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上級領導對基層中隊的訓練要求也越來越嚴格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支隊下達通知,要求各中隊加強訓練,以最好的成績迎接總隊的檢查。
氣溫達到攝氏34度以上,熱浪襲人。除了站哨人員外,中隊要求全體戰士都要參加訓練。隊列、擒敵、拳擊、持槍戰術等,逐個項目進行強化訓練。
烈日炎炎下,戰友們手持八一式步槍,在技校的操場上訓練擒敵戰術。操場上綠草如茵,在班長的命令下,臥倒、低姿匍匐前進、高姿匍匐前進、側身匍匐前進……石子劃破了戰友們的皮膚,泥水和汗水濕透了軍裝。隊長威嚴地站在一旁,哪個戰友如果偷懶,動作不正規,都逃不過隊長銳利的目光。如果被隊長發現后,又要挨訓又要挨罰,還要在更嚴格的要求下重做,直到隊長滿意為止。
半天訓練下來,戰友們的身上一個比一個臟,橄欖色的訓練服成了迷彩服。看到戰友們渾身泥污,隊長卻滿意地說:“這才像個軍人的樣子。”
在訓練擒敵對打時,從來沒有打過架的夏之陽有點不知所措。雖然擒敵拳他很熟練,但真正運用到實戰中,他卻不知如何下手,往往只是依葫蘆畫瓢地比劃著。班長訓斥他說:“動作軟綿綿的,像個大姑娘。出手必須穩、準、狠!一招制敵。”班長有意讓擒敵技術最好的一位老戰士與他對練,那位老兵動作十分兇狠,一招下去,把夏之陽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次、二次……摔得夏之陽眼淚都流出來了。輪到夏之陽主動進攻的時候,他暗暗咬緊牙關,懷著報復心理,運用擒敵技術狠狠地向那位老戰友攻擊。誰知那位老戰友還一個勁地說:“再狠點!再狠點!動作不到位……”一天訓練下來,累得夏之陽手都抬不起來。
“作為一名軍人,最主要的就是要有過硬的軍事素質。”班長委婉地對夏之陽說,“部隊畢竟不是學校,讀書學習不能丟,但首先要把各項訓練成績搞上去,把執勤任務完成好。我們要牢記一點,自己是一名軍人,肩負著神圣的使命,不折不扣地完成執勤和訓練任務是我們的天職。”
“您放心吧,班長,我決不是扯咱們班的后腿的。”夏之陽保證說。
在老連隊,要求每一個戰士必須完成軍體單、雙杠一至五練習。有的新戰士本來身體素質就好,又活潑好動,可以做到五練習了。老戰友甚至可以做六練習了,看到他們瀟灑的動作,夏之陽真是羨慕。由于頻繁的學習,再加上業余時間喜歡看書,夏之陽的軍體訓練成績落后了。輪到他上杠時,有時三練習也無法完成。戰友們偷偷地笑,雖然不是惡意的,但爭強好勝的夏之陽聽了十分難受。他暗暗地下決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上去。
每天晚飯后,夏之陽就叫上王斌,走向單、雙杠的訓練場地。他從基礎的練習做起,引體向上、練腹肌……然后做三、四練習,直至五練習。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身體輕,靈活,做軍體是一種優勢。兩個星期過后,他順利完成了五練習,成績在中隊達到中上等的水平。
