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歲月離歌三年,今昔不見容顏。
夢里淚花似雨,愿你同比戲影。
戲曲是中國的精髓,但秦腔是我們西北的一大亮點。
從小被戲曲熏陶的我,可謂對它是情有獨鐘,戲里的人生百態(tài),千種風情,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早已根植下了一顆滋生在黑暗里的種子,任它生根發(fā)芽。顧名思義,我愛秦腔,不但愛,而且愛的深沉,愛到了骨髓里,甚至曾幾度用它來消遣我內(nèi)心的蒼涼和煩雜情緒。
它似一包香煙,讓我染上了癮,以致于我的靈魂也在為它而演繹;它似一顆甜糖,讓我吞入胃里,從嘴甜到心尖發(fā)癢到盡頭;它似一根銀發(fā),不拔是一種多余,拔掉便是疼在肉里的根刺。
它——秦腔,讓我緩解心扉對思念的一種詮釋,此時此刻,我想起了她曾經(jīng)和他帶我們看戲的一幕幕。
西北甘肅的風俗習慣,傳統(tǒng)習俗特別多,在我們甘肅,如果問起秦腔,除了那些小孩以外,沒有人不知道的,尤其是我們哪兒的老人。每到逢年過節(jié),看戲?qū)ξ覀兡睦锏娜藖碚f就是一種天論之樂,每年的四月八日,五月五日,中秋節(jié),重陽節(jié),過年就更不用說了,每到這時,各村的村支書會到每家每戶收錢,然后請縣里或者更好一點的劇團來給父老鄉(xiāng)親們唱戲,迎神靈,祈求平安,祈福禱告。
如果隨便問及那個人,讓他(她)說一兩段經(jīng)典戲曲,沒有人幾乎說不上來的,比如朗朗上口,家喻戶曉的《竇娥冤》、《游西湖》、《劈山救母》、《下河東》、《鍘美案》、《華亭相會》、《三娘教子》、《打虎上山》……太多太多,就其中的一個能在一年當中輪回演好幾遍,真的是白看不厭。它是我們?nèi)伺c人之間溝通的一條紐帶,豐富了世間的冷暖人生。
說到了戲曲,接下來就是看戲的環(huán)節(jié)了,只要是唱戲的地,就幾乎沒有觀眾冷場的,除過刮風下雨天,尤其是我們的爺爺奶奶那一輩兒,他們吃完飯早早的結(jié)伴去戲唱占座,說到占座還有一個忌諱,就是不能占到最前面,聽老人說,最前面的位置,一是不方便看戲,二是不吉利,盡量不要去占最前面的位置,所以占座的長輩們一般會選在中間的位置,人人都會拿一個小凳,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戴上手套,再讓孫子兒女們稱上一二兩瓜子或麻子嗑,然后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老人們會邊看邊聊,有的人會看全身貫注的看,眼睛都不帶眨一眼,生怕錯過最精彩的一瞬。說到聚精會神,我就想起了爺爺奶奶帶我們看戲的那些畫面。
我爺爺是秦腔的忠誠粉絲,曾經(jīng)在他年輕力壯的時候,也為了戲曲奮不顧身,爺爺在70年代時也登臺演出,由于他的嗓音,爺爺唱女聲,在我兒時的記憶里聽的最多的就屬爺爺唱戲的聲音了,我的家里面爺爺買了好多碟片,我記得他每次到集市趕集的時候都會買一盤碟片回來,他都不舍得給我們買好吃的,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買碟片帶到家,然后會在家里播放,我們幾個也會跟著爺爺一起看,奶奶會給我們早早的做好飯菜,似乎看戲成為了我們童年時期一件不可不穿的衣服一樣,一直伴隨著我度過了整個童年。
爺爺是秦腔愛好者,更是最會唱秦腔的人,奶奶更是不例外,我們當時在一個鎮(zhèn)里上學,因為離家有一段距離,所以爺爺奶奶只有到鎮(zhèn)里唱戲的時候才會有機會來看我們幾個孫子,其余時間都是我們自個獨立生活,讓我記憶猶新的是戲場里等待的煎熬。戲場里每次唱的并不是我鐘愛的片段,我不太喜歡看男人唱的那些戲,比如《下河東》、《楊門虎將》……不單是我一人不喜歡,他們幾個也不喜歡,因為我們幾個是跟著爺爺奶奶擠在人群里的,坐在最中間,左鄰右舍都是一些看得很認真的觀眾,我們實在不好意思擠出去,也實在擠不出去。
