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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野情
  • 譚談
  • 6964字
  • 2021-11-01 16:57:55

第五章 母女仨

是她,是方萌。

她沒有走。她沒有聽女兒的勸告。她依然坐在那株白楊樹下,那塊條石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思想負擔很重。

都是血肉之軀,都是人!方萌的心,也是肉長的。她也有一腔復雜的感情。她和康大東共同生活了十六年,養(yǎng)育過兩個女兒。有語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啦!何況他們是結發(fā)夫妻,有過恩愛,有過許多許多忘不了的甜蜜的日子呵!

她承認自己性格脆弱,她承認自己沒有與大東共苦,她承認自己辦了蠢事,去尋找了避風港,她承認自己對不起大東,她承認自己鼠目寸光,看不遠,她承認自己……一切的一切,她都承認!

沒有錯,她在那種巨大的壓力面前屈服了,她在那種昏暗的日子里逃跑了。她投入到了那個人的懷抱,避了六年風。別人只看到她逃避了風浪,躲進了保險柜,過上了安定、舒適的日子。旁人哪里曉得,這六年中,她的心里也很不好過,她嘗到了人世間的另一種痛苦,一種自己不親身經歷,就不可能體會到,不可能想象到的痛苦!

她當然有一個漂亮的臉蛋子,有一個窈窕的身段子,很有幾分姿色。不然,那個不可一世的人物不會要她。如今,她四十八歲了,還依然有那么幾分魅力,有那么幾分色彩!頭發(fā),黑青黑青,沒一根白發(fā),而且,一根一根油抹水光,梳理得很規(guī)范。牙齒,整齊、潔白。笑起來,讓人看了特別地舒服。身段子依然很苗條,多數和她同齡、甚至某些比她小十多歲的婦女,身子壯得象個粗水桶了。胸脯,還象少女般的豐滿。甚至某些男人在背后議論她:“是不是戴了一個假乳房?還那么鼓鼓囊囊的,還有那么一種曲線美……”

她待人接物,也頗大方,頗有風度。走進她的居室,使你感到悅心賞目。家具陳設得有規(guī)有矩,搭配得非常得體。你從中可以知道她持家水平的一、二。她的工作能力,也不在人下。做一個企業(yè)的會計,是稱職的。唯有動亂歲月中的這次表演,使人不能原諒,使人感到討厭!

回想起來,她也恨自己,也覺得自己當初發(fā)昏了,撞上了什么鬼。要不,家庭多美滿?生活多安穩(wěn)?如今,鬧成這樣。大女兒黎黎還算好,懂得自己心中的那些難言之痛。那個薇薇,比姐姐多讀了幾年書,嘴巴子倒反變得那么刻薄,那么尖,那么不饒人。她真不敢見她,怕她的眼睛,也怕她的嘴巴!有時,她給你捅過來一句,讓你要窒息好一陣,才能透過氣來。

調度室里,斷斷續(xù)續(xù)、嘈雜地傳出來一些聲音。干部們的爭論聲,接電話的喊叫聲,聲聲句句,都集中在井下這場事故的搶救上……

她當然對從那里傳出來的聲音,很感興趣,聽得也很認真,很仔細,想從中獲得一點什么好消息。她的心,掛在那里,掛在那個被關在深深的井下的人的身上。

那一年,她帶著幾分懼怕,帶著幾分焦躁不安,帶著一腔復雜的感情,也帶著幾分僥幸心理和美好的幻覺,離開這座礦山,離開那個當時還蹲在黑牢里的、當年的采煤英雄,到那座山城里去了。一到那里,一到那個人的居室里,一到那個人的懷里,她才感覺到,自己走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冰川,周身寒氣逼人!

她唯一的一點精神安慰,是生活在自己身邊的這雙女兒了。當時,黎黎十一歲,薇薇九歲。都在讀小學。她最早萌生出與大東離婚的念頭來,是為了她們,為了她們不受連累,不受別人歧視,為了她們長大后的前途呵!至于后來,她邁出這么一步,是自己撞了鬼了!

