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的夜晚，在這座城市里顯得更加靜謐。

路半夏在前面走，韓笙在他身后跟。

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心懷鬼胎”。

路半夏的家本來離學校就不遠，也就沒有申請學校宿舍，每天都步行往返學校和住處，剛好也方便他半夜碼字。

韓笙依舊穿著一身白裙，帶著有些不合時宜的遮陽帽。多虧已經是晚上，并沒有多少人認出來她就是白天在天遠廣場鬧得風風雨雨的韓同學。

一直等到走出校門，回到了步行街上，路半夏才轉過頭。

“關于今天的事兒，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說什么？”韓笙也停下腳步。

“我說你啊，捅出來這么大簍子，就沒一點自覺嗎。”

看到韓笙不明所以的表情，路半夏嘆了口氣：“邊走邊說吧，你今天為什么來學校。”

于是兩人重新邁動腳步，穿過了步行街，一直走到家門前的地鐵口，路半夏才終于聽明白今天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因為什么。

“因為你覺得我沒有那玩意兒，就會有生命危險？”

“嗯……”

“然后你就自己出門，也不知道我在哪，就這么硬著頭找我？”

“對。”

路半夏哭笑不得。

“你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大嗎？”他指了指遠處的高樓，“這個世界上有種修辭手法叫做夸張，而且也不是所有人說的所有話都是可信的，你聽的時候也做個分辨。”

“那要怎么分辨誰說的話是可信的呢？”韓笙有些犯難。

這倒是問住路半夏了。

他想了想，撓了撓頭：“如果拿不準，就來問我吧。”

“嗯。”韓笙用力點了點頭，想了想補充道，“路半夏的話，都可以相信。”

路半夏一愣。

他側過臉，看著女孩的眼睛。

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反射著街邊的燈光，于是那雙眸子似乎也在閃閃發亮。

路半夏突然意識到，他現在，被一個來自七百年前的小妖怪，信賴著。

無條件的，百分百地，信賴著。

“我就那么重要嗎。”他玩笑似的笑了笑。

“路半夏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我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到底是什么了。”

韓笙表情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路半夏知道她的話可能并沒有什么深意，對韓笙來說，話里有話是件有難度的事。

可被人依賴的感覺真的很好，于是今天韓笙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似乎都變得不再恐怖。他開始有些理解為什么有人會熱衷于養些貓貓狗狗。

想到這兒，路半夏突然笑了起來。

仔細一想，他可是比養什么貓貓狗狗厲害多了，他直接養了個妖怪。

韓笙看著路半夏魔怔似的嘿嘿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路半夏笑夠了，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九點五十，離地鐵關閉還有些時間。”他朝韓笙招了招手，“來，跟上。”

“去哪？”韓笙好奇。

“昨天不是說了要帶你好好看看這座城市嗎，有事耽擱了。我們現在去。”

韓笙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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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國貿，遠比白天要璀璨。

這里是這座城市的中心，無論是地理意義上的，還是其他意義上的。

路半夏走出地鐵口，看著正前方那棟直入天空的高樓，鎏金色的燈光將整棟大廈暈染得分外富麗，周遭林立的樓宇與它交相輝映。

那是國貿的中心，世貿塔。

韓笙環視著將自己的圍繞的高樓，微微張大嘴巴。

她的瞳孔，流光溢彩。

“好漂亮。”

“漂亮吧，這可是七百年時間累積的結果。”路半夏自信一笑，“走，帶你去個更好看的地方。”

韓笙用力點了點頭，跟著路半夏，沿著寬闊的人行道一路走到世貿塔前，明亮的大廳近在咫尺，兩頭威武的銅獅子坐鎮門前。

路半夏打算帶韓笙到世貿的頂樓去看看，可是他到現在也只是跟自己老姐去過一次，那里有個餐廳，視野通透，能夠俯瞰整座城市。

不到這兒還沒有感覺，臨近了路半夏才發現這棟大廈帶給人的壓迫感屬實有些足，停車場停滿各色豪車，穿著考究的男士女士從大廳經過，舉手投足都透露著“優雅”。

“路半夏，這棟樓好高。”韓笙仰著臉，脖子都有些扭曲了，“這就是書上說的，用防水聚合物和鋼纖維加固的混凝土建造的嗎？”

路半夏已經習慣了韓笙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他四處張望，正要找一找上次來的時候坐的電梯，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先生，女士，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路半夏回頭，看著身著西裝的前臺小哥，先是一愣，接著開口：“我想去頂樓，電梯在哪？”

“去世貿餐廳對吧，請問有預約嗎？”

“預約？”

“如果沒有預約的話，現在暫時沒有辦法進入，因為餐廳是限流的，為了保證您的用餐體驗。如果想去的話，可以預約之后明天再來，餐廳十點半之前都可以點餐。”

盡管用詞十分禮貌，但路半夏還是從對方眼神微妙的變化里，讀出了幾分“你不配”的意思。

能在這個地方做前臺的，眼力多少又過人之處，能從穿著舉止看得出來什么叫“隨性”，什么叫“真的沒錢”。

可沒辦法，路半夏確實不配。

韓笙乖巧地站在路半夏身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路半夏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自己老姐有這邊的會員，可是想了想又實在張不開嘴，于是只能示意韓笙跟上，兩人又走出了大樓。

“路半夏，我們不上去嗎？”

“上不去咯。”路半夏苦笑，“沒有預約，就上不去。”

“那我們為什么不預約？”

“預約是要點餐的，點餐是要花錢的。”路半夏掏出手機，在某點評軟件翻出菜單，“看到沒，這一盤菜，夠你一個星期的口糧錢。”

韓笙看了看菜品的標價，雖然不是很懂，但也大概明白這應該是自己那個時候，只有達官顯貴才能吃的酒樓。

兩人走遠了些，路半夏回頭看了眼身后的高樓。

韓笙把這一切看在眼里。

她仔細想了想，開口問道：“路半夏，你想去那里嗎？”

“想是肯定想啊。”路半夏隨意回答，畢竟那里的飯味道確實對得起價格和風景。

“那去那里預約，要多少錢呢？”

“預約不要錢，不過好好吃一頓，咱們兩個至少要一千起步吧。”路半夏聳聳肩。

“一千……”

韓笙低頭，小聲重復著這個數字。

路半夏看到韓笙這副模樣，以為她是有些失望，于是想了想，眼睛一亮：“頂樓是去不了了，不過我還知道個好地方。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