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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上京廷尉司

“松手!”

謝從風攔著陳果,不讓他離開。

陳果喊著,“張家于我有恩,我怎能見死不救?”

“不行,那殺人魔現(xiàn)在就在張家府邸。”

謝從風苦笑道,“賢弟,你聽我一句勸,在這躲…不,在這住兩天,兩天之后你再出來”

陳果聽了他的話,心下也在猶豫。

張家已經(jīng)沒了,此刻自己再去又有什么用呢?

陳果在謝從風的庭院里住了兩天,這兩天謝從風安排了下人給陳果送飯,飯菜俱是上佳,但陳果就是食不下咽。

這天謝從風告訴陳果一個好消息,說是殺害張氏一家的孝正縣公已經(jīng)被抓捕起來了。

陳果驚異道,“這樣的殺人魔,為何不就地格殺?”

謝從風解釋道,“像這樣的貴胄子弟,地方官府是沒有權利處置的,只有等到京城的廷尉司派人來了解了始末,最后才能由皇帝給出判決。”

陳果默然。

他招了一匹馬車,低調(diào)地前往張府。

張府外圍的墻體已經(jīng)全部焦黑坍塌了,威武的牌匾和大門也已經(jīng)碎裂化成焦炭。

陳果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望去,只見遠處,張府的中央,仍冒著火光。

這大火,將繁華的張府燒了兩天兩夜,竟然還沒燒完。

張家一家人的尸體就被人擺在廢墟前,無人敢收斂。

尸體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共有數(shù)百具。尸體并不完整,有的缺了頭,有的缺了手,有的只有個上半身。

南方春風潮濕,這一大片尸體已經(jīng)長出了許多蛆蟲,無數(shù)蚊蠅在尸體上空飄蕩,伴隨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陳果心中一片凄然,忽有一種兔死狗烹的感覺。

他掏出懷里的銀票,在他出門游學之時,父親曾交于他兩千兩銀票,至今已剩一千六百余兩。

他拿出一千五百兩,四處奔走,給張家人訂了上好的棺材,托人看了塊風水寶地,再雇了幾十個膽子大的,把張家人的尸體偷偷運走下葬。

墓地最終選在了城外的一片荒野。

枯藤老樹昏鴉,數(shù)百座簡陋的墳墓。

誰能想到曾經(jīng)風光的張家竟落得此下場。

……

又過了七八天,京城的廷尉司才慢慢悠悠地到達了洪城府。曾知府在城中擺下宴席歡迎廷尉司諸位欽差到來。

來者的領頭的,是個肥胖的官員,下巴上的肉足以遮蓋住整個脖子。

那肥胖官員吃飽喝足,便宣布了皇帝的旨意:

洪城府孝正縣公,品行不端,當街斗毆,導致官員意外死亡,罰!俸祿三年,禁閉兩年。

沒過多久,這道旨意便在民間傳播開。

洪城府內(nèi)嘩然一片。

真當大家都是瞎子不成?宇文正勾引張家媳婦,打死張家一家人,路人皆知!

陳果沒了住處,便一直住在謝從風的府邸,他一聽到這個消息,便哈哈大笑,笑中盡是苦澀。

笑畢,陳果咬著牙齒,拿起紙筆,筆走龍蛇,意氣憤然寫下萬言書。

陳果手持萬言書,一路走到知府衙門,撞鼓鳴冤。

平常情況下,誰敢來知府衙門鳴冤?老百姓哪個敢挑這個刺頭做,衙門里也覺得新奇,府內(nèi)師爺出來一看,便認出這是這一屆的解元公,忙把他請進衙門里。

曾知府最近神經(jīng)也是緊張的很,那宇文正不知道發(fā)什么狂,竟然當街打死了他的同僚。

他可不像張宗祥一樣軍旅出身,他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爬上這個位子的。

聽說這宇文正是圣上最寵愛的子侄之一,連在京城殺了人皇上都不管,他哪敢管這檔子事?

他敢多說一個字,怕是那宇文正就要將他一塊打死。

知府大人聽見門外“砰砰”響起鼓聲,便嚇了一大跳。忙讓師爺出去看看情況。

師爺把陳果帶進后堂。

曾知府知道此人,這后生是張宗祥的親家,讀書天分極高,是此屆的解元。

陳果一見到體態(tài)圓潤的曾知府,馬上上前躬身,雙手奉上萬言血書,一字一句說道,

“張家人性情真純,乃良善之家,未犯國法,未有惡極之罪,今無端遭禍,為歹人所屠,全家三百余口人盡皆死于非命,身首異處。而兇手卻仍逍遙于國法之外。”

“張家不服,小生不服,洪城府十萬戶百姓亦不服!”

“請大人主持公道!嚴懲兇手!血債血償!”

字字咬牙,句句泣血。

可曾知府還是不為所動。

他猶豫許久,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長躬不起,他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他很欣賞這個很會讀書又有熱血的書生。

可是…唉,身在官場多年,戴上這柄烏紗帽的代價,便是心里的某些東西早已經(jīng)丟了…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簡單?

曾知府雙手托起陳果,安慰道,“陳解元莫急,本官正在處理該案,必會給出一個公道的答復。”

陳果眼神堅毅,感謝道,“知府大人秉公辦案,實是洪城百姓之福。”

“既如此,小生告退,靜候大人佳音。”

陳果退去,知府和師爺面面相覷,知府也是搖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陳果等了三天又三天,官府那邊還是什么消息都沒有,仿佛一潭死水。

這幾天陳果不斷上門,求見知府大人。

一開始,曾知府還會面見他幾次,給他幾句安慰的話,打馬虎眼兒。

到后來,知府干脆就告病不見。

最后曾知府煩了,把陳果喚過來,無奈地告訴他,

“陳解元,不是本官不想解決此案,實在是本官權力微末,無權處置皇家子弟,這孝正縣公的懲罰,全憑圣上的一句話。”

曾知府又補充道,

“實話和你說,本官聽小道消息說,圣上已經(jīng)出宮巡訪去了,宮中只有左丞相宋景在處理政事。”

“這件事必是過了丞相的手的,丞相大人都只敢罰這宇文正三年俸祿,本官又怎敢加以私刑?”

陳果一聽,心便一沉。

陳果很難接受,連他一向標榜的宰相宋景,竟然也成為了殺人幫兇,皇家走狗。

陳果追問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國法了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知府大人嘆了口氣,“話是這么說,可是……,唉,你回去罷,從此別來了,本官管不了這事。你就是拿著血書上京,也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這天下畢竟是宇文家的天下。”

“你尚且十八歲,便已是舉人,前途似錦,如果你還想走仕途,宇文家的認可你是繞不過去的。”

“再追究下去,可就不是當不當?shù)蒙瞎俚膯栴}了,小命都不保。”

“本官勸你,還是莫要管這張家的閑事了。管好自己的事,等你將來熬出頭了,回頭再看今天,又算什么?”

“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的小事罷了……”

陳果默然,他承認知府說的是事實。

國法?王法?

這兩個詞一直在他的腦中徘徊,他想起了家中的老父親、老母親,還有等他衣錦還鄉(xiāng)的宛若天仙的晚仙兒。

他遲疑了,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他想,為他人伸冤卻要抵押上自己的官途和生命,這值嗎?

他陳果是要當宰相的人。等當上宰相,再改革弊病也不遲。

他又想,當今圣上定是被宦官小人所迷惑了,一定是那宇文正兩幅面孔,仗著是圣上的親人,肆意賣乖,奪得圣寵,待他有朝一日步入朝堂,定要整治這亂象,肅清法紀。

而今這事……

還是暫且放下,赴試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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