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末尾的一輛馬車頂上,一瘦小少年正躺在那兒,望著天空出神。
“喏,這是休苦,只比你大幾歲,按輩分,你應該叫五哥。”
指著少年,陳休懷向陳休琴介紹道。
“五哥。”
小姑娘立即脆生生喊了一聲。
“嗯?哦,三哥你來了,這是?”
聽到聲音,陳休苦才撐起身子,平靜地看向兩人。
“這是你七妹,才入族譜沒多久。”
“哦,七妹好。”
聞言,對方只淡淡打了聲招呼,便又陷入沉思。
“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幾天經歷了些事,才內向了些。”
“嗯,沒關系的。”
看其態度冷淡,陳休懷無奈搖頭,轉身朝陳休琴解釋,后者卻很懂事,并未因此生氣。
“對了,二叔你認識了嗎?”
原路往車頭走去,他又向女孩問道。
“認識的,這兩年,他出完任務,每次都要到學堂來,帶著些小零嘴,非要送給我們。”
“就是……每次都不好吃!”
聞言,女孩吐了吐舌頭,一臉糾結,卻總算有了幾分少女的樣子。
“哈哈,看來二叔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啊。”
見此,陳休懷不由哈哈大笑,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語氣。
當年,他們也是這么過來的,特別是自己,因為悄悄溜過幾次,還被陳遠靖逼著當面吃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說著,二人已到了車隊前面,陳遠靖正騎在馬上,與一小吏模樣的族人說著什么。
“休懷,嗯,琴丫頭怎么也來了?是來接二叔的嗎?”
看到他們,其立即停止了對話,轉而驚訝地看向陳休琴。
“二叔。”
“二……二叔好!”
他還好,陳休琴卻有些渾身不對勁兒。
“嗯,果然還是丫頭心疼人,這次二叔帶了好多好吃的,有外州的烤火蜥蜴,章家產的血腸……”
“這次那群沒良心的小子就別想了,全是我們琴丫頭的!”
卻像是沒看出后者的扭捏,陳遠靖滿臉笑容,做出了令二人臉色一變的決定。
“二……二叔,這個,我,我……”
“二叔,小琴等會兒還要上課呢,那么多東西哪兒帶得走啊。”
陳休琴顯然不怎么會拒絕人,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還是他看不下去了,替她一口回絕。
“哎,好吧,到時候二叔再來看你們,休懷,差不多我們就先上山吧。”
“剛才我問了,族議就在這兩天。”
被拒絕,陳遠靖也不以為意,只是有幾分遺憾,隨后便朝山上走去。
“小琴,三哥還有些事情,先不陪你說了,晚些再去找你,好嘛?”
“嗯!”
聽得其提醒,陳休懷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又對陳休琴交代兩句,才快速跟上。
后者望著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六叔公,九叔公,十八叔。”
來到山頂議事廳,陳休懷才發現,里面已經坐著好幾個長輩,于是挨個打了招呼。
隨后,才找個位置坐下。
“十八叔,怎么沒見族長和八姑?”
坐好,他低聲朝身旁的陳遠歌問道。
“哦,八姐好像被派去鎮守靈脈了,至于十三叔,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后者只略作解釋,沒有多說。
這一等,便到了傍晚,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議事廳門口。
“深云。”
“十三叔。”
“族長。”
來者,卻正是族長陳深云,見其進來,在場或打坐或交談的眾人,皆站起身。
“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這么虛頭巴腦,都坐下吧。”
先示意大家坐下,隨后其便坐到了主位上。
甫一歸位,眾人頓時像有了主心骨,正襟危坐。
“是人養氣,還是氣養人?”
“休懷,怎么,第一次參加族議,還不習慣啊?”
看著威嚴莫名的陳深云,陳休懷正喃喃自語,識海內卻突然響起聲音。
“啊?!”
一驚之下,他抬起頭,才發現別人都一臉肅穆,只有自己,還呆呆愣愣。
“這就是筑基修士的神識傳音嗎?果然神奇!”