第四年,在大東的要求下,也是在已經進了中學的姐妹倆的堅持下,黎黎和薇薇,雙雙離開了那個家,離開了她。這一下,象在她心里刺了一刀。她每一天都不知道太陽怎么出來,又怎么落下。她真想離開那個家,可是,多少多少包袱,背到了她的背上,她擺脫不了,她無力掙扎出來。

第六年,他和那四堆政治垃圾一起,被人民掃到了一個骯臟的角落。他被帶走了,到了他應該去的地方。她擺脫了他,卻進了醫(yī)院,一病半年不起。這是自己招來的,自己惹起的。她不恨別人,只恨自己!

絕望中,黎黎來看她了。這時,她已參加工作了,在礦職工醫(yī)院當護士。十八歲的大姑娘了,懂得許多許多男女間的事了,感情變得復雜起來。對母親這種背叛父親的行為,她是惱恨的。來的時候,她和妹妹商量過,準備老實不客氣地痛罵這個不受兒女敬重的母親一頓。十六歲的薇薇還數落出了一串針尖一樣刺人心肺的話,要她帶去,在這個母親面前抖落出來。

然而,當黎黎走近方萌的病室,看到兩年不見面的媽媽,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心酸了、嘴軟了、眼眶兒濕了。黎黎的心腸軟,軟得見不得人哭,一見別人哭,自己的眼睛也會濕,也會陪著人落淚。

方萌猛地見到女兒黎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把摟住她,傷心地大哭起來。

黎黎帶來的一肚子帶火帶刺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了。母女倆睡在一起,摟著哭了一宿。

第三天,黎黎回到了金龍口,回到了父親身邊。帶來了媽媽給爸爸的一封信。

讀罷信,康大東長久長久地沒有吭聲。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房間里一整夜都煙霧騰騰。

“爸爸,你就答應了吧!”黎黎睜著一雙淚眼,望著康大東。

康大東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又長長地吐了出來。

“爸爸,你說話呀!”

“……”

這時,薇薇從學校里回來了:“姐姐,你回來了?”

黎黎點點頭。

“見到那個臭女人了?”

“薇薇!”黎黎盯了妹妹一眼。

“怎么啦?她還香呀?丟下爸爸,又尋一個紅得發(fā)紫的男人去過!我那些話,你都帶給她沒有呀?”

黎黎沒有回答。

“看來,薇薇這里通不過呀!”康大東說完,望了望小女兒一眼。他很喜歡這個女兒。

“什么?通過什么呀?”

“你媽……她想回到礦上來工作。”

“什么?讓她回來,這叫爸爸的臉,這叫我們三個的臉,在別人面前往哪里放?不行!不行不行!堅決不行!”薇薇發(fā)出來一串連珠炮。

“可你姐姐,在我面前,為她求情。”康大東對薇薇說。

“姐姐,你好蠢呀!難道,你覺得有這樣的媽媽光榮?臉上很光彩?”

“光彩不光彩,她是你的媽媽呵!”

黎黎扭轉身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康大東和薇薇都沒有說話了。

煙霧,又在康大東的頭頂上飄蕩了,又在他的周身縈繞了。

康大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這場大動亂,使多少人摔了跤?一個干部犯了錯誤,在前進的路上,邁錯了腳步,作為組織上,可以允許他改正錯誤,走到正確的道路上來。那么,一個妻子做了錯事,在人生的路上邁錯了步子,作為丈夫——不!我不是誰的丈夫了!——可不可以允許她改正錯誤呢?難道這是一個奇怪的問題嗎?不,不奇怪,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現實的問題,康大東一時難以現實地回答呵!

什么時候,他發(fā)現黎黎跪到了自己的面前。女兒呵,你這是怎么啦?爸爸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感情很復雜,是呵,你是我康大東的孩子,也是她方萌的孩子呵!

“黎黎,快、快起來!”康大東雙手把女兒扶起來了。

大概是半個月以后吧,礦黨委組干科的那位女科長,拿著一個外單位寄來的商調干部的公函,來到康大東的辦公室,請示他:

“康書記,這件事,怎么答復?”

