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辦公室離市政府就隔著一條街，這塊兒地方蘇曉檣熟得很。

她初二就開始跟著家里人在這附近為家里礦場的事情跑東跑西，那個部門在哪樓哪個辦公室，都有哪些人，她都門清的很。

路明非倒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這個安靜的街區——周圍的建筑看上去雖然都有些年頭了，倒也氣派的很。行道樹生長的貌似也比別處茂密些，路燈的光都被樹葉遮擋大半，到了這快入夜的時候，人行道一側顯得格外陰暗。

蘇曉檣見他賊眉鼠眼的模樣活像是個來踩點的，故意咳嗽兩聲。

路明非這才收回目光看向她，試探地問道：“小天女，你……沒事兒吧。”哪怕是從酒德麻衣老師那里知道了龍族的事情，對于剛剛發生的事情他依舊感到有些難以接受。

“我？我能有什么事兒，比這種怪力亂神危險的多的事情我都經歷過。”蘇曉檣哼了一聲，腦袋微微揚起。

“倒是你，別以為這次的事兒完了就沒事兒了。”

“啊？你是幕后黑手?”蘇曉檣這話把路明非說的一愣。

“黑手你個頭。”蘇曉檣踢了路明非一腳。

“首先這個事兒肯定是你們這樣的混血種干出來的吧，目前看來，學校就你，我，還有楚學長最特殊。我算是倒霉被卷進去的普通人，那干出這事兒的肯定就是針對你和楚學長啦。現在你和楚學長都沒什么事兒，那人又還沒找著，那多半就還要搞事情咯。”

路明非聽了點點頭，不過又很快反應過來說到：

“不對，你怎么是倒霉被卷進去的。楚學長當時都沒撐住睡了，你都沒啥事兒啊，你純純的天選之子啊。”

“選你個頭，再怎么著我身體里都沒有那個什么龍族的血，能有我什么事兒？估計我沒睡著……是跟之前的夢有關。”

“夢？什么夢？”路明非疑惑的重復到。

“我做什么夢干你屁事兒。”蘇曉檣的情緒突然一下子變得很激動。撇開路明非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可走了沒幾步，她忽然又停下腳步，轉過身，皺著眉頭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了不起，我和班里那些人特別傻，是不是想著先在我們面前裝的像個loser之后找機會狠狠打我們的臉？”

“啊？我沒有啊，我也是上周才……”路明非剛要解釋，卻被蘇曉檣粗暴打斷。

“我告訴你，路明非，尊嚴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得到的。你只有先看得起自己，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路明非突然有些來氣，你瞧不起我就瞧不起唄，我反正都這樣了也無所謂，好家伙，現在反倒還委屈了，怪起我了。

“尊嚴？我要是像你那樣有錢，能穿著其他同學爹媽花幾個月工資才買得起的名牌衣服來學校，我也能霸氣哄哄的來一句，我家里人都覺得我是天子驕子，你們可以叫我小天子。”路明非陰陽怪氣的模仿著蘇曉檣的聲音。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家現在什么情況，我爸他……”說到這里，蘇曉檣一咬牙將之后的話咽了下去。她不想讓路明非看見自己這一面，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這一面。很多東西，是她必須獨自背負的。

“那小天女，你又懂什么？你當然看得起你自己啦，你是家里的天之驕女嘛。從小到大你家里人，你家的親戚朋友都這么說，你當然看得起你自己啦。”路明非越說越蔫，頭也漸漸低了下來。

“小天女，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反過來呢？”

一輛公交車駛來，路明非與蘇曉檣之間走過三兩個下了車的人。路明非轉過頭看了眼車牌。

“再見，小天女。”他轉頭看了眼小天女。她正表情復雜地盯著他。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開不了口。

他撓撓后腦勺，開口道：“我不是想像你說的那樣打臉什么的，我這個所謂的血統也是上周才起作用。而且，擱我身上作用也不大。”說完，他乘上公交。現在這個點，車上沒什么人，他挑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腦袋耷拉著，看不清是在干嘛。

蘇曉檣默默注視著那輛公交車離開，她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簡單明了，很多她覺得正確的道理，對于其他人來說，或許只是一種傲慢。

可那又怎么樣，那是路明非誒，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在意他的看法。他自己都說了，這輩子都沒人尊重過他，哪怕他成了什么龍族混血種，他也依舊是那個沒什么理想，沒什么追求，沒什么尊嚴的廢材。

自己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

她扶著自己的額頭，眉頭皺起，看著地上被時間越拉越長的樹影，為自己搞不明白為什么感到惱火而更加惱火。

最后，她狠狠一跺腳，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兩人以一種奇怪的默契沒再和對方說一句話。就連視線也很少交匯，雖然是同桌，但就像是活在兩個世界里的人，各自過著絲毫沒有交集的生活。

“蘇曉檣同學，路明非同學，請問你們喜歡文學嗎？”

“興趣不大。”

“喜歡，喜歡。”

面對兩個截然不同的回答，陳雯雯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

蘇曉檣不太喜歡陳雯雯，尤其不喜歡后面跟著趙孟華的陳雯雯。

趙孟華注意到了蘇曉檣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和陳雯雯拉開了些距離，來到蘇曉檣桌邊，遞出一張社團海報。

那張海報的排版和配圖都丑的有點不堪入目，趙孟華毫不在意地拿出來的時候，陳雯雯臉上本就尷尬的笑容便又添上一分無奈，也不知道是班里哪個PS大能的手筆。

“小天女，我和陳雯雯，還有其他幾個同學打算成立一個校文學社，你要來嗎？”

“原來趙孟華同學還是個文藝青年。”見趙孟華過來，蘇曉檣臉上那點不愉快立刻褪去，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過我是真的對文學之類的不太感冒，而且我家里的事情也多，就算參加了社團估計也沒多少時間和你們一起搞活動。抱歉啦。”說完她有些俏皮的眨眨眼以示歉意，接著站起身，叫上幾個平時玩的比較好的女生一起往衛生間走去。

“那路明非你呢？”陳雯雯湊近問道。她一開始就對蘇曉檣同學沒報多大希望，她覺得蘇曉檣同學不像是會靜下心看文學書的人。但是路明非不一樣，她記得他是看過《情人》的，還問過一個她一時沒想明白的問題。

路明非臉一紅，身子往后縮了縮。

“我想參加。”

“好！那你就是我們文學社的第五名成員啦。”陳雯雯笑得眉眼彎彎，將社團報名表放在路明非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