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還是沒有姐的消息。聽她同事說她辭職了去了外地，而且還跟王花開離婚了。”

“離婚了？那個龜孫子提出來的？”

“不知道。但是，聽說最近他跟成大的一個女的在一起。”

“狗日的，當我們家好欺負啊！！那個賠錢貨不在意，老娘在意！！等著，帶我去成大，我要讓這個王花開身敗名裂！”蘇大咬牙切齒的說道。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叫張小寶，張小花的弟弟，高中3年級，成績很好。他內心也是厭惡這個家的，他在用另一種方式逃離，他要考到其他城市去，不再回來。

“你自己去吧，我要復習了，快要高考了。”他可不想跟他媽一起去成大，以他媽的性格，指不定鬧出什么來。

初3那年張小寶開始了叛逆，差點沒考上高中，而一個人卻在一天內徹底改變了他，讓他從此努力地學習，拼命地想要考到重點大學去。

故事是這樣的，初3的一天，同往常一樣，張小寶跟著學校里的一群不學好的男生一起翹課，去了學校旁邊的一間臺球室。張小寶第一次抽煙是在這里學會的，點煙、吸入、吐霧、擺球，一系列動作流暢自然，十足的老手。由于姐姐結婚后無暇照顧自己，初中起張小寶就開始墮落，從一個乖乖媽寶男變成了一個叛逆小青年，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翹課出去打臺球，抽煙、聚眾鬧事，什么事情幾乎都做過。

“嘿，小子！打一局！”一個穿著皮衣，滿頭卷發的中年男人對著張小寶說道。

“好啊，但是光這么玩兒沒意思。我們來點彩頭吧。”張小寶，一邊吐著煙圈，一邊說道。

“行啊，我這里有1000元錢，我輸了，就歸你。但你輸了呢，我也不要你的錢，只需要你今天當我一天小弟，我去哪兒，你去哪。我什么時候讓你回家，你什么時候回去。小子，敢賭嗎？”

張小寶想了想，好像也不虧，贏了能拿1000元，那可是他姐一個月的工資，就算輸了也就是跑跑腿當當小弟。再說了，也不一定會輸啊。

“行啊，那就來吧！”

張小寶隨意一桿將母球打出，將其他球全部撞開，轉身對著中年男人說，“該你了。”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幅度，“小屁孩！”男人在心里說道。張小寶明顯就是不專業，開局太業余，看來他在桌球室待的這些日子都是白待了。推進球、跟進球、定位球、縮桿球、高桿、中低桿........男人一頓操作行云流水，一桿清臺！張小寶傻眼了，跟他一起的同學也都傻眼了。高手！絕對的高手！！

男人轉過身說：“小子，你輸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小弟了，跟我走吧。”

“去哪？”張小寶問到。

“這不是一個小弟該問的問題，還有，在我面前，你他媽最好把煙給老子扔了！”前一句還是普通口吻，后一句瞬間拔高了音量，嚇得張小寶和他同學一激靈。氣場太強了，真正的大哥嗎？

“小寶，去吧。有事給哥們兒打電話！”張小寶的那群同學說道。

中年男人轉過身不削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過身往門外走去。張小寶趕緊跟了上去，出門前還回過身看看他的同學。

“哄~~~~”臺球室門口，一輛川崎W800街車上坐著那個中年男人。“他媽的，看什么呢！趕緊上車！”

“太帥了！”張小寶翻身坐上后座，內心激動不已。機車，每個男人夢想的座駕。

掛擋、松離合、給油、加速......在后座的張小寶，第一次感受著追風，坐機車是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夢想。

“下車！”男人說話很簡潔。

“來這里干什么？”小寶嘀咕道。這里，是人才市場，一大批，一大批尚未找到工作的人正在這里求職。年齡最小的18歲，年齡最大的45歲。

“我需要你做得第一件事情，你去幫我統計一下，有多少人是高中畢業，有多少人是大學畢業。大學畢業的本科有多少，專科有多少，去吧，統計好了過來找我，我在隔壁的茶坊等你。這是筆和本子。”說完，中年男人將筆和本子交到張小寶手里，頭也沒回就走了。

“我去！原來是招我來干免費的勞動力！！他媽的什么時候能統計完？”一邊嘀咕，一邊往里面走去。

“嗯，首先將他們分成三大類，本科、專科、高中，接下來我只需要用‘正’字來錄了。你好，做一個市場調查，只需要耽誤你半分鐘，你是什么學歷的？本科、專科、高中？”張小寶有模有樣的詢問起來。

“本科。”

“謝謝。你好，做一個市場調查......”就這樣，張小寶挨著一個一個的問著，登記著。中年男人在茶房里，隔著玻璃仔細的看著。時間接近下午2點，張小寶口干舌燥的進入茶坊，端起來一杯水就往嘴里灌。

“說吧，數據是什么。”

“我去，你可真不知道，太他媽操蛋了！”

“注意你的語言，再聽到你跟我爆粗口，我他媽抽你！！”中年男人惡狠狠的說。

“是是是，你可不知道，光本科畢業就有486多人，專科畢業的有360人，高中畢業的除了17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其余126個全是大叔大媽。現在找工作要求這么高了？”

“哪個單位都需要有學歷，有能力的人才，高學歷代表著能力強。”

“能讀書，就是能力強？”

“當然，讀書、考試，只是能力的一個部分，代表學習能力的高低。但是確實最重要的一個能力。”

“為什么？”