康大東把公函接了過來,看著,好一陣沒有言聲。這是方萌目前所在單位發(fā)來的,聯系方萌調動的事。怎么回答對方?是同意她調來,還是……康大東沉思片刻后,把公函遞還給那位站在他面前的女科長,這樣說:

“不要考慮我們過去的關系,不要考慮我個人的感情,組織上從礦上的工作需要,去對她進行考察,如果礦上需要這樣的干部,她又能夠勝任那就調入,否則,就不調入吧。”

不到一個月,方萌就回到金龍口來了。根據方萌的要求,又征得黎黎的同意,黎黎和她媽媽住在一起了。

方萌要求回金龍口,當然不只是希望有一個女兒和自己一起生活,她還有更大的想法和追求。但是,這時候,她發(fā)現有另外一個人在做她的對手,在和她進行著一場爭奪。過去,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那一年,她還陪同自己進京上訪。她是什么時候愛上康大東的?是自己離開康大東以后?還是以前?

有時,她真恨她。恨不得咬她幾口。有時,她真怕她。看見她就繞道走。有時,她又真想求求她,請她行行好,放一放讓……人的感情,就是這么復雜!

她明白,眼下,自己的許多條件不如她。自己唯一的有利因素,是有兩個女兒。這是我方萌的,也是他康大東的。而且,她發(fā)現,康大東特別喜歡黎黎和薇薇。女兒,是他們過去愛情的結晶,她想把她們做為她和他恢復感情的橋梁。

“喂!喂!”

夜風不時把不遠處調度室里嘈雜的聲浪送了過來。那些聲浪里,跳動著這場緊張的搶險戰(zhàn)斗的脈搏。

“對!對!要快!越快越好!”這是黎煥之的尖嗓門。

“調一個掘進班去!搞四批輪換,干半個小時換下來歇一歇,另一批上去……”

“礦長,李主任還沒有尋到。”說話的是工區(qū)黨總支書記。

“亂彈琴!他到底死到哪個屁眼里去了!”黎煥之大發(fā)脾氣。

“他昨天走時,留下一句話,他去搞搞家訪。”

“什么家防?”

“不!是家訪,家庭訪問。”薇薇解釋道。她一直守在調度室。她是記者,要及時掌握搶險前線的情況,以便向《礦工報》寫報道。同時,她又是康大東的女兒,更關注著爸爸的安危!

“家訪?什么新名堂!我們這里是煤礦,又不是學校!”

李智愚到井下、到現場指揮這場搶險戰(zhàn)斗去了。黎煥之抱病守在調度室。他用手按著肚子,忍受著胃的劇痛,安排著井上井下的搶險工作。他本來就是一個火炮性子,現在,又正在病中,人就更加煩躁,脾氣也就更大了。

“回家去搞春插的工人,回來不少了。都說李主任到了他們家里。看來,他這次家訪,‘訪’回來了不少工人。”

“現在我不是要工人,我是要他!小楊,楊濤。”黎煥之在大喊大叫。

“礦長,有事嗎?”

“你馬上派人去問一問那些回礦的工人,探聽一下這個李小丁到了哪一塊地方,然后,給礦上掛一個電話,叫礦上的通信員開上摩托車去把他追回來!”

“礦長,現在是深夜。”

“唔。”看來,黎煥之被眼下的這場事故搞昏了腦袋。人都糊涂了。

“不是快五點了嗎?天很快就會亮,可以出發(fā)了。叫通訊員駕上摩托車去尋。”

“……”

調度室里轟轟嚷嚷的話語,象一把亂麻,進入方萌的心里。這時,前面腳步響。有人走過來了。方萌感覺到,來人好象是自己的女兒薇薇。

“你還呆在這里干什么!有臉,你就不要躲到這里,到調度室里,到大家的面前去露一露!”

多尖刻的嘴!方萌真怕她,怕這個自己生下來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十多歲的女兒!此刻,方萌沒有理她。她知道,這時候薇薇的心里難受,嘴上自然沒有好話。要是平時,也許還要稍微好一點。

“薇薇!怎么這樣說話。你知道,媽媽的心里多難受!”黎黎批評妹妹了。

“呵?她心里難受,你心里未必好受呵?”

你看,這張嘴,就是這樣的尖!對姐姐,也一樣。

是的,這一天一夜,薇薇的心里火燒火燎,積蓄了多少火氣。腦袋上的“七孔”,只有一孔能泄露、能噴發(fā)這胸中的火氣,那就是嘴!

