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童認真地勸解露薇:這個沒什么的,你不用覺得很難堪,工作中遇到這些也很正常。
熊童講起了自己讀研究生前在一個工廠里打工,因為打飯排隊的事跟另外一個人爭執動了手,明明是另一個人的錯,但是最后卻把他開除了。
熊童說:你其實比我好多了,人很聰明,起點也高,讀的學校、上班的公司都這么好。
露薇明白熊童的心意,露薇說:但是我并不覺得我比你好多少。
沒過幾天,就是肯尼亞的公共假日獨立日。
1890年,英國、德國瓜分東非,肯尼亞被劃為英國殖民地。經過黑人多年艱難原始的斗爭,1963年,肯尼亞脫離英國殖民統治獲得內部自治,首次實現由非洲人組織政府并由肯尼亞人出任政府總理,同年宣告獨立,成立肯尼亞共和國。
今年的獨立日似乎格外隆重,因為政府的引導,到處掛滿了肯尼亞國旗,連熊童的前視鏡上也幫了一面。
獨立日只有一天的假期,但那天恰好是周一,加上周六日就成了一個三天的小長假。
許多人在計劃出行,肯辦里最近流行去爬山。
歐陽單離職前曾去肯尼亞的鄰國坦桑尼亞,登頂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雪山,受他的影響,肯辦的人都蜂擁去爬非洲第二高峰---肯尼亞山。肯尼亞山位于肯尼亞境內,橫穿赤道,是一座坐落于赤道上的雪山。峰頂終年積雪,白霧繚繞,若隱若現。晴朗時,遠遠可望見山峰連綿,皚皚雪峰屹立,山坡上覆蓋墨綠色森林,巨大冰河形成的山谷緊靠群山,一片瑰麗景色。山勢低緩,攀登難度不高。
肯辦的黑人司機聽說他們去爬肯尼亞山都很興奮,黑人會忽然雙眼放光,激動地滔滔不絕地給他們講這座山。因為肯尼亞山是他們的圣山和祖山。土著卡庫尤人認為這座山上住著他們的全能之神恩蓋Ngai,因此每當舉行祭祀或析禱儀式時,他們都要面朝肯尼亞山頂禮膜拜。
熊童對露薇提議說:這個假期,我們去馬林迪玩吧。
露薇最近干什么都沒心思,對玩也提不起精神來。可是最近的日子實在太累太難熬了。“不管怎么樣,事情也算暫告一段落,正好出去散散心吧,”露薇想,“我實在需要打起精神出去放松下,換換空氣。”露薇感覺到熊童體貼她的心意,而且熊童是目前唯一能安慰到她的人。只有跟熊童在一起時她似乎才能輕松地呼吸,并且感到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而且每次他們兩個出去都玩得很開心。
這一次,一起出門的還有熊童的司機。
熊童終于有了一個司機,這是他精心挑選的一個司機。他的第一原則是安全,所以他只拜托熟人幫他介紹,而且必須是已婚有孩子的。幾輪篩選過后,熊童挑了一個看起來最老實最沒膽子,最不可能找人來打劫他的一個黑人,名字叫做Duma。是個老實到有點蠢,耍壞智商都不夠的人。
然而這個雀屏中選的幸運兒用起來卻很不盡人意。Duma只有駕駛證,并沒有很多駕駛經驗,車開的甚至沒有熊童自己開得好。他是個司機,然而他只拿他自己當司機,從來不想多做點事。熊童讓他去買點什么他經常買的亂七八糟,不合心意,他閑著的時候就在門衛那里跟小區的保安閑聊,車卻擦得馬馬虎虎,經常一道道的灰印子,熊童耐心地培養他,給他講用車的各種注意事項,然而有一次出門前才發現車里沒油了,而他竟然毫不知情。
熊童很生氣,氣到來跟露薇訴苦。露薇說:那你有了司機后,還出過車禍嗎?熊童說:哎,還真的是,再也沒有過。
熊童的司機很少加班,露薇很久之后才見到這位司機。Duma很細很瘦,好像一直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個字很高。
沒多久露薇就吃驚地發現,這個黑人單獨給她開車的時候,竟然表現出一種對于女性看不上,女人不值得尊重,給她開車令他不能接受因此很不耐煩的態度來。雖然她是中國人,還是他老板的朋友,然而這種態度竟然還是毫無遮攔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
Duma來自蒙巴薩,那里的人多信仰伊斯蘭教,那里的女人都穿著黑袍子,蒙著黑面紗。大約那里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女人都要乖乖聽男人的。無論男人是個啥。
露薇簡直是吃驚到憤怒了,她自己的中方同事,她的肯尼亞同事,都沒有誰曾對女性有過這種態度,甚至她們肯辦的司機,對工作中的Madam也都是很尊敬的。在這之前她甚至從來沒想過會有這個問題。
露薇告訴熊童,熊童不以為然,這是他的司機,而且Duma對他是很恭敬的。
然而沒多久,熊童自己也憤怒了。一天他喝完酒回來,晚上九點多,快十點了,他告訴Duma盡快回去,走最快的路。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沒到,熊童睜開眼,發現他們正走在一條漆黑的小路上,路燈都沒有,四周樹木黑魆魆的,只有車燈在路面上打出一條光柱來。熊童說:這么晚了,不要走小路,要走大路。
過了幾天,熊童辦完事,正遇到內羅畢下班高峰,Duma的車夾在擁擠的車流中,動彈不得,熊童等的很不耐煩,說:你為什么要走這條路?Duma說:你不是告訴我要走大路嗎?
熊童氣的跳下車來,把Duma從車里拉出來,說:你回家去吧,不用你開了,我自己開。
那一刻熊童真是狠了心要炒了他的,然而過了幾天,熊童氣消了,就把Duma叫回來繼續工作。
露薇憤憤地說:不見你對我這么容忍,有什么意見不一致的,有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你次次都要跟我爭個一清二楚。熊童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說:你跟他能一樣嗎?你跟他計較啥?
露薇慢慢覺得,熊童和Duma之間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她難以理解的惺惺相惜的感覺,可能是害怕,怕他被炒逼急了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來,可能是不忍,因為Duma的工資是他們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也可能是不愿,畢竟那是他親自千挑萬選才滿意的司機,露薇慢慢不再管這事,但她跟Duma在一起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盡量避免坐Duma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