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電腦桌旁邊的抽紙，抽著抽著就沒了。”

韋光正咳嗽兩聲，故作高深地看向路半夏：“路哥，我這句怎么樣？”

“文豪水平，你不去續寫紅樓夢可惜了。”路半夏回答得無精打采。

“紅樓夢沒寫完嗎？施耐庵怎么還寫太監了？”

“……給我向《水滸傳》道歉。”

雖然但是，話糙理不糙。

時間有時候真的會不知不覺溜走。

悶熱的九月快要過去，每天回家路上的街燈都比前一天亮得早了些，路半夏甚至有時候能夠感受到些許涼意。

所以社團活動室的空調也時開時不開，特別是趕上今天這種多云的天氣。

“路哥，我能問你個事兒不。”

“不能。”

“你最近是不是沖得有點多了。”

“……”路半夏連白眼都懶得翻。

“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特別像指環王里那個咕嚕嗎，眼圈那么黑那么大。”韋光正在自己的小眼睛上比劃了一圈。

“放屁。”路半夏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接著他沉默地按掉了手機屏幕。

特奶奶的，確實有點像咕嚕。

只是事出有因，路半夏已經有快兩周沒有在四點前合眼了，不光如此，除了有必須點明的課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拉上窗簾，不分晝夜，這種狀態下估計也只有妖怪能保持水潤Q彈。

距離團建已經過去十幾天，這期間風平浪靜。

沒有身材火辣的克蘇魯女妖怪，也沒有禹文軒禹武軒之流上門騷擾，那一晚上的奇幻經歷仿佛只是路半夏的一個夢。校園論壇的風向再次轉向“男澡堂到底該不該修在運動場旁邊”，勁夫和女拳網上唇槍舌戰你死我活，線下手拉手共唱“校園是我家”。

沒人再去關注失意的變態撲街寫手路半夏，他已經成為了京貿大學某種抽象的象征，可能在N年后的同學會會被人偶爾提一嘴：唉，還記得那個百團大戰玩小黃油的哥們兒不？

但這卻是路半夏思如泉涌的十幾天。

一切都得從那天午后的擁抱說起。

路半夏懷中溫香軟玉梨花帶雨，氣氛曖昧的就像是熱咖啡上浮著的奶沫，能忍住啜一口的都是柳下惠轉世。

可路半夏腦子里卻只有一件事。

為什么自己天天撓的頭都要禿了，去想到底要寫些什么？

自己家的冰箱里可是鉆出來了一只妖怪啊，一只七百年前，如假包換，能文能武的美女妖怪。

路半夏天天看著韓笙，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甚至有時候已經忘記了正常人類女性是不會自己用體溫烘干頭發的。

換個角度想想，自己家里這不是住了個活生生的素材嗎？

思路一旦打開之后，就一發不可收拾。

于是路半夏再次開啟了狂暴碼字模式，就像當初寫自己的第一本書那樣，廢寢忘食，不舍晝夜。

因為投稿的日子也臨近了。

這是路半夏賭上自己還不存在的職業生涯的一次投稿，他必須重視。

如果不是今天有一節專業課，路半夏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社團活動室的。

“哎哎路哥，你看這個畫，是不是特別像你喜歡的那個畫師畫的。”韋光正探頭探腦地湊了過來，把手機遞到路半夏眼前。

路半夏不得不接過手機，但心里并不怎么在意。

模仿Shawn的人很多，倒不如說Shawn的風格在很早之前就有人涉獵，他是個集大成者，卻不是金田系的祖師爺。

只是等路半夏看清屏幕上的那幅畫，忽然精神一振。

畫面很簡單，只是一個抬頭看月亮的姑娘，而且只是黑白線稿，甚至連上色都沒有。

但是筆觸和畫風，跟Shawn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個不是Shawn畫的？”

“不是啊，你看，這個是叫什么，什么玄月。”

路半夏仔細一看，作者的名字確實是玄月而不是Shawn，點開他的空間，里面只有這一幅叫做《001》的作品。

這個玄月又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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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叫玄月呢？”施無雙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叼著畫筆的韓笙，有些好奇。

“因為玄月是九月的意思。”韓笙咬著畫筆，朝施無雙咧嘴含混不清地說道。

“是嗎。”施無雙有些吃驚，“你還知道這些。”

“路半夏給我看的書里是這么寫的。”

韓笙一邊說，一邊雙手在畫紙上掠過。

如果有人看到她現在的狀態，大概會吃驚不已。

韓笙的左手和右手，分別拿著黑色的G筆，在米白的紙上飛快地涂畫著。

她沒有打草稿，整張白紙上連一根多余的線條都看不到，可韓笙落下的每一筆都很堅決。

粗細變幻的線在紙上看似不想干地排列組合，只是轉眼功夫，一個舉著燈籠的少女，躍然紙上。

“怎么樣。”

“你……把筆先放下。”施無雙指了指自己的嘴。

韓笙順手把叼著的畫筆拿下，咧嘴笑道：“這一幅可以嗎？”

“技術上沒有什么問題，但……”施無雙仔細地觀察著面前這幅畫，“情緒，有些地方還是太拘泥于原來的框架。說的有些晦澀，但是這幅畫還沒有靈魂。”

“靈魂？”韓笙歪了歪腦袋。

她并不是憑空創作，在韓笙的對面放著施無雙大量的草稿，每一幅都看似潦草，卻讓人遐想無限。

韓笙要做的，就是根據這些草稿，畫出屬于自己的線稿。

“沒……沒關系，不太懂的話，慢慢來。”施無雙看出韓笙的困惑，連忙安慰道。

韓笙確實不需要著急。

能畫出線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更何況是對著草稿半臨摹。

可問題就在于，從韓笙開始學畫到現在，才過了不到一個月。

不到一個月。

從什么都不懂，到左右開弓畫出完美的線稿。

施無雙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只知道這種人在自己的認知里，可以被稱作“妖怪”。

她對韓笙的學習能力已經快要到了崇拜的地步。

“聽不懂。”韓笙苦思半天，還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沒……沒事，休息一下吧。”

施無雙拿起毛巾擦了擦脖頸的汗，看到韓笙還在皺眉思索，忍不住勾起嘴角：“你還真的很喜歡畫畫啊。”

“嗯！”韓笙聞言，用力點點頭，“很有意思。”

“那就好。有時候練習還是很枯燥的，我見過很多人因為興趣開始畫畫，但是都……”施無雙沒有再說下去。

“施無雙，我有個問題能問你嗎？”

“哦……哦，可以啊。”

“畫畫能賺錢嗎？”

韓笙的大眼睛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