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是京都商業繁華之地，街上熱鬧非凡。

白玉帶著于嬤嬤來到華云樓，還沒到門口，便聽到有悠揚低回的瑤琴之聲傳來，高雅平和的琴聲，似動人的旋律旋過酒樓內的每一個角落，溶入樓內賓客的耳中。

白玉抬眼望去，只見琴臺上，胭脂儀態優雅從容，雙手微抬，輕捻慢挑，一個個音符如水流出，振翅欲飛的蝴蝶胎印在她的眼角，仿若翩然蝴蝶停于花間一般，顧盼之間，蝶舞生輝。

看著胭脂，白玉有一瞬的失神，她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上次在寺廟見著的人。

“你怎么了，我們進去吧。”于嬤嬤推了一下白玉，但轉身看到胭脂，也不禁愣了一下。

“進去吧。”白玉眉頭一皺，思緒拉了回來，快步走進了酒樓。

“兩位客官，里面請，”小二笑呵呵的迎了過來。

“二位客倌，看著你們面生，請問要來壺什么酒呢？還是.....”待她們在椅子上坐下來，小二忙不迭的問道。

“聽聞你們有一種專為女子現調的蓮花酒，來一壺吧。“未等他說完，于嬤嬤說道。

“好，兩位等著我就拿來。”小二點頭，不多時將酒送了上來，給白玉和于嬤嬤倒好。

白玉早在進入之時便不動聲色的打量起這里，她聽著那悠揚的琴音，原以為樓內里也會有什么精妙奇特的布置，觀察一番后才發覺和尋常的茶樓其實并無半點不同，不止是布置，就連樓中的小二、前來喝酒的客人，都并無任何出奇之處，難不成這間酒樓名氣極盛的緣由是因為她？

白玉再望向琴臺上的胭脂，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琴弦，發出單調的一個個音節，如有暗香浮動，令人心曠神怡，悠然思遠。再看向她臉上的蝴蝶胎印，心中有些錯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什么呢，喝酒呀。”身邊的于嬤嬤出聲，她感覺到白玉的神色不對，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看到胭脂面上那胎印，更是讓自己惶恐不安。

“喝酒吧。”白玉端起酒杯，姿態怡然的慢慢飲著，酒香沁入鼻尖，配合著身邊悠揚的琴音，倒是真別有一番情致。

但她今日出門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喝酒這般簡單，白玉半瞇著眼做出一副享受的神情，眼角漏出的余光卻一直打量著胭脂。

“這姑娘，有點兒面善。”于嬤嬤低低的說，心中隱隱的不安

“就因為她面上的蝴蝶胎印”白玉瞥了她一眼

“除了胎印，難道你看不出，她和你長的有那么幾分的相似嗎？難道你就沒想過她就是你的.....。”

“住口。”白玉出聲打斷于嬤嬤，內心卻異樣的緊張，她冷眼看著不遠處的胭脂，一會后，復有低下頭去，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胭脂的模樣實在是讓她覺得眼熟得緊，但是當年既然決定了換子，就不能再允許自己后悔。如果此刻亂了心神，那她尚書府正夫人的位置可是要拱手讓人了，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

漸漸的，白玉眼中一絲暗芒悄然滑過，手指輕抖，酒水忽然蕩起幾圈漣漪，眼底掠過陰冷的光，嘴角微微揚起，“于嬤嬤，你替我辦件事。”

“辦什么事？”

“明兒你......。”白玉湊近于嬤嬤耳邊，小聲嘀咕的吩咐道

“你確定要這么做？”于嬤嬤聞言一驚。

“和若風撕破臉皮對我沒好處，還不如這個辦法來的有效，讓她知難而退。”白玉微微勾了勾唇角，揚起一個狡黠的笑容。

于嬤嬤沒再出聲，但凡白玉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更改。有些話，她不能說也不該說，因為事關重大。于嬤嬤忽然有種不安，極度的不安，仿佛她們設下了這一道坎，就再無寧日。

.......

