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戈蘭特來到考利沃分局地下停尸間，瑪麗夫人案死者凡卡的尸檢終于完成。

由于信息敏感，尤里警官也同時間出現在這里。

戈蘭特閱讀尸檢報告，確認了死者膚色和肺部檢查沒有異樣，死亡之前并沒有吸入異常的氣體比如一氧化碳，傷口確認是斧形武器砍入的，但擊中的位置并不是脊椎骨，不會讓凡卡立即癱瘓或死亡。

尤里問道：“你怎么看？”

戈蘭特說出自己的意見：“疑點在于犯人的肖像，死者被襲擊時應該是清醒的，如果犯人是男性并且和死者有過節的話，他應該不會放松警惕，甚至在襲擊后會反抗才對。”

“而且被擊中的部位不是脊椎應該不是立即失去意識，但他沒有，被擊中后甚至沒有發出求救聲。當然最重要的是……傷口的位置?！?

“死者本身有180CM高，尤里，如果讓你用斧頭攻擊的話，你會砍在這個位置嗎？這個疑點一旦被提出來，這個傷口就越來越反直覺。”

尤里再觀察一眼繪圖和照片：“你是對的，如果是攻擊后背一般會傾斜著砍進肩膀，如果是垂直的傷口應該會出現在接近頭部的位置，這個傷口在肺部右側偏下的位置的確讓人懷疑?！?

“而且，就算是攻擊者技術不純熟，攻擊沒有直接命中的話，也應該會有更加長的劃傷，但傷口相當深入證明這次攻擊是直接命中的，所以犯人肖像的身高應該在155CM到160CM之間，因為身高不足所以斧頭才會命中在這個位置。”尤里繼續補充。

兩人同時察覺到案件的特殊性，在身份印象中，矮小和高大一樣容易引人注目甚至比高大更容易引起注意。

但43號公寓并沒有這種身高偏矮的男性租客，目擊者的男性身高也至少有170CM以上。

是女性嫌犯？但43號公寓的6名女性有4名老得連走路都困難，另外兩名是有夫之婦且有穩定的社會活動，似乎沒有動機去殺害凡卡?！?

“但如果是攻擊動作產生的異常呢，比如這樣?！庇壤锷晕⑶皼_做了一個定格姿勢。

“如果嫌犯是在遠處沖過去發起攻擊，為了延長攻擊距離向前彎腰，那也可以解釋這個傷口?！?

面對尤里拋出的異議，戈蘭特稍微思考后發言：“這不是瞬間致死的傷口…為什么死者不呼喊求救？而且很奇怪，為什么嫌犯沒有砍第二下?！?

“有可能被踩住了胸腔？”尤里下意識疑問。

“有痕跡留下嗎？”戈蘭特也問道，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最后把視線放在旁邊忙活的驗尸官身上。

驗尸官從堆滿的籃子里挑出其中一個密封袋：“死者的衣物都在里面，根據上半身，下半身和鞋子做了分別包裝?！?

簽署了檢查記錄后，兩人拆開上半身衣物的密封用放大鏡和尖鑷子仔細檢查，除了血跡和少量街道上的塵土外并沒有其他痕跡。

答案是死者其實在短暫的呼救窗口中是自由的。

尤里擺出自嘲的眼神攤手：“又是熟悉的二選一，死者在懺悔，或者傷口是在死者暈厥或癱瘓后才留下的。”

“但是沒有在器官中檢測出毒性，死因是肺破裂和失血過多，是外傷性死因?！备晏m特復述紙面上的數據。

尤里又開始督促：“戈蘭特，記得我之前說的嗎，盡快結案是保護瑪麗夫人的好辦法，她是需要名譽的?！?

“奴隸在卡斯古特又沒有公民權，我也不想這么說，但卡斯古特的警力不僅有限，也只能為公民服務。”

戈蘭特躊躇地看了尤里兩眼表示自己的不滿，卻又不得不承認現實就是這么回事：“那通告就隨便你怎么寫吧，反正付錢給我的是瑪麗夫人不是你?！?