男人，重新倒上茶水，抿了一小口道。

“你在學校讀書時，老師應該給你說過，教育的目的是幫助每個人成長。但是，我今天告訴你教育其實是用來實現社會分層的。”

“什么意思？”

“相比于身份、家庭、地位、關系、金錢等等，通過考試來劃分人的階層是最合理的事情。你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你卻能通過學習來決定你自己的人生。讀大學之前，所有的學科學習都是通往大學的墊腳石，越好的學府門檻越高。就像一個故事：上帝在山頂等著人們，但是出發前每人都必須去背一籮筐石頭上山，有的人走到一半就開始扔石頭，有的人直接放棄。而石頭是見到上帝的必須品，那些一直負重上山的人，最后見到了上帝，上帝一揮手將石頭變成了黃金，瞬間他們實現了自我的價值，成為了有錢人。而那些背得少的，也就只能成為一般的人。沒有背的那些人就被上帝懲罰，一輩子都做苦力。”

張小寶陷入了沉思，眼睛直直地看著遠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吧，先去吃點東西。”說完，中年男人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在路邊吃完兩碗炒飯的張小寶，又坐上男人的摩托，跟著男人去了下一個地方——建筑工地。

“想不想晚上吃點好的。”男人問到。

“想啊，我們晚上吃幾個炒菜好不好？”張小寶渴望的問到。

“好啊，你想吃什么都行。去吧，去為你的晚飯奮斗吧。”

“干嘛去？”

“搬磚！！晚上吃什么，取決于你了。”

“不是吧？！”

“就是！難道我還要養你！！趕緊去！！”

此時從工地走來兩個個男的，頭戴黃色安全頭盔，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應該就是包工頭了。

“李總，就這個小子，交給你了。”中年男人說到。

“小子，我這里呢是日結。600塊磚50元，你能拿多少，就能掙多少。”這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這里的包工頭，他姓李。

“我去！這么廉價！！我可不可以選擇晚上不吃！！”張小寶憤憤的說到。

“你可以不吃，但是老子要吃！你今天是我的跟班，別忘了，趕緊的！你他媽自己說了晚上請我吃炒菜，趕緊吧！”中年男人不咸不淡的說。

“我......行，你狠！！我今天是載在你手里了，我認！！”張小寶轉身就往磚堆走去。

“嘿，手套。你要不戴這個，小心你的手全是水泡。”李總扔給他一副白線手套。

張小寶接過手套，戴上之后就開始往雞公車里裝磚，不一會就對滿了，張小寶吃力的想抬起來向前推，可發現任憑自己怎么努力都推不動。

“小子！別一次裝這么滿！！第一，你推不動；第二，我建議你先找找平衡，磚要從車里掉出來摔壞了可是要賠的！我可不會幫你賠，你要弄壞了賠不起，明天、后天都還要在這里打工賠錢哦！！”中年男人在一旁笑著說。

“我去你大爺！！”張小寶一邊嘀咕，一邊將好不容易裝滿的磚往外拿，直到還剩1/3的時候，才將車抬起。艱難地向前踏了一步，終于走了出去，動了起來。左搖右擺之后，好不容易才將雞公車穩住，成功了運送了第一車，30塊磚，此時張小寶全身已經被汗水打濕，雙手也開始酸痛。“我去你大爺的！這才30塊！離600塊磚還差得遠，這50塊錢可真的不好掙。”張小寶一邊搖晃著手，一邊說到，稍作休息又推著車往磚堆走去。

如此往復，天漸漸黑了下來，張小寶也將最后30塊磚運完，疲憊的一下子倒在工地上，大口的出著氣。

“小子，瞧你細皮嫩肉的樣子，工地不適合你，回家去吧。這里是80塊錢，多出來的30是我額外給你的，以后別來了，好好讀書吧。”李總將80元錢放在張小寶身旁，便離開了。

這時，中年男人出現了，遞給張小寶一瓶水，張小寶接過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老板，掙了80元，晚上吃啥啊？”中年男人打趣的說到。

張小寶一把將錢揣進了褲兜里，大聲地說到“這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不能輕易用！”

“瞧把你能的！！誰掙錢不辛苦？你在臺球室花錢的時候不是很大方嗎，怎么現在反而慫了！”

“我......我........”張小寶想辯解，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辯解。

“走吧！這頓我請你，看你那摳慫的樣子。”

張小寶跟著中年男人進了一家鮮燒牛肉館，要了一份燒牛肉，可是這時，張小寶發現自己的手都拿不穩筷子、夾不穩菜，手在不停的抖。

“明明該拿筆的手，偏偏要搬磚，事實證明，你現在吃不了這碗飯！！老板，麻煩給我拿個勺子過來。”中年男人放下碗，一邊擦嘴一邊說到。

張小寶拿到勺子開始舀著飯往嘴里送，腦海里一邊在思考剛剛中年男人說過的話。20分鐘后，張小寶終于艱難的吃完了這頓飯，此時他超想回家洗個澡，美美地睡上一覺。

“我能回去了嗎？”張小寶問到。

“不能。你輸給我的時候是今天早上10點多，那么按照規定，你明天早上才自由！”

“我去！！你搞錯沒有！！大哥，我跟你一天了，我已經很累了，好吧，你好歹行行好放我回去吧。我今天給你當了一天廉價勞動力了！”

“跟我當？行，把那80元給我吧！”

“算你狠！！當我沒說！這么辛苦抽根煙總行了吧。”

“我說過不能在我面前抽煙！！”

“行！！我去廁所抽！！”

看著張小寶去廁所的身影，中年男人無奈地嘆了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