“小姐，今兒這巷子怎么怪怪的，好生安靜。”小玉跟在胭脂身后，左顧右盼。

雖說這條巷子她們也常走，回酒樓的路這是近道，然而今天這里卻顯得有些冷清，人也就是三三兩兩的不多。

“疑心生暗鬼。”胭脂笑罵道，“你且去前頭的流月齋買些宣紙回去，我先回酒樓了，酒坊里還在釀酒呢。”

語罷，胭脂徑直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玉頷首，“是，小姐。”

小玉在巷子里走走，隱隱的，總覺得身后有雙眼睛死死跟著自己，偏偏甩也甩不掉。所幸流月齋不遠，通過這巷子就到了。

誰知剛離巷子口不遠，便看見兩個老婦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眉飛色舞。小玉本是不愛管閑事的人，只想著盡快買宣紙回去。哪成想沒走幾步，便聽見那兩個婦人是在說著華云樓，不由的放緩了腳步。

那灰衣老婦道，“知道嗎，我聽說呀，華云樓的丑丫頭看上了一個貴公子。”

“哪個丫頭？彈琴的？”藍衣老婦問。

“除了她還有誰，也不拿個鏡子照照，丑成這個樣子還想攀高枝。”說這話時，那灰衣老婦看了前面的小玉一眼，略帶不屑。

“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藍衣老婦追問

“我看到的呀，哼，那位公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喜歡上的肯定是什么絕世美女，怎么會是這么一個丑八怪，我看那丑八怪肯定是給人家下了咒！”灰衣老婦的話愈發的難聽。

小玉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奈何如此驚人的話語，她又不得不停下。便頓下腳步，沒有繼續往前走，將胭脂的囑咐忘在腦后。

“唉，我想也是，你看她臉上這胎記，這么黑，這么大，如此丑陋居然還敢出來彈琴嚇人，看來那丫頭手段厲害啊，是狐貍精現世也說不定。”藍衣老婦嘆息著直搖頭。

突然，她看著前方停下腳步的小玉，走到了她的跟前：“我們說話，你這丫頭在鬼鬼祟祟的偷聽什么？”

“誰偷聽了，你們那么大聲，鬼都聽見了。你們太過份了，竟然如此說小姐。”小玉怒言

她心里不痛快，真想給她們幾耳光。小姐是不漂亮，但也不能由著這幫無事生非的婦人一貫的嚼舌，將她的名聲都弄臭了，真是該死得很。

“小姐？”兩位婦人故意裝著打量一下小玉。

“你們的嘴上最好積點陰德，管好你們的嘴，否則說不定哪日非得死在這破嘴上頭！”小玉嫌惡的看了兩人一眼，這些個碎嘴的婦人，不值得搭理。

啐了兩人一口冷哼幾聲，小玉逃一般的竄出了巷子。

后頭，兩個婦人破口大罵，“你丫頭才會死在嘴上，你全家都死在嘴上。臭丫頭說話如此惡毒，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一輩子一個人過，當一輩子的下人，永遠翻不了身！”

“好了！”冷冽的聲音自巷尾響起，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慢慢的，于嬤嬤清晰的面龐出現在兩人面前，顧自將手中的一個錢袋丟給兩人，“拿去分了。”

“多謝夫人。”灰衣老婦笑得合不攏嘴，“方才都已經按照你的吩咐，一字不漏的故意說與那人聽去。

于嬤嬤眉色一挑，“記住，此事千萬不要亂說出去，否則對你們沒好處。”

“是是是。我們不說，我們只管收錢。”兩人沖著于嬤嬤賠笑臉，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小巷。

于嬤嬤凝眉，望著遠處離開的兩人。真是可惜了華云樓的那位姑娘，要受這樣的閑人閑語。然……白玉的吩咐，她不得不遵從，因為她只是個下屬。職責是完成主子交代的一切事情，無一例外。

于嬤嬤腳步輕盈，轉身一步一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