“我都不知道你哪來這么多正義感，去街上看看吧戈蘭特，到處都需要我們巡邏和看守，海岸警衛隊每天不撿幾具尸體都不算執勤了！卡斯古特就這么點警力，女神保佑！能不能放過我們?。　庇壤锬樕l紅罵道。

“……”戈蘭特坐下揉了揉額頭，其實他內心并不反對推動結案，但接近瑪麗夫人必須得有這樁案件做借口，原本只要拖幾天就好了。但看起來最近卡斯古特的警力比他想象得更為緊張。

倒也怪不得，多是因為有很多流亡的遠征軍從四處離散歸還，又窘迫地滯留在卡斯古特，人員滯留也就罷了，問題是這些人前身屬于軍事力量，危險到根本無法監管，有關他們的偷搶案件就層出不窮。

“行吧，我再咨詢一次瑪麗夫人的意見，這次我會向她傳達你的看法。”

撂下這句話后戈蘭特與尤里不歡而散，隨后他回到考利沃街的案發現場，這件事的后半部分已經在他腦海中逐漸梳理清楚。

這個神秘集會之所以要綁架巴恩，目的是為了警告他不要再牽涉這件事，至于巴恩被分食不過是物盡其用。

同時鴉人在渡蘭教堂前殺死的城東分局警員應該就是綁架巴恩的元兇，可見集會已經對他做過背景調查，知曉與他熟絡的巴恩、弗洛伊德兩人，這一系列行為的目的都是把他驅趕出這樁案件。

回過頭來，那么凡卡這名奴隸的死很重要嗎，卡斯古特的警力傾向盡快結案，因為他們騰不出手來為一個沒有公民權的人忙活，凡卡身份低賤，清白無門，值得這種勢力花費這么大的力量驅使一些潛伏在司法區域的重要資源為其收拾頭尾？

哪怕放著戈蘭特不管，很大概率戈蘭特最后也會倒向于警方立場。

這不是筆好買賣，不是為了最高的概率，那最低的概率又如何？

如果他真的能從現場搜查到蛛絲馬跡，并且一直有資金投入驅使他進行更深入的調查。

但即便如此，這種神秘集會也很難被徹查，暫停活動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何況他們在司法區域擁有潛伏的資源。

除了這些信息，他再難以判斷下去，究竟還有什么他遺漏的細節。

“他受的不是致命傷，明明有呼救窗口為什么不求救？尸檢又沒有任何中毒跡象，證明他是清醒的。”

“他真的是清醒的嗎，他真的有呼救窗口嗎。”

戈蘭特遵循直覺慢慢去延伸他的假設。

“如果他不清醒，那可能是因為剛睡醒？說起來我并不清楚凡卡的作息，他是否有顛倒作息的習慣？”

走上43號公寓樓，他敲響凡卡鄰居的房門，開門迎接的是一名老叟，她精神頗好，卻向戈蘭特卻大吐苦水。

“他的作息？他的作息就像野生動物，因為他的工作就是在房間里算賬，不像正常人那樣要白天出門工作，所以他常常在半夜發出聲響，我年紀大了睡眠不好，偶爾還會在半夜驚醒?！?

戈蘭特簌簌寫下，目前終于掌握到一條相當關鍵的線索。

凡卡有白天睡覺夜晚工作的習慣！

先前認為事發于下午是出于常理判斷，但凡卡不同，白天大概率是凡卡呼呼大睡的時間，恐怕意味著凡卡最早只有早上六點左右才是清醒，就在白天不知幾時房間里來了闖入者，那時他就已經被控制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頭緒要如何得到進一步的證據?！备晏m特略微苦惱地冥思，時間離事發過去6天，不僅證物會風化，當初可以提供證言的人員記憶也會消退，配合度也會顯著下降。

“要是能知道兇手具體進入房間的時間就好了，但我和警方一開始就盤問了這些細節，并沒有得到相關的證言……”

一方面是推動結案的壓力，一方面是大量缺失的信息，戈蘭特知道自己很難再為凡卡取回真相，這樣的受害者在卡斯古特其實有很多，普通人或許還有活人替為鳴冤，對于凡卡這種被剝奪了公民身份的人來說其實不算是最慘烈的結局，終究凡卡只是無數莫名其妙的無頭案件其中一份。

“這件事最后，還是會算到伊姆萊家族頭上，可惜沒能抓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呵呵，古托瓦婭，古托瓦婭，看啊又是這些龐大的家族在無聲無息地殺人，一定是女神給了我這樣的機會，讓我能夠替無辜的你清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