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苦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想個辦法讓自己解脫,可是我該怎么解脫呢?難不成,忘掉他就是最好的解脫?
想也知道不可能,因為我根本忘不掉他。這間房子里,東旭留下的每一道生活痕跡都像是閃著寒光的利刃,一次一次將我本就破碎的心刀刀凌遲。
這讓我怎么忘掉他,他可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忘掉我最愛的人......
我開始看書,試圖從文學界找到自己的出口。川端康成,東野圭吾,村上春樹,馬爾克斯,李煜,納蘭性德,沈從文這幾個人幾乎天天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但他們的文字要么沉郁頓挫,要么就透露著不可抑制的百年孤獨,總能讓我在極短的時間內陷入更大的悲痛。讀《蝴蝶夢》,那烈火紛飛的結局把我的眼眶炙的生疼,讀《李煜詞集》,沉浸在他“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到亡國后“垂淚對宮娥”的轉變中無法自拔。對曹禺的《雷雨》望而卻步,余華的《活著》光是看到書名我就已經哭紅了眼,更沒有勇氣和顏面去拜讀舒慶春先生的《四世同堂》......那段時間,我看了好多好多書,甚至超過四年大學三年研究生時期讀的所有書。可是作家們傾訴人間疾苦的文字,總是能讓我輕松和他們產生共鳴。
不是因為快樂的文字太少,而是因為每個人的快樂不一樣,而悲傷的事算來算去也就那么幾個。
在文學界找不到任何出口,我轉身投入宗教界。三大宗教的經書我看了個遍,可是還是沒有一點開化??礃幼?,我沒辦法從神明那里取得幫助了。
要是東旭能看到那個時候的我,他一定會被我笑死。我回想起那段時間,也覺得搞笑。
可我笑的出聲來嗎?對丈夫的過度思念讓我昏了頭。
旁人看了肯定覺得很搞笑,只有經歷過的才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痛苦。
我向工作單位提交了辭職申請,這樣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的把自己悶在家里了。我把自己關在家里,抽煙喝酒,干盡了之前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抽煙抽到聲音嘶啞,一個人喝酒結果把自己喝的頭昏,第二天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地板上趴了整整一晚。但這都不重要了,尊嚴什么的我在就不需要了,沉浸在煙酒的世界里讓我麻木不仁,這才是最重要的。
麻木點至少我就不會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思念丈夫身上了。
這種日子大概過了一個周吧,具體多長我也記不大清了。自從東旭去世后,我的記憶力就完全紊亂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黑白顛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閨蜜來看我了,那是我研究生時期一直到現在最好的朋友。她開完會就匆匆忙忙請了假,搭上最早的一班飛機,火速趕來我身邊。因為一直忙于工作,所以她在出事好幾天之后才有機會脫身來青島看我。她在上海工作,生活的一直很好。
進我家門的那一刻,她都震驚了,我家亂的不像樣子,就像是個剛發生爆炸的垃圾場:臟衣服堆了滿地,多到根本沒地方下腳,垃圾桶因為盛不下太多垃圾而冒了出來,飛蟲肆無忌憚的飛著,不時落到垃圾上嘬食幾口,然后再迅速飛開。屋里煙味重到睜不開眼睛,門口還有一灘變黃的水漬,早就死去的綠植散發出刺鼻的味道以此來控訴我對待生前它們的不公,不過我可懶得收拾,就讓它們爛在門口,以向任何來者表示“我不歡迎你?!?
換做別人早就被這一屋子的慘狀嚇到跑路了,可是我閨蜜硬著頭皮,在垃圾和臟衣服組成的迷宮里艱難地尋著出路。最后,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于走到了終點,來到了我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背對著房間門口,理都不想理她一下。那時候估計我是哭累了,所以,我就這么癱在床上,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我說,你的屋子也太亂了吧?”閨蜜忍無可忍的抱怨著,她怎么也想不到上學時期那個干凈到幾乎有潔癖的我,如今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還是沒理她,躺在我的床位里,閉眼裝睡。
閨蜜輕而易舉就看出我根本沒睡,她走到我跟前,蹲下來認真地看著我:“我接你來上海吧,?!彼f著,坐到了床邊,倚在我的大腿上。
我睜開了眼,翻了個身,背對著她。東旭走后我并沒有換掉這些床上用品。
見我依舊是一言不發,閨蜜索性挨著我躺了下去,“你別怕,至少,你還有我。”她伸手摟住了我。我下意識地躲開,肩膀一縮,翻身到床的另一側,不想她靠近我。心煩,我不想任何人來煩我。
床的另一側,是東旭的床位。
可她還是跟過來了:“小林,你不能這么頹廢!”閨蜜有點生氣的抱怨著:“難不成你要放棄你自己的生活嗎?”我聽到她帶著哭腔的大喊:“你一直這么頹廢下去,佐藤東旭看到就能開心嗎?”
我滿含淚水的看了閨蜜一眼,我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喊我的本名了。顫抖著手,我感覺此刻的被褥有種無法躲避的寒冷。
這是東旭的床位,換做以前,他會睡在上面。
看我遲遲沒有回應,于是閨蜜又俯下身來,將我懷抱。而我看著這個再也不會有人睡的床位,一咬牙,又哭了出來。
閨蜜將我抱得更緊了,而我在她懷里抽泣著,像個找不到爸爸媽媽的孩子。
閨蜜請了長假,她要全心全意來照顧我。她每天都會幫我收拾房間,洗衣做飯,至少讓我這個家“看起來像個家?!?
我明白,她希望我能因為她的幫忙好起來,但是我卻絲毫沒有好轉,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除了發呆就是哭,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吃一口飯。要不是閨蜜強行給我嘴里塞吃的,我可能真的會因此餓死。
說到死,你別說,我還真的動過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