知道是族長在提醒,他下意識坐直身子,作傾聽狀,同時,心中生出一陣感慨。
“好,那我們就正式開始吧。”
見眾人已做好準備,陳深云便宣布族議開始。
說完,又醞釀一會兒,才繼續道:
“本來族議該年底召開,但事急從權,就提前到了今天,至于原因,我待會兒再說。”
“還是老規矩,六哥,你先匯報一下五年來族內的收支吧。”
順著其目光,陳深朝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五年來,族庫共計收入靈石兩萬六千二百余塊,來源主要有三。”
“其中青陽坊市分成,九千八百塊。”
“族內產出的丹藥、符箓等,刨去成本,獲利一萬五千零三百二十塊。”
“以及下屬縣城或練氣家族的供奉,換算成靈石,約莫一千一百余塊。”
是家族太窮,還是我太富?
聽著匯報,陳休懷在臺下暗暗皺眉,族內五年的收入,甚至才堪堪勝過他全副身家。
不對,不能這么想,這只是族內的流動資金,若算上重資產,光一條靈脈,自己便拍馬也趕不上。
搖搖頭,他驅散心思,繼續傾聽。
“至于支出……”
陳深朝表情開始變得凝重。
“總計兩萬四千一百余塊。”
“其中,族人的俸祿占了大頭,需要近兩萬塊。”
“此外,還有上交給連山宗的投誠金以及雜項開支,各兩千多塊。”
說完,深吸一口氣,總結道:
“因此,五年來,族內總共結余靈石,兩千一百多塊。”
隨著其話音落下,眾人也不由面面相覷。
“哎,族內原來真的很窮。”
無奈苦笑,陳休懷算是坐實了之前自己的猜想。
以陳家的財務狀況,少說也要五十多年才夠得上筑基丹的邊。
而這漫長的時間,足以拖垮一代人的道途。
“可不應該啊,陳家再怎么樣,也是筑基家族,按說不止這點兒收入才對。”
觀察著眾人的反應,他感到深深的疑惑。
“六叔,這些年收入為什么如此之少?”
但還不等他問,身旁的陳遠歌卻先他一步把問題拋了出來。
“哼!能為什么,還不是楊清泉那老東西,看不得我們好過!”
陳深朝還沒說話,脾氣火爆的陳深義倒已經義憤填膺。
“哎!”
對于他的話,陳深朝搖搖頭,沒有否認,反而解釋道:
“眼下局面,確實與清風門脫不開關系,近些年,他們不僅自己出場打壓我們,還不允許附近的勢力同我們聯系。”
“因此,我們的許多大宗資源,像礦石、藥草等,找不到合適買家,只能降價出售。”
“而那些小勢力將這些看在眼中,也大多脫離了我陳家。”
“種種因素疊加,才共同造就了我陳家今日之窘境。”
說完,長嘆一聲,他打量著眾人,才又說道:
“我們還是先談談有什么解決的法子吧,再這么下去,別說筑基丹,我陳家日常開銷都怕供不起了。”
“六叔,我們就不能經營些稀缺的產業嗎?像章家那樣。”
沉思片刻,結合前世的知識,陳休懷提議道。
“這又談何容易,近些年,我們也不止一次嘗試建立自家的招牌產業。
“可都敵不過那些在該產業耕耘已久的老牌勢力。”
對方卻無奈將之否定,隨即議事廳又陷入安靜。
“要不,我們的薪俸再減減?”
“不可以!”
“不行!”
沉默半晌,陳遠靖躊躇著,提出了一個建議,可緊跟著,卻同時迎來了陳遠歌和陳深云的反對。
“這一條,大家休要再提!”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陳深云掃過在場眾人,語氣嚴肅地表態。
隨后,才示意大家繼續討論。
“十八叔,為什么你們反應會這么大?”
見此,陳休懷滿臉疑惑,用靈力在陳遠歌面前的桌上刻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