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期，正值下崗的高峰期，社會上就流傳著一些說法，說是哪里哪里有人下崗后吃不上飯，帶著全家自殺了。

其中，李成聽到的最慘的事情是，有一個下崗工人的孩子想吃肉，可這名下崗工人沒錢，最后就賣了家里最值錢的電視，給孩子買了肉。

等孩子吃完后，這名下崗工人就帶著孩子自殺了。

所以，李成讓這名快要下崗的工人認(rèn)真點，因為這人看上去也是四十多歲的樣子，顯然也快要下崗了。

認(rèn)真點？怎么認(rèn)真？

那名護(hù)廠隊隊長一臉懵圈地看著李成，顯然是沒有明白李成的意思。

看他有點發(fā)懵，李成指了指大門方向說道：“不管怎么樣，他們提出自己的訴求沒錯，也算是認(rèn)真地為自己的前途爭了一次。”

這話說的模凌兩可，至于這位隊長能聽出來什么意思，那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而李成絕對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如果說的太明白，估計最后的下場不會太好看了。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明白了沒有，只見他點點頭，然后問道：“請問您貴姓？”

李成趕緊擺手說道：“不用這么客氣，我姓李，單名一個成字，成功的成。”

“哦，李師傅，您是在銀行工作吧？”

“是啊，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

這人不好意思了，嘴張了幾下沒說出話來。

李成猜著他有事想說，就問他說：“師傅，您貴姓啊？”

“不敢說貴，不敢說貴，我姓林。”

李成聽到他姓林，聯(lián)想到他們路過廢料場的時候，這人說他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是看守廢料場。所以，李成就開玩笑的說道：“莫非大哥就是看守大軍草料場的林教頭？”

這人愣了一下，隨后就哈哈大笑起來。

李成趕緊朝著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人趕緊捂住了嘴巴。

不過，這樣一來，兩人就熟悉了許多，這人也就把他剛才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原來，這人想讓李成幫他找個工作，比如，去銀行看大門之類的工作。

李成看著他，就這么一直看著他，直到把他看的心里發(fā)毛了以后才說道：“你這體格，你這年齡，你就甘心看一輩子大門？”

這人有些消沉地說道：“那有什么辦法，別的我也不會干，能看好大門就不錯了。”

“你認(rèn)真點行嘛？為自己認(rèn)真一次能死啊？”

這人又愣了，心說我就是認(rèn)真找你幫忙找工作啊！你突然變臉是怎么回事？

李成又說道：“林大哥，你身體這么強(qiáng)壯，正是做事的時候。看什么大門？等這里的事情了結(jié)后，你來找我，我有的是事情讓你做。到時候，你別說事情太多就行。”

這人一聽樂了，有些不相信似的問道：“李師傅，你說的這話是真的嗎？”

李成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林師傅，你我前世有仇嗎？”

那人懵了一下，說道：“前世……咱倆前世有什么仇啊？再說，前世，誰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啊！”

“那好，咱們前世沒仇沒怨，今世咱們就做兄弟好了。”

就這樣，李成在這里認(rèn)了一個大哥。

這大哥原先在印染廠就比較講江湖義氣。所以，工廠停產(chǎn)后，他就做了護(hù)廠隊的隊長。

現(xiàn)在，他成了李成的大哥，但他對這個在銀行工作，而且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成熟一些的兄弟，心里是極其佩服的。

人家沒有看不起自己，還主動提出做兄弟，就這一點來說，這人就很講江湖義氣。如果能倒過來，自己寧愿叫他大哥。

“李哥，不李兄弟，你說，我那些同事這樣鬧，會不會被抓起來啊？”

李成搖頭說道：“他們又沒犯法，抓他們干什么？”

這人放心了，可接著又皺眉說道：“可總這樣在外面坐著也不是個事啊，這幫當(dāng)官的誰會給他們說話。”

李成瞅了他一眼，說道：“他們他們，是你們。”

這人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那些人當(dāng)中的一員。

李成看看手表，看到已經(jīng)快到下班時間了，就想著再不把手里的那份急件送到市分行去，估計市分行辦公室那個半老徐娘又要朝著自己發(fā)飆了。

于是，他對林隊長說道：“大哥，我有急事需要回去，你看……”

李成的意思是，這位大哥能不能幫自己再爬一次圍墻。可這位林隊長看了看四周，然后說道：“你跟我來就是。”

一聽這話，李成就知道這里有后門。果然，在一處堆著雜物的地方，林隊長看看四周沒人，就開始動手搬那些雜物。

李成趕緊幫忙，但林隊長說什么也不讓，說是弄臟了衣服，回了單位不好看。林隊長還告訴李成，印染廠還有其它兩處門口，可因為停產(chǎn)后用不到了，再加上看護(hù)的難度，所以就把其它兩處門口都封死了。

這里原先有一處小門，不過早就不用了。說話的工夫，雜物被一點點搬走了，露出一扇小鐵門。

鐵門上的鎖頭已經(jīng)銹的不像樣子了，林隊長只試了試，還沒有開始砸，鎖頭沒開，掛鎖頭的門鼻子就掉了下來。

“嘿，省事了。”說著，林隊長用力一拉，整個鐵門都掉了下來。

林隊長懵了一下，然后對李成說道：“兄弟，快走吧，呆會被我的那些同事看見，他們一準(zhǔn)會從這里進(jìn)來。”

李成說了聲“好”，然后先是探頭看了看，然后回頭說道：“林大哥，你和你那些同事都記住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說完，李成跨出鐵門，朝著路左邊走去。

剛才李成已經(jīng)看到了，這扇鐵門就在自己停車那地方的后面。

李成走到車子那里后，看到門口這里坐著的人更多了，已經(jīng)坐到離自己的車很近的地方。

李成知道這印染廠有一千五百多職工，看了看眼前這些人，李成估摸著最少來了八成以上。

看到李成出現(xiàn)在車子旁邊，那些本來就悶坐在這里的人，就把目光都看向他。

在這么多的復(fù)雜目光注視下，李成也有點慌了。

他趕緊打開車鎖，然后開門……

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想進(jìn)去嗎？你能進(jìn)去嗎？”

“什么？”李成看向人群那里。

人人都在看著他，人人都可以是剛才說話那人，可就是沒人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