回礦四年來,方萌一直在做著各種努力,爭取改變女兒們對自己的印象,縮短母女間的感情上的距離,填平這條因為自己的過錯而掘出的鴻溝。黎黎總算被自己的行動感化了,諒解她了,也開始體貼她了。這個薇薇,真是一塊頑石!每次,當康大東外出以后,她總要到那棟野鴨子塘邊的房子里去幾次。那是一棟老平房。自己,曾是那里的主人,在那里住過十六年!在那里,她曾有過許多甜蜜的日子,留下了許多幸福的回憶——現在來說,是痛苦的回憶!在那里她生下了黎黎和薇薇,也是在那里,她送著她們姐妹倆進幼兒園,進小學發(fā)蒙班……現在,她卻不能自由自在地出進那套房子了。這是自己討來的,自己討來的呵!

她每次去,薇薇每次都沒有好臉給她看,都說一些刺得她的心火燒火燎的話給她聽。她忍著,一回一回地忍著。有什么法子呢?在女兒面前,自己講不起話呵!

一年、二年、三年。十次、五十次、一百次。這塊頑石也有一些變化了。爸爸外出了,方萌來坐坐。坐坐就坐坐。她也不趕她,不講話氣她了。背后,也不說“這個臭女人”了,盡管,她至今還不叫她“媽”。有時,她倆呆在一起,也還能說上幾句話了。

昨天晚上——不,如今是凌晨了,應該說是前天晚上了,康大東和楊亞玲一起從火車站走回來。快到房前時,楊亞玲不是發(fā)現房子里有方萌而回避了嗎?楊亞玲沒有看錯,是她。她那會兒正在薇薇的房子里,和薇薇爭論著什么。

方萌是個精明人,細心人。昨天的省報一到(礦山地處偏僻,省城出版的報紙要隔天才能收到),她就把康大東去參加的這次會議的消息,過細地看了一遍。她反復琢磨那“今冬明春”四個字。她久久地盯著“五十歲”三個字。看來,大東這黨委書記的職務,干不長了。她感到自己猛然遺失了什么貴重的東西一樣,心胸緊緊的,悶得慌。

他身體結實,精力旺盛,并無老態(tài)呵。這樣以年齡劃線,是不是一種形而上學?方萌當然希望康大東再多干幾年黨委書記。她想爭取盡快地和他復婚。復婚后,康大東依然在黨委書記的崗位上。她不是想過什么“官太太”的癮,她已嘗夠了這方面的酸甜苦辣了。她也不是為女兒們著想。女兒們都工作了,不需要父親做梯子了。那她是為什么希望康大東不要丟掉這個職務呢?

要具體地說出原因來,難呵!生活里的許多事情,是只能意會,不便言傳的。方萌希望康大東立在現今這個位置上,原因是許多許多的。不說別的,擔任這個職務,走在人前,都要威武幾分。說出一句話來,份量也不一樣。宣傳科那個“牢騷大王”不是有這樣的牢騷:“什么叫水平?權力就是水平!在一個部門,一個單位,誰的權力最大,誰的水平就最高,誰說的話就算數。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這個“牢騷大王”的話,不無幾分道理呵!

多年來,她方萌在金龍口的干部、工人中,形象太丑惡了。她感到自己在人前抬不起頭,在礦上做不起人。她想與大東復婚,以此告訴大家,當黨委書記的大東都諒解自己了,你們還怎么著?她想復婚后,好好工作,在財務管理上,干出更大的成績,支持康大東把全礦的工作搞得更好,以此來改變自己在金龍口干部、群眾中的形象!如果大東很快退下來,自己的這些想法,豈不成了泡影?

她知道康大東心里大概也不很平靜。會議一散,他就會往家里趕的。于是,她帶著這張報紙,到這棟自己居住了十六年,又離別了十三年的房子里來了。

“薇薇,今天到的省報,你看過嗎?”一進門,方萌就這樣問女兒。

“什么意思?”薇薇不解地望著這個自己不喜歡的母親。

“上面有一篇關于全省煤礦改革工作會議的報道。”

“唔。”

薇薇轉過頭去看她的小說了。她對此沒有多少興趣。

“這次調整領導班子,你爸爸……”

“他早該下來了!”薇薇沖口而出。

“你!”方萌吃驚地望著女兒。

“老了,就老老實實服老吧!”

“你爸今年才五十五呀!”

