輪，世上沒有一個正常人會相信。

但他相信。

信自己一定能贏。

鉛筆在手上轉動，從小拇指轉到大拇指，又從大拇指轉回去，這熟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高中。

兩世相加起，他可能已經有十年沒再轉筆。

但絲毫不感覺生疏，就像每天都在做這件事。

重要的是，下一秒，手上的鉛筆，就會如毒箭般，狠狠射進川吉的喉嚨。

直樹的眼睛像核磁共振儀，由表入骨地檢查著對方的弱點，心里卻不斷念叨，喉嚨，喉嚨，喉嚨……

“你就是把我瞪出血，鉛筆也不可能變成子彈。”

“與其想著怎么殺我，不如跪下求饒，我可能會考慮……讓你知道川吉先生的寬宏大量。”

直樹冷哼了一聲，剛要反擊，余光望到川吉身后，突然間全身僵硬，呼吸猛地阻塞。

“深田由美？”

川吉一愣，下意識扭頭。

就是現在！

直樹狠狠輪起胳膊，對準川吉喉嚨，將鉛筆猛地投擲出去，仿佛扔出一把致命的飛刀。

“嗖——”

鉛筆急速飛出，破開空氣，精準無比的擊向川吉喉嚨，就像制導導彈攻擊靶機般，絕對不可能出錯。

然而，就在鉛筆即將擊中目標時，川吉忽然側身，像不倒翁被推了一把，猛地歪向旁邊，恰恰躲過鉛筆。

鉛筆掠過川吉脖子上的皮膚，飛了出去，

“砰！”

真如子彈一般，狠狠扎進車廂鐵皮中。

落空了。

直樹望著鉛筆的位置，心緒極為復雜。

“嘿嘿嘿……”

“小孩子的玩意，也能騙過我？”

川吉站直身子，將左輪舉起，對準直樹，

“我躲過鉛筆，接下來，輪到你了。”

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怪物的嘴，從中溢出死亡氣息。

“你能躲子彈嗎？”

川吉的食指落在了扳機上。

“祝愿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