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看著重燃戰斗之魂的社長，有點佩服這學姐了。

能在這種局面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臉皮屬實要厚一點。

不過看樣子，想像上一輪那樣玩點小把戲大概是沒指望了，路半夏反倒覺得正兒八經比賽，柳竹雨可能還會更偏袒自己人一點，她就是這么個性格，看不得造假，容不得舞弊。

“來，我們再轉一次，我就不信了。”

魏憐陽擺出破釜沉舟的架勢，但現在她心里也有些發慌，千算萬算沒算到在最自信的環節出了問題。

轉盤滴溜溜地旋轉，路半夏也忍不住伸長脖子看去。

圓盤緩緩停住，指針不偏不倚地指在“圍棋”兩個字上，偏偏這兩個字幾乎是夾在縫隙里連看都看不清楚。

魏憐陽眼角抽了抽，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該出門看看黃歷。

圍棋這東西，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她總不能再讓人拿著棋盤對著圍棋少年擺造型吧？

從對面的人群里，走出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的瘦高男生，手里抱著四四方方的木質棋盤。

他走到魏憐陽面前，把棋盤擺好，一言不發正坐下來，把兩盒棋子分別擺好，這才抬頭自信開口：“請。”

“這個……稍等一下。”

魏憐陽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退后幾步緊急召喚社團其他幾個人過去。

“不廢話，誰會下圍棋。”

路半夏聳聳肩，他對圍棋幾乎一竅不通，唯一的了解是當年那部圍棋少年的動畫。

“我會五子棋。”韋光正自告奮勇，“感覺應該差不多。”

“一邊去。”魏憐陽擺擺手，有些抓狂地撓了撓頭發，“這怎么辦？象棋倒是還好，圍棋我們也沒人會啊……”

“話說，你們為什么不問問我。”

“哎喲，你在啊。”魏憐陽嚇了一跳，扭頭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齊特，兩眼一亮，“你會嗎？”

“略懂。”齊特面如止水，一副宗師做派。

“段壬呢？”路半夏這才想起這社團似乎少了個人。

魏憐陽沒回答路半夏，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過齊特的后衣領，連拖帶扯把他帶到棋盤前：“我就知道還得是你特仔。來，我們派出我們的大將來跟你們對弈。”

齊特盤腿坐下，圍棋社的眼鏡仔顯然并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推了推眼鏡，抬手示意齊特執黑先行。

齊特捋了下頭發，伸出兩根手指捻起黑棋，鄭重落下。

眼鏡仔立刻回應，顯然成竹在胸。

路半夏嘆了口氣，他湊到裁判席那邊，打算詢問一下唯一可能懂點路數的人。

“你覺得齊特和眼鏡兒誰能贏？”

“不知道。可以看一看。”柳竹雨視線鎖定在場地中央的棋盤上。

路半夏猜得不錯，大小姐不可能不會圍棋，但她的水平大概也只是能讀懂局勢，可正經下棋的高手顯然還有一定差距。

但只是過了五分鐘，柳竹雨的臉色就變得有點難看。

“看來齊特說的略懂，確實是略懂。”

路半夏一愣，看向場地中央。

齊特依舊一副云淡風輕模樣，但看對面眼鏡的狀態，顯然是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大哥，你不會你就老老實實說不會啊！不說話裝什么高手啊！

眼鏡兒顯然不打算就這么快結束戰斗，他的視線時不時向裁判席瞟來，不是落在柳竹雨身上就是落在韓笙身上。

機會難得，能露兩手的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

魏憐陽在一旁觀戰，表情顯然越來越難看，她恨不得現在就搜攻略對著棋盤一個子一個子復盤。

路半夏嘆了口氣。

他對這個社團說不上多么留戀。

但如果每天下課之后，沒有在那間社團待上一會兒，路半夏覺得自己大概會有些不習慣。

更重要的是，她應該也不會開心。

路半夏轉過臉，看向身旁好奇地墊著腳，看向場地棋盤的韓笙。

后者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轉過臉來，開心地笑了起來。

“來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路半夏朝韓笙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一旁沒什么人的地方。

韓笙乖乖地小步快跑過來，湊到路半夏身前。

“我給你現搜一本棋譜，你學一下規則，跟那個人下，有幾成勝算？”

“不知道。”韓笙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路半夏撓撓臉頰，他對小妖怪的學習能力倒是信心十足，可是現學現賣還是有點……

“但是我感覺我能看得懂。”

韓笙一句話，讓路半夏愣住了。

“什么意思？”

“就是我能看懂他們在干什么。”韓笙歪著腦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路半夏的表情，由驚轉喜。

韓笙不會用電不會開車，來到這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可圍棋可是老祖宗們傳了四千多年的東西，小妖怪不可能沒接觸過。

換句話說，這可能真的是她印在腦子里的東西。

“好，你就按你的想法去下。反正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路半夏死馬當作活馬醫。

“好啊。”韓笙一如既往痛快地答應了。

路半夏說干就干，立刻來到場地中央，抬手示意暫停。

“怎么了？”眼鏡兒顯然有些不滿意，“觀棋不語，你要指點？”

“我不說話，換人可以不？”路半夏硬著頭皮，“反正我們是一個社團的，誰上應該都可以吧？”

眼鏡兒瞇起眼睛，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隨便，或者你們一起上也沒關系。”

幾個矮子挑出來個將軍，下得還是跟屎一樣，就算讓他們商量又能商量出什么來呢？

路半夏朝韓笙招了招手，韓笙乖巧地走到棋盤前，正襟危坐。

眼鏡兒看著對面的姑娘，捏著棋子的手顫了顫，險些落子在棋盤上。

“你……你會圍棋？”

“啊，我不知道。”韓笙老老實實搖了搖頭，接著微笑看著眼鏡兒。

眼鏡兒覺得自己像是忽然被一車玫瑰花瓣給淹沒，棋盤變成了紅毯，棋子變成了漫天的花瓣，只是這一眼，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將來的孩子叫什么。

她指定喜歡我。眼鏡兒心想。

“不是，路哥，阿笙會下棋？”魏憐陽有些不敢置信地小聲開口。

“不知道。”路半夏聳聳肩，如實告知，“但是總比讓齊特繼續在上面坐牢強。”

齊特早就起身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魏憐陽剛想跟他說幾句，卻聽到齊特低聲開口：“對不起。但是我盡力了。”

路半夏一愣。

他以為齊特在開玩笑，可現在那個一向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兄弟臉上的表情像是編好的程序被人改了代碼，自責和難過幾乎不加掩飾。

在意這個地方的，似乎不止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