“老實說,我不光是以為爸爸的年齡老了,而是他的許多觀念老了!觀察事物、看問題的眼光老了!今天這個時代的歷史,還是由那些觀念新、知識新、眼光新、腦子里沒有陳規(guī)舊習的年輕人來寫吧!”

方蔭在薇薇面前呆住了。自己的女兒,也這樣看自己的爸爸呵!別人,又會如何來看康大東呢?唉、唉唉……

外面腳步響。又粗又重,越來越近。

方萌和薇薇都知道,是康大東回來了。

每次,康大東一回來,薇薇是絕對不同方萌再呆在自己的房子里的,要趕她走。她怕刺痛爸爸負過傷的心。這一次,也不例外。門外傳來了康大東的腳步聲,薇薇就對方萌吼:

“你快走,快走,爸回來了。”

這一次,方萌偏不走。

薇薇急極了,再一次催她:“你快走呀!快走呀!我要到廚房給爸下面條去了。”

“面條,就只有你會下嗎?”方萌也跟著進了廚房。

薇薇哪里肯讓她來下面呢?三下、兩下,將她推到門外來。

正好這時康大東走到了門口。兩人在門邊撞了個滿懷。

“誰?”

康大東往后退著,本能地喊出這么一聲。

“你,回來了?”她低下了頭。

薇薇站在一邊,愣了。

她終于走了,心里很舒服、很甜美。暗暗地感謝這個瘋丫頭,她這樣推了自己一把。

走到地坪里,她聽到后面康大東在說薇薇:

“你的心情,爸理解,但她畢竟是你的媽媽呀!你怎么能這樣呢?往后,要注意注意……”

注意什么呢?她沒有聽到。在她的心里留下一個美好的刪節(jié)號,她可以無窮無盡地去設想,去豐富,去幻覺……

女人的心是細的,為母親的女人的心更細。漸漸地,方萌發(fā)現,楊亞玲的兒子楊濤,在暗暗地追求薇薇。好象,為父親的康大東,也并不反對,似乎默認了。方萌在心里反復琢磨,這樁子事,是楊濤自發(fā)的?還是楊亞玲安排、導演的?如果是后者,她感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是她的一種新的爭奪方式,自己不能忽視。好在,她那顆為母親的細膩的心,那雙為母親的尖亮的眼睛,使她察覺到了,薇薇并不喜歡這個被旁人稱為“溫柔的男性”的楊濤,倒是對那位來去風風火火、干事爽爽利利、不時愛闖點亂子的李小丁有著一種妙不可言的好感。楊濤文化水平不比李小丁低,職務也不比李小丁小,性格比李小丁好。為什么薇薇不喜歡楊濤而喜歡李小丁。為母親的方萌,不可理解。人啦,就是人。一個一個的人,這一個人不同于、也不能代替那一個人。同樣,那一個人也不同于、不能代替這一個人。哪怕就是母親和女兒。各有各的愛好,各有各的氣質,各有各的欣賞角度,各有各的說不清的感情!

“什么?清出多少,又塌下來多少?從原巷道無法搞通?……從旁邊另開新巷道?估計塌了多少米?什么?四十米以上?媽媽的!這要多少天啦!”

調度室里,轟轟嚷嚷。黎礦長大聲的頗為粗野的罵人聲和果斷的命令聲,工區(qū)和礦上干部的叫嚷聲,個別人焦急的哭聲,混成一片……

外面,坐在那白楊樹下條石上的方萌和黎黎也越發(fā)驚慌了。四十米,意味著什么?原巷道掘不通,又意味著什么?塌方處掘出多少,上面跟著又塌下來多少。這是三百多米深的井巷,上面壓著千重山,萬道嶺啦!誰有這個本事把這么多山頭搬掉?就是有本事搬掉,那又需要多少時間呵!而從旁邊另掘一條新巷道進去,塌方就算四十米吧!按每天掘進八米計算,也需要五天啦!天啦!他們還能在里面熬過五天嗎?有這么多的空氣供養(yǎng)他們?肚子,能耐六天、七天的饑餓嗎?

方萌徹身發(fā)寒、發(fā)冷了。身子不住地哆嗦起來。黎黎也嚇白了臉。她雙手捧著頭,低聲地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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