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打開了電視，兩人坐在沙發上，遙控器掌握在老婆手里。楊群問：“看哪個臺啊？”華明說：“我家都是女皇說了算的，奴才哪敢多言。”楊群調到了一個臺，正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并且有了字幕，更能知道小品的臺詞是什么了。楊群很高興，就固定下來不再調臺，兩人看完了幾個歌舞類節目，一個小品類節目。而后重播到午夜零點喜迎新春的那一段。楊群說：“除夕夜里播到這里的時候，外面的爆竹聲恨不得能把人的耳朵震聾。我家只買了串小爆竹，還是晚飯前放的。如果不是依你老子的話，我可能一串都不買，就那樣悶聲大發財。”華明說：“過去爭著進廟里敬頭香，如今爭著在零時放爆竹，都是圖發財的。至于你想悶聲大發財，我只能預先祝賀祝賀。”

楊群說：“你看不看啦？如果不看，你就先洗先上鋪，把被子焐暖和。今年上半年不談了，最冷的天已經過去了。今年入冬前，床上還要買條電熱毯。我聽人說，把電熱毯插暖和了，等到上床時再關掉，比較好，因為開著電熱毯睡覺，會覺得干燥，烘人，反正不好。”

華明很快洗完，上床就寢。楊群看了不到半小時，覺得沒什么意趣了，也就洗漱上床就寢。楊群身上冷冷的，華明故意夸大其詞地說：“不得了，我已經焐得暖暖的，你這一來，我快被你凍死了！”楊群說：“凍死就凍死你。”一邊說著，一邊故意向他身邊擠。于是華明扭住她，越來越緊，騰出手來褪去衣服，開始了男女好事。先是小動，后來大動，再后來猛動。楊群喊叫了十來分鐘，是近些時叫喊時間最長的。到事情完畢時，楊群仍然扭緊丈夫兩三分鐘后才松開。到這時，她仍覺得，她好像在云端里顛簸了一通，然后才回到地球上來的。

好夢容易醒，好日子過得快，轉眼已到了正月初七。丁華明楊群到路平的外婆家吃了頓飯后順便把路平帶回來了。華明對路平說：“兒子啊，玩好幾天了，可記得我們自己的任務，我們肩膀上的責任嗎？”

孩子很小的時候，丁華明有時候就跟孩子耍點小幽默，開開小玩笑。因此，不需要丁華明問“你作業做得怎么樣了”，小路平就知道老子是問作業的事。這成了家庭特有的習慣，也可以說是約定俗成。丁路平聽老子問“任務”“責任”的事，一邊在修理一把塑料玩具機槍，一邊回答說：“馬上就好啦，明天就可以全部完成。”

看到路平正在專心致志地修理塑料機槍，丁華明就再也沒有吭聲，靜靜地看著他修理。看著路平在使用小起子小鉗子時有點笨拙的動作，華明也沒有急于糾正他，而是靜靜地觀看，也帶有幾分欣賞的心情。過了一會兒，似乎修理沒有成功，丁路平就說：“爸爸，你能不能幫忙？”華明說：“你別急，慢慢來，實在不行了，再叫爸爸幫忙。”于是丁路平繼續埋著頭，一手握著塑料機槍，一手用起子在使勁兒撥弄。堅持了幾分鐘，終于忍不住了，說：“爸爸，我真的需要你幫忙。”華明微笑著向兒子身邊靠了靠，說：“你需要怎么樣呢？你要爸爸幫忙什么呢？”兒子說：“我要把下面那個小圓珠兒取出來。”華明仔細看了看，槍膛里面有個小圓球，取不出來。用起子摁住那擋住小圓球的彈簧，眼睜睜地看著小圓球在底下，可就是沒法兒取出來，小路平正是因此而著急的。華明說：“用筷子伸進去把這個圓球夾出來，可以嗎？”路平說：“我摁住彈簧，你夾。”于是華明到廚房拿來兩只筷子，試著把圓珠兒夾出來。可是兩只筷子嫌粗壯，很難伸進去，更談不上能將圓珠夾上來了。父子兩個都束手無策了。小路平更是急躁萬分，道：“不玩了，我恨不得要把它砸掉！”丁華明說：“你這就不對了，你這是一種破壞欲，我們再想想主意，看能不能不把槍砸壞，而把小圓球取出來。”小路平感到無計可施，一臉的煩躁。華明說：“你別急，我們再想個其它辦法。”他讓路平仍然一只手握著塑料槍，一只手拿著起子按住彈簧，然后他幫助持住槍，叫小路平慢慢把槍向上舉，讓小圓珠的出口朝下，到了一定程度后，圓珠在重力的作用下，滴流一下滾落到地上，在遠處停了下來。

