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將信將疑地接過柳竹雨遞來的單子，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讀者反饋？”

“Novelist的紙質版反饋一般都是下一期公告上上一期，但網站上的反饋數據來的更快一點。”

路半夏盯著單子上長短不一的柱狀圖看了半天，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韋光正湊了過來，和路半夏臉貼臉，只是瞄了一眼就大呼：“我焯路哥，可以啊，排第三呢?！?

路半夏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興奮和欣喜，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柳竹雨把這個拿來，可不是來給自己祝賀的。

“看到了？”注意到了路半夏臉上的表情，柳竹雨開口。

“看到了?！?

第一次刊載，能夠拿到第三的票數，對路半夏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好成績了。

如果是兩個月前的路半夏，大概能在幻想家論壇上匿名刷好幾個炒作貼釣魚，那些罵自己沒嘰嘰的人也能得到路半夏熱情的“親吻”表情包，和一句發自肺腑的“謝謝你，你也沒有”。

但現在路半夏要做的不只是“刊載”這么簡單。他要拿到連載資格，他的對手是面前這個名為一雨知秋的大物，從經驗到名氣全面碾壓自己的對手。

“差得很遠?！?

路半夏抿了抿嘴唇，盡管心有不甘，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柳竹雨的作品放在新人里，確實是降維打擊級別的。

“對，差得很遠?！绷裼挈c點頭。

“什么差得遠？”韋光正一臉不明所以。

“當然是跟第一名了?！币恢蹦蛔髀暤凝R特突然開口。

柳竹雨跟著打了個機靈，接著把視線投向蝸居在角落的齊特。

“……雖然我一直沒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你這個反應還是讓我有點受傷。”齊特摸了摸鼻頭，一臉黑線。

“對不起。”柳竹雨微微欠身，明明是道歉，姿態卻像是公主在封賞。

“不是吧路哥，你第一次寫書就想跟秋大比啊，你連他一根……你沒必要這么完美主義吧。”

“你是不是想說一根毛都比不上？”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表f光正否認三連，“你看你跟第二名不是差不多，夠可以了。你之前寫那玩意兒，不是在論壇連載都有人舉報你的？”

“那特么不是因為我寫的難看，是因為舉報那哥們兒讓我在故事里加上牛頭人?！甭钒胂囊慌拇笸?，“我是純愛戰士，牛頭人什么的滾出我的帖子！”

韋光正搓了搓手，訕笑兩聲，表情有些古怪。

“你不會是……”路半夏瞳孔放大。

“總之，你看到了?！绷裼甏驍嗔藘蓚€人決裂的可能性，“你做的還不錯，但還不夠好?！?

“放心好了，第一次而已?！甭钒胂墓首鲙洑獾匕l言，“一雨知秋也不是剛出道就這么火嘛。”

柳竹雨微微挑眉，玩味地看著坐在座椅里的路半夏。她的眼神明明平靜，可路半夏卻有種馬上要被戳穿的錯覺。

于是路半夏只能梗著脖子硬撐著，仿佛一只快要翻肚皮前的金魚，還在鼓著眼一口接一口地吐泡泡。

他大概可以露怯，或者擺爛幾句“啊對對對”，反正他一向懶得跟人爭辯。跟路半夏不熟的人會以為他是個頗有幾分熱忱的人，可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家伙骨子里懶散到讓人掩面。

可一想到曾經有個姑娘，連地圖都認不清就滿上京轉悠，只想把那封早該寄到的故事交到編輯手里，路半夏就覺得自己不能露怯，他就是一只死鴨子嘴也得比鈦合金鋼板要硬。

“兄弟們，上午好！”

社團活動室大門再次被推開，魏憐陽走路一陣風地進門，朝韋光正打了個響指：“阿正偷懶了啊，不是讓你帶入角色呢？頭套怎么摘了？”

“哦，都怪他。”韋光正及時指認路半夏，接著把頭套戴好，“對了，路哥還有個事兒剛才問我來著，我也說不太明白。我感覺陽姐你應該懂的?！?

“呵，還不如問我?！饼R特陰沉沉地低笑。

“啊喲，嚇死我了，你也在啊。”魏憐陽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地看向齊特。

“……”

路半夏有點擔心齊特會不會忍不住把鍵盤給撅了。

但看到魏憐陽和柳竹雨頗有幾分好奇的眼神，他還是嘆了口氣，把剛才的事潤色之后如實講了出來。

“sogasoga，我懂了?！蔽簯z陽聽完之后，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

“你懂什么了？”

“你那個朋友是個啞巴?！?

“肯定不是?。俊?

“那他為什么不直接問說這話的人呢？”魏憐陽搖了搖手指。

“……”

路半夏張了張嘴，盡管很想反駁，但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而且越想越特么的有道理。

對啊，我為什么不自己問問小妖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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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這么想，可是真要做起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路半夏站在韓笙房間門口，理論上來說這個房子的每個角落路半夏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他現在看著面前這扇熟悉的門，竟然有種14歲那年第一次掛梯子登陸PxxnHub的緊張感。

想想啊路半夏，不就是問一嘴的事兒嗎，有什么難的？

就像問她早上的包子好不好吃一樣隨口問一句，小妖怪大概也會認認真真地回答你，這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昨天的事大概率也只是個誤會，小妖怪應該是看了什么奇怪的電影，或者什么不能理解的書，剩下的只是自己腦補的而已。

可是路半夏的手抬起來，卻怎么也敲不上去。

思想建設了半天，路半夏都開始覺得自己娘們唧唧的時候，房間門竟然“咔嚓”一聲自己打開了。

“你為什么一直站在這兒啊路半夏？”韓笙探出腦袋，好奇地看著他。

路半夏一愣，接著意識到以韓笙的敏銳感官，自己就是在隔壁房間放了個屁估計都能被聽到，更遑論在人家門口林黛玉似的磨嘰半天。

“啊，這個，也沒什么?！甭钒胂墓恍?，撓了撓頭，“我就是想問一下昨天晚上那個……那個什么，你不是跟我說了句話嗎，還……”

路半夏有些說不下去了，只能伸出拳頭在自己胸口比劃兩下。

韓笙看得云里霧里，但因為是路半夏說的話，所以她只能認真嘗試去理解。

“就是你為啥說我是笨蛋??？”路半夏終于忍不住，直球發問。

韓笙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路半夏在說什么。

接著她朝路半夏呲了呲牙，用略帶歉意的眼神看著他：“我可以不說嗎？”

“……哦，好啊?！?

“那我可以回房間了嗎？”

“好啊?！?

韓笙朝路半夏擺了擺手，接著一點一點貓回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路半夏怔怔地盯著房門，覺得自己更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