艱苦的訓練,減輕了夏之陽心里的壓力。筋疲力盡,甚至于渾身酸疼,內心一片空白,他覺得不是痛苦,而是享受。
星期六的晚上,自由活動。副班長陸安對夏之陽說:“走,我們到樓頂上乘涼去。”
營房三層樓頂的平臺,成了戰友們平時乘涼和娛樂的場地。從四層高的樓梯間可直接進入平臺,站在平臺上,對廠區一覽無余,向北望去是空曠的農田。
炎熱在晚風里悄悄退去,夏之陽和陸安站在半米多高的圍欄旁,看著西沉的落日,隨便聊了起來。
“這幾天又寫稿件沒有?”陸安問夏之陽。
“沒有,訓練已經累得夠嗆了,哪還有心思寫稿件,連日記都懶得寫了。”夏之陽望著夕陽里蒼綠的樹木,苦笑著說。
“基層報道工作是最難做的,執勤和訓練任務這么重,生活的范圍又狹小,要寫出有影響的新聞來,比登天還難。”陸安發牢騷似地說,“我剛來部隊的時候,也同你一樣,領導派我學習新聞報道,當時雄心勃勃的。兩年多下來,僅僅在報紙上發表兩篇稿子,其中一篇還是與股長合寫的。再說,如果過于專心寫稿,執勤和訓練做不好,能行嗎?”陸安望著遠處的村落,接著說:“再過兩個多月,我就要退伍回家了,鐵打的營房流水的兵啊。”
聽到陸安的一番話,夏之陽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他舍不得與這樣的好戰友分別,也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就憑自己的個性,在部隊里能干到哪一步呢?兩年后,他要面臨陸安一樣的命運,也許還不如他現在的狀況呢。
“你的文筆很好,支隊股長很欣賞呢。”陸安真誠地看著夏之陽,“在部隊好好干,將來會有出息的。”
夏之陽搖搖頭說:“盡力而為吧。我不想發表多少作品,如果能為上級領導提供一些新聞線索,發揮出自己的才能就無憾了。”天色漸漸暗了,遠處的燈光亮起來,田野和樹木慢慢籠罩在黑暗中,又是一個安靜而平和的夜。
進入梅雨季節,一連幾天陰雨綿綿。雨天不能訓練,戰友們就坐在食堂里,學習夏季巡邏的具體規定。聽班長說,中隊馬上要抽出一部分戰友到市區執勤。當然,并不是誰想去就可以去的,領導要選拔那些有執勤經驗,軍事素質好,組織紀律觀念強的戰友去完成這項任務。在鬧市的夜晚巡邏,比在廠里站哨復雜多了,有趣多了,也危險多了。
新兵們都想到市區見識一下,但他們是不可能被選上的,最少第二年的戰友才有希望。聽參加過夏季執勤的老同志講,執勤的時候,什么事都能遇到,有危險也有誘惑。班長讓夏之陽和孫宏編輯一期關于夏季執勤的黑板報,夏之陽與執勤過的戰友交談過后,滿懷激情地寫了一篇文章,抄在黑板報上。文章的題目是《警徽,在路燈下閃耀》:
當夜色籠罩大地,工作一天的人們進入夢鄉時,武警戰士肩負人們的重托出發了!
我們懷著正義出發了。我們踏著堅定的步伐,警惕地巡邏在街道上。誰敢竊取人民的財產?誰在向無辜的人們伸出罪惡之手?誰企圖把和平的生活攪亂……小心我們的鐵拳!
我們帶著人們的希望出發了。既然頭頂莊嚴的警徽,就有責任讓人民過上和平的生活,保證人們的生活安然無恙。走在路燈下,人們在傾聽我們的腳步,感受到我們帶來的祥和,盼望我們把所有的丑惡驅除!
