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源巷仍有不少乞丐。看著秋風落葉，默默等待一天閉幕。對他們來說，能在這里待一天也有飯吃，可能是最幸福之事。
在權九公的宅院，一桌七人正舉杯痛飲。李柷朝三個乞丐舉杯：
“才知道九公是我大唐忠良之后，以前多有誤會，這杯酒晚輩向你們陪罪。”
李柷前兩天才聽獨孤英說，權九公和他父親是知交好友。權九公是唐懿宗李漼時期的官宦子弟，家道中落，才流落成為乞丐。
大唐忠良之類的，不過是李柷的虛偽之詞。他想結交權九公，今日專門來套近乎。
權九公不知李柷身份，擺擺手：
“什么忠不忠良？世道變了，奸臣當道，忠良倒霉，誰還愿當忠良？獨孤侄兒不是個輕浮之人，他領你們來這里，絕對是信得過的人。有些事我能幫的，盡量幫你們。但也要顧及我數千弟兄的身家性命，我不可能為了誰，將他們置于險地。”
酒已經喝了幾杯，李柷知道權九公是個很聰明之人，這種事情他急也急不來：
“九公放心，我們絕不會強人所難，令九公你難做。”
李柷話說完，從外面跑來一個神色慌張的中年乞丐：
“九公，李振李大人求見。”
一桌人全呆住，半晌權九公才開口：
“你們快去前面廂房躲一下。”
李柷已經清醒過來，看了眼獨孤英幾人：
“九公，我能不能留在這里？”
……
酒味大，桌未撤，只撤了一些碗筷。權九公帶著幾人，在門口將李振和幾個護衛迎進來：
“李大人真是稀客，我們正在喝酒，撤了再弄桌來陪大人喝一杯。”
李振回了一禮：“酒就不喝了，有些事要麻煩你。”
權九公想也不想就說：“李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得著我這老叫花，只管開口。”
幾個老大坐下，李柷穿著一套乞丐服，站在權九公身后。他留下，除好奇李振來的理由，也有不相信權九公的意思。不知權九公是不是知道他的想法，沒有阻止他留下。
李振看了李柷和幾個乞丐一眼，權九公示意幾個門口幾個乞丐離開，只保留李柷和一老一中兩個乞丐：
“李大人有什么話盡管說，他們都是我最信賴的人，絕不可能將李大人的話傳出去。”
李振從懷里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權九公面前：
“皇上和魏王打算與民同慶，辦一場比武大賽。結果被一些賊人惡意中傷，比武大賽看來是舉辦不了。我奉魏王之命，請九公幫我們查一下，此事是誰干的。要是能打探到那些人的藏身之處，另有重謝。”
李振很干脆，話說完就起身離開，連茶都沒等來。站到門口時推掉權九公遞回的銀票：
“早就聽說九公是位智者，能將數千手下養活，讓人敬佩。那么多手下還要靠九公吃穿，九公花銀子的地方更多，九公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他們著想。這些銀子九公留著，我和魏王等著九公的好消息。”
李振離開，幾個乞丐呆住了。李柷也能聽懂，李振最后那些話的意思：
“九公何必為此事為難，到時候隨便說些人就是，反正他們沒說非要你們抓到人。”
“此事非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權九公苦笑：
“這件事我知道，其實他們已經知道是誰指使，不惜花些銀子讓我來查？不過是想試探我而已。”
李柷很驚訝：“他們知道是誰？”
叫梅山的中年乞丐接道：“除了那些奸臣賊子，誰會直呼皇帝之名？更不要說私自落款了。”
李柷呆住了，他在傳單上寫自己大名，不過是想讓大家知道，現在的皇帝有問題。這種事不明寫更好，讓大家充分發揮想像，沒想會留下這么大的漏洞。
很快獨孤英幾人也來了，哥舒欣雨說：
“既然他們猜到，九公不妨實話實說，不就能應付過去嗎？”
“這種事，有一就會有二。”權九公長嘆一聲：
“應付完這次，下一次他們就會讓我查皇上的行蹤，一而再再而三，我們就成了他們養的狗。不但性命捏在他們手里，還會受到千夫所指。”
“事情并非沒有解決之法，”李柷說：
“他們看中的，一半是你們這個集體，另一半是九公你。你要是不在了，暫時讓下面的人成一盤散沙。沒有了利用價值，自然不會再引起他們的注意。”
