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大寒,凍成一團?!钡搅舜蠛潥?,便是“三九”中的末節,真正到了天寒地凍。在早年的鄉下,除了壯勞力的罱河泥做堆肥,其他農事不再,但閑事不少。
為了不誤春天里給莊稼施肥,罱河泥,是大寒里最要緊的事。這時,生產隊的壯勞力,就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最早是用網夾,類似拉鏈的皮夾子,只是多了兩根竹竿。竹竿斜斜地插入水中,分開后,鐵口沿著河底,把積淀河底的淤泥鏟入網兜,然后竹竿收合出水,沿著船舷,迅即提起進艙。本來緊夾的竹竿,兩手順勢把其一撐開,滿兜的泥便進入船艙。
這種網夾的方式,后來被鐵皮畚箕替代了。它操作起來也極其簡單。把船往岸邊一靠,或讓船頭船艄橫于河面,鐵錨固定好,便開始耙泥。借著水面的浮力,把畚箕隨水面推出,拉住長長的一根竹竿,慢慢地放,待它沉入水底后,再慢慢拉至船舷,滿畚箕的淤泥,兩人一組的勞作,兩個來小時便滿了船肚。罱河泥,在所有農事里,應是最耗體力的事,而最體現實力、巧力的是用網袋拖,俗稱“拖河泥”。
大寒里的氣溫,用一個天寒地凍的詞來說,一點也不夸張。我們三人一組,早餐沒吃,太陽還沒升起就出門。霜,厚厚的一層,河里結著不厚但不薄的冰,即便裹著厚厚的棉襖,還是抵御不住那入骨的冷。停靠在岸旁的水泥船四周,也被冰凍住了,在竹篙一陣陣梆梆梆的敲擊里,在刺啦啦的冰面碎裂聲里,冰成四分五裂。船頭上那一圈圈繞著、疊著的粗粗麻繩,早已被凍得硬梆梆的。在倉庫磚場上的柴堆里,抽出幾個稻柴,上船,劃火柴、點火燒著后,緊挨著熏,讓繩索上的冰慢慢化開。竹篙擠開冰面,兩人用力搖船,隨后一人把帶有鐵口的網袋,扔下河面,冰面在刺啦啦的聲響里碎裂。稍后,搖船吃力,不再往前,那緊繃的繩索表明,拖袋已滿。借助水的浮力,兩腳岔開,在船舷與跳板上穩穩站住,彎腰拉索,只覺得繩索與手心像黏住一樣。網袋挨著船舷了,鐵口往船的內側一緊,兩腳一夾,雙手抓住網袋上那類似繩梯的橫棍,直至起水的瞬間,腳、腰、手同時發力,沉沉的一聲吼,那兩百來斤的河泥,就從泥袋里嘩啦啦跌入船艙。
其時,挨著村莊的河面上,家家戶戶,都在自家門前養著“水花生”,俗稱“解放草”。由于它易扎根,長得快,藤類似的相互纏繞,是春夏秋季節喂豬的綠色好飼料,所以,加上還有野生的,水面上也被占據了不少面積。一到冬天,綠色不見了,但在那枯黃的一片片里,魚就愛呆在“解放草”中。為了有魚吃,我們還故意把船橫于河面,竹篙用力撐,船頭往水草里擠。這樣的拖泥,常會有意想不到的,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收獲。
河泥滿艙,停船靠岸,早餐用完,又把滿艙的河泥,用湯勺樣的農用工具,一大勺一大勺的送進河邊的泥塘。用鍘刀鍘好的稻草,也隨著河泥,一層隔層的撒進泥塘,用作開春肥地的養料。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編草簾,也是一種增加收入的副業。三根木棍,豎橫搭成一個“草”字頭的基本框架,在一米五左右的木棍上,每間隔尺來長,用鐵釘釘成“V”形,以用來卡住繩子,編到一米五左右即成。那是城市郊區蔬菜地,用作蔬菜防凍保溫的,因而得限時限刻的交貨。那時的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得白天編,晚上也得到半夜,每一個草簾子一角錢左右。經過老老少少兩三天的忙碌,幾戶人家聚集裝船,搖到收購處,驗收合格后,能得到三五十元不等的錢,就是滿心喜歡了。
年終按一家工分的多少進行分紅;分稻谷;筑壩抽水,清塘捉魚;架著長梯,拿著鋸子,上樹修“樹峰茅”;拿出有凹槽的三角形“鐵囤嘴”,編稻草米囤,蒸年糕、殺豬過年,這些陳年舊事,都在大寒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