無奈只好坐在原地老老實實的等著爺爺奶奶把戲看完,等待不說,讓我們幾個最難熬最難以忍受的就是疲倦打瞌睡了,戲場里面不能隨心所欲的想睡就睡,因為爺爺奶奶福氣大,孫子又多,所以自然而然他們會偏愛最小的啦,爺爺又不喜歡我們幾個打擾他的看戲,所以我們幾個只好給奶奶訴苦啦,但爺爺不發(fā)聲,奶奶也沒有權(quán)利帶我們幾個離開,而且實在擠不出去,于是我們幾個就一個坐在一個的腳上抱著頭呼呼大睡,時不時的一陣冷風會刺痛你身上不多的那么一絲余溫,弟弟會栽在奶奶懷里半睡半醒,昏昏欲睡的感覺著實叫人哭叫不得,迷迷糊糊的會有戲聲伴隨,然后昏昏沉沉,時不時的問爺爺奶奶還有多久戲就唱完了。
隱隱約約只聽見他們說還有:“一會兒,一會兒就唱完,快流,快流,你們不要著急,先睡著,戲馬上要唱完流,唱完流,就回家。”
每每聽到這,我們就會心頭一陣喜,因為太困了,特想睡覺。但是時間滴滴答答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搖搖晃晃不知多少回,在擁擁擠擠的人群里演繹著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一幕幕。
一分、三分、十分、半小時、一個小時,突然被旁邊的吵鬧聲驚醒,奶奶還在接二連三的叫弟弟趕緊醒來,眼前的一切告訴我們,戲已經(jīng)唱完了,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于是在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下我們幾個被爺爺奶奶緩緩慢慢的帶回家,從戲場到家的那段距離在唱完戲散場的那刻鐘似乎變得格外的狹長,怎么走也走不完。
頭頂上是一輪圓圓的皓月,蕩漾在半空中,月兒羞羞答答的似乎在告訴人們:“你們睡的好晚吆,嘻嘻”。
眼睛半睜半閉著,身子好似喝了醉酒一般搖晃不定,腦子似被打了一棒似得,特別沉重。“啪”,奶奶打開了房門,我們猴一般跑到床上,倒頭就睡,衣服也不脫,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似乎這樣的時刻是最幸福不過的了。
第二天還要被奶奶叫醒,因為我們要上學,奶奶特別疼愛我們幾個孫子,早上為了不讓我們餓肚子,她五點起來就給我們幾個熬湯做早飯,中午回來會給我們幾個做我們最喜歡吃的長面,因為學校離家遠,我們不常回家,每次回家后與爺爺奶奶告別,常常會聽到奶奶哭泣的聲音,經(jīng)常會看見她眼角紅潤的瞬間,我們幾個心頭酸酸的,在那時,或許歲月早已讓我們讀懂了“離別”的味道。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就是生死離別。
如今六十多歲的奶奶已經(jīng)離開我們有三年了,爺爺還健在,曾經(jīng)好多次,我會在夢里夢見和奶奶相見,夢里的她似乎年輕了許多,夢里的她似乎疏遠了我們的記憶;夢里的她常常被我緊緊的抱著……
她因為車禍離開我們的那個畫面依稀清晰;她疼愛我們的點點滴滴依然蕩存著;回到家被她親吻的余熱還在繼續(xù)著;只是,我們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聽不見她呼喚我們的聲音,觸摸不到她逗我們玩的那雙粗糙充滿愛的手了。
如果放棄一切,只要能換來不會離開的人,那么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是值得的。但是,生命之久,人間煙火,只要是人,就得遵從大自然的規(guī)律,回歸自然,回歸大地,這似乎是每一個人的使命。
我曾幾度為你深深祈禱,也為你偷偷抹淚,時光荏苒,如今我已展翅飛翔,可是你的影子依然為我鋪平了愛的大道,永不磨滅。
歲月靜好,天堂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