權九公贊了李柷一眼：“多謝小兄弟妙計，我權九公記下你的大恩。”
李柷四人回到客棧沒多久，袁萬申到來，遞給李柷一張紙條：
“先生，白敬升的消息已打聽清楚。”
……
殘月當空，星光疏淡。大地被夜色籠罩，在沒有燈火的地方，只能看見數米遠的事物。這樣的夜，很適合做一些事。
一條寬敞的巷道，三條黑影貼壁前進，很快來到一面四米高墻下。這面墻和左右的墻沒什么不一樣，唯一的區別，是這面紅墻，被人劃了不少白色的線條。
“就是這里，”李柷從未干過這種事，有些緊張，蹲在墻下：
“從這里進去，守值的禁衛最少。只要小心些，一般碰不到他們。獨孤兄在這里接應，要是天亮之前我們未來，必須離開這里。”
李柷說完，和哥舒欣榮脫掉黑衣，露出一件灰色長衫，這套衣服，許多乞丐都不愿穿，因為只有太監才穿。
他們不知計劃了多少次，翻進宮墻，各自拿著一個包裹。這個包裹里面只有一樣東西、他們的武器。
這條路李柷已經走過多次，就算沒有月亮，也能從這里摸到他的朝華宮，今天他們沒去那里。
哥舒欣榮第一次來皇宮，一來就做這種事，比李柷更緊張，緊跟在李柷身后。走了一會沒碰到人，緊張感大為緩和：
“若大的宮殿，怎么沒人？”
“不是沒人，都集中在那么幾個地方。”李柷說：
“開始我也有些好奇，聽說是朱溫不信任太監，沒招多少太監。但有禁衛把守和巡邏，小心些。”
兩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耳目非常人可比。躲過一群巡邏的禁衛，又避開兩隊太監，前方的黑暗被燈火驅散，兩人趕忙躲到一砘大石后面，哥舒欣榮問：
“好多人，宮女太監和禁衛都有，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就是白敬升住的青草苑。”李柷說出哥舒欣榮準備問的事：
“奇怪，一個太監而已，怎么會有如此多的人守衛？”
十多個太監，數十個禁衛守在門外。兩人繞了一大圈，準備找個守衛薄弱的地方翻墻過去，碰到兩個打著燈籠的太監。被兩人捂住嘴就拖到一邊去：
“青草苑為何有那么多的守衛？”
兩個太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感覺到咽喉處傳來的鋒利，沒敢說廢話。一個年青太監說：
“皇上和公主在里面。”
李柷好奇問：“這么晚了，他們在這里干什么？”
兩人半晌沒哼聲，哥舒欣榮緊了緊匕首：
“再不說，殺了你們找別人去問。”
“好漢饒命，我說。聽說皇上和公主有些不懂規矩，白公公在教他們規矩。”
哥舒欣榮以為李柷很懂規矩，罵道：
“你們是傻瓜嗎？皇上和公主還不懂規矩？不知道那兩人是假冒的？先生，這兩人怎么處置？”
“好漢饒命，”兩個太監的聲音突然大增，被李柷兩人捂住。
李柷很為難，殺掉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有下狠手：
“看在他們配合的份上，打暈吧。”
兩個幸運的太監被打暈扔到一旁，哥舒欣榮說：
“皇上公主雖是假的，侍候的人應該不少。只怕里面也有不少人，我們要不要等他們走了再動手？”
李柷也認為哥舒欣榮說得對，等了大半個時辰，實在等不得了。兩人翻上墻頭。
里面很清靜，只有四個太監，守在一幢兩層樓下。二樓的上面亮著燈，從他們這里聽不到任何聲響。
兩人不敢再等了，從小樓后面的墻翻進去。李柷揚起腦袋看向上面，爬上去容易，但如果上面有人，一定會被上面的人知道。
兩人繞道一側，低著腦袋，從正路正大光明走到小樓門口。守在門口的一個中年太監復了幾眼，沒看清楚。正要問話，兩人突然抬起頭來。
李柷一拳砸向最近的中年太監，對方的身子還未倒地，一步跨出，給旁邊正在吃驚的壯年太監又是一拳。
哥舒欣榮的速度也不慢，最幸運的是左右各兩個太監，都站得很近。在一步范圍內，就可以解決掉。
四個太監雖被他們成功解決，動靜大了些，從上面傳來一陣破鴨聲：
“丁江，你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