路平高興得不得了：“對對對！利用它本身的重力！”華明也高興地說：“是啊，利用重力，讓它自己滾落，不需要我們夾它出來！”父子兩個掀起了一股成功與快樂的小高潮。

楊群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嗔怪道：“你看你看，我教你輔導孩子做作業的，結果你還在陪孩子玩，帶了個壞頭！”

丁華明回答道：“不要急不要急，孩子的作業已經基本完成了，明后天一掃尾，加加工，不成問題。再說，有問題，開學后我家路平肯定不懈努力的。問題會永遠有，我家路平的努力也永遠不停頓，對不對？”華明看看路平，再看看老婆。路平嬉皮笑臉地對著媽媽：“我努力，絕不停頓！”楊群似乎仍有點不滿意，對華明說：“反正孩子的作業，交給你了。”華明說：“這話也不完全對。路平的作業，是路平的事，各人有各人的事，各人有各人的責任。”路平看著爸爸，沒有否認爸爸的話。

那天太陽不甚好，刮著四五級的風，午飯后，丁華明一家三口去一個叫“三角洲”的地方玩耍。路平坐在爸爸自行車的后座上，手拿著一只蝴蝶型的風箏，楊群單獨騎著車子跟在后頭。很快到達了目的地。那里從來沒有被人力大改過地形。曲折回環的河面，時有三兩只野鴨出現，它們都跟人類保持著相當遠的距離，似乎祖祖輩輩都是跟人類有所隔膜的，好像時時保持著警惕，提防著人類。河道的兩旁，原本是長滿了柴禾及雜樹雜草的，這時節，河坎及緊靠水邊的柴草都被人砍去了，或用于燒飯做菜，或送去了造紙廠等處。離水邊較遠人們的胳膊夠不著的地方，柴草依然稀稀疏疏的豎立在水中，葉子當然是早已枯敗的了。彎曲回轉的，時而寬闊時而狹窄的河床，圍成了一塊幾十畝的高高的平整整的垛子，這高垛子之上，或聚集或散落著幾十個大人和小孩，高垛子上飄蕩的風箏有八九片。飛鳥形的，蝴蝶形，蜈蚣形的，獅子頭豹子頭形的，都有。

華明和楊群把自行車停放在離高垛不遠的地方。丁路平抓著風箏的中軸棒，準備選擇合適的放風箏的地點。

丁華明問丁路平：“兒子，今天風箏能不能上天？你有信心嗎？”

路平：“當然有啊！”

華明：“你哪來的信心啊？”

路平：“今天這么大的風，準能把風箏吹托上去！”

華明：“那，那飛機也是風吹上去的嗎？”

丁路平有些不屑于爸爸的話了：“跟風箏上天哪能完全一樣啊？飛機上發動機把飛機向前推，那機身和翅膀的形狀會使下面的空氣向上產生推力，飛機就被推上去了。”

華明：“小子還可以啊。——你這些話是聽誰說的，還是從哪里看來的呀？”

路平：“看書上的，也和盧雨松討論過。”——盧雨松，是丁路平的同學，好友，住在路平外婆家的附近。正如上文所說，他們經常在一起看書，討論，游玩。

華明：“好極啦！——馬上你們要開物理課了，物理老師真了不起，他會把這些原理都講給你們聽的。你說好不？”

路平：“當然好。還要你再啰嗦！”話里含有年幼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