漆黑的夜里,社會更復雜、更危險。正是這時候,人們更需要我們。我們睜大明亮的眼睛,發現一切隱藏在黑暗里的罪惡,用正義的鐵拳,制服所有的不良行徑。
我們抗拒誘惑,抗拒低級趣味的侵蝕,走向城市的各個角落。我們蔑視殘暴的威嚇,走向黑夜的深處,迎來平靜而美麗的黎明……
夏季執勤要求軍事素質和政治素質都過硬才行。指導員宣布執勤人員名單后,新兵們都泄氣了。正如班長說的那樣,去市區執勤的都是第二年的老戰友。
執勤的戰士走后,站哨任務更重了。他們由一天兩小時執勤,增加到四個小時,甚至更多。支隊又要進行半年工作檢查,訓練成績評比。戰友們還要寫半年的個人總結、個人措施等,忙得焦頭爛額。
工作越是忙,夏之陽越是感到充實。站哨時,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哨位上,背好身上的鋼槍,嚴密監視控制區。哨所旁有幾排筆直的水杉樹,它的枝葉似針,筆直地生長著。細雨像團團濃霧,陣陣涌來,晶瑩的露珠綴在水杉樹的葉尖上。夏之陽把電話機和執勤記錄本朝里面挪了一下,繼續注視風雨中的控制區域。
完成站哨的任務后,走在回警營的路上,夏之陽的心里很舒暢。此時,他望著路邊的香樟樹,想念遙遠的家鄉和親人,溫暖的感覺縈繞于胸。
有一年時間沒有見到周敏了,她一定出落得更加漂亮。多少次在夢里,夏之陽拉著周敏的手,在春風里奔跑。只是他說不清楚,這幸福的時刻是在綠樹如蔭的校院?還是在黃河故道的小溪邊?她長長的秀發在風里飄動,俊美的明目向他傳遞深情……現在他們雖然相隔千里,心卻更親近了。經常的書信來往,把他們的情感緊緊地融合在一起。
艱苦的訓練之余,讀周敏的信,是他最大的幸福。周敏以女性溫柔的口氣,向他講述著學校里的一切,以及對他的思念之情。夏之陽深深地感動了,從書信里,夏之陽更深刻地了解到周敏的內心世界。她不僅有著漂亮的外表,更有一顆純潔、美好的心靈。
張排長去查哨的路上,正好遇見回中隊的夏之陽。夏之陽向排長敬禮,問好。張排長平易近人,愛說愛笑,談起話來長篇大論的,還有點愛唱高調。每次開全排會議,他總喜歡天南海北地同戰友們談一些大問題,人生、社會、理想……夏之陽很喜歡他。
“中隊領導對你的評價不錯,特別是你能主動為中隊出黑板報,很受領導和戰士們的歡迎。好好干下去,部隊是不會虧待你的。”排長微笑著說。
“謝謝中隊領導。”夏之陽感激地看看排長。
“不過,你要注意多與戰友們交流思想,不要總是一個人讀書、寫日記。愛學習當然是好事,但也不能封閉自己,要有集體觀念。特別是作為一名報道員,不去多接觸戰友,了解他們的心聲,怎能發現新聞線索呢?”
夏之陽的臉紅了。排長說得對,如果沉溺于幻想中,搞新聞報道工作就是空談。可他始終沖破不了那層緊緊包裹自己的殼。他的缺點排長看的很清楚,自卑又自負,自命非凡又眼高手低。
“馬上到‘七?一’了,有沒有入黨的愿望?”排長看到夏之陽的神情,轉移了話題。
“當然有了,可我還是一個新兵,黨組織會批準嗎?”夏之陽疑惑地說。
“先寫一份入黨申請書嘛,不向組織表達心愿,組織怎樣考查你呢?”排長說,“只要你符合入黨條件,又有強烈的愿望,支部會考慮的。”
夏之陽聽了心潮起伏,加入黨組織是他夢寐以求的愿望。他知道自己與黨員的標準差距還很大,可他會在實踐中逐步縮小這些差距。
“好,我要在‘七一’之前,寫一份入黨申請書,并接受黨組織的考驗。”夏之陽興奮地說。
排長微笑著點頭說:“‘七?一’之前,你還要搜集一些黨史資料,寫幾篇歌頌黨的文章,認真辦一期黑板報。”
“是!保證完成任務!”夏之陽高興地說。他最喜歡讀有關黨史的長篇報告文學,如《西行漫記》、《偉大的歷程》等。這幾本書,他反復地看了幾遍,編輯這方面的黑板報難不住他。
排長看到夏之陽自信的樣子,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