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里隨著人流，慢慢匯集到最終的目的地。他看著那個簡易到極致的舞臺，僅僅扯了一條橫幅，用繪有花紋的類似廣告牌的檔板，在籃球場上圈出來一塊地方。而在這圈出來的一塊地方里，前后用一塊簾幕，將臺前與臺后隔開，臺后用來候場，里面蔓延著一種緊張與期待的氛圍，與臺前的熱鬧場面截然不同。

木里所在的班級，按照班主任的指示，在距離舞臺不遠不近的地方，落了座。這樣的距離，對于舞臺上的人，看的不是很真切，朦朦朧朧的恰到好處。在木里看來，再遠或者再近一些，這種美感便會不復存在了。

從教室出來，到所有班級在各自班主任的指揮下坐定，再從剛開始的喧囂一片，到最后的落針可聞，卻是折騰了好長時間。木里抬頭，偏向太陽落下的一方，他看著落日，將周遭的云層照的火紅一片。黑暗前的最后一絲掙扎，終將還是會被夜幕所籠罩，而那一片火紅，自始至終都未曾留下痕跡。

就在木里看著落日余暉，一日里最后的一絲光亮，消逝在眼前時，主持人已然登上了舞臺的最前方。木里看著落落大方的主持人，他們氣定神閑的站在舞臺中央，瞬間便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而從周圍人的八卦里，木里知道他們是高出他們一級的學長學姐。

趁著學長學姐致詞的時候，李子慕以及班里其他參與樂團的同學，紛紛起了身，就在所有人都關注著舞臺上，最耀眼的那兩個人的時候，就連木里覺得他們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李子慕他們，就以這種毫不起眼的方式，進入到了后臺的候場區。木里能夠想象的到，以這種形式，突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會有著怎樣的一番驚心動魄。

在木里發現李子慕他們已經進入后臺的同時，負責串詞的學長學姐，也是以眼角余光掃了一下他們，這一掃是那么的不留痕跡。看到他們進入后臺的學長學姐，適時地調整語速，而當他們說完串詞，后臺的樂團已經準備就緒，只等身為主持人的學長學姐報幕參演了。

隨著報幕的結束，簾幕的升起，學校樂團整齊的列隊。他們穿著軍樂服，戴著白手套，手里拿著他們已經練了好久的各式樂器，那叫一個英姿颯爽。坐在臺下的木里，竟不自覺的看的有些呆了，其他那些剛知道學校，不知在什么時候，組建了一支學校樂團的同學，更是目瞪口呆。原本還竊竊私語的舞臺下方，竟然瞬間沒了聲響，所有人的眼睛，幾乎同時，投向了臺上的樂團。

木里沒有想到，他們的第一次出場，竟是如此酷炫。在星光下，在舞臺上，他們傲然而立。木里看著他們換換抬起手臂，將自己拿在手中的樂器，極有韻律的吹響，每一個音符，都給人一種，山間清泉，撞擊石壁的美妙之感。、

木里知道，若不是自己故意葬送掉了機會，那么，現在的舞臺上，也會有他一個位置。心里想著，目光也已經，落在了那大鼓上，那原本就是屬于他的。木里雖然有些懊惱，但也沒有后悔，他當初所做的選擇。在這樣的年紀，他不會獲得他想要的自由，可木里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最后成了大人，自由與他而言，還是那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木里看完大鼓，便又開始在里面，尋找他們班級里的同學。他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劉鈺，亭亭玉立的姑娘，手里拿著一根長笛，美好的讓人生不起觸碰的心。前排除了有劉鈺，還有何文靜、盧佳，他們都拿的是重量極輕，且看上去極優雅的樂器。木里找尋了半天，才在最后一排看到了李子慕，與木里一般找尋了好久的還有武雪梅。

李子慕站在靠后的位置，不高不矮的身子，掩在最后面不易察覺。木里透著舞臺上微弱的光，雖看不真切，但依然能夠感受的到，他初次登臺的認真。武雪梅從找到李子慕的那一刻，眼睛就再也沒有眨過，她靜靜地注視著臺上的李子慕，眼里再也沒有別人。坐在她旁邊的王紫萱，順著武雪梅的視線，也看到了后排的李子慕，她也靜靜的，眼神盯著出神的武雪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邊樂團一結束演出，那邊不管是看向李子慕的武雪梅，還是看向武雪梅的王紫萱，幾乎在同一時間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他們都渾然不覺，在自己忘我的時候，原本都以為自己是獵手。可他們即便到最后，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早已淪為了獵物。

隨著樂團演奏的結束，下面的同學也都如夢方醒，喧囂聲也是此起彼伏。可木里不用去聽也知道，那些喧囂聲中的話題，會全然著落在剛才的樂團身上，同時也會著落在，組建這支樂團的兩個班級的身上。

由于事先知道的人極少，這股喧囂聲，一直到第二個節目，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完全被各個班級的班主任壓制了下去。而這第二個節目，是一個類似大合唱的節目，而對于歌舞類節目，木里本就不大上心。他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始終沒有在舞臺上停留半分，他坐在臺下，任憑黑暗將他吞噬。而借著點點星光，王玨這才發現，木里竟然與這黑夜，是那么的契合。在他看不到情緒的臉上，王玨不露痕跡的撲捉到了，一絲舒適愜意。

節目是一個接著一個，王玨也已然無法欣賞，他在心底苦思，如何才能讓木里，不這么陰冷無趣。終于，在一個武術類節目出來的時候，木里動了動身子。一直關注著木里情緒變化的王玨，知道機會來了，于是便開始和木里閑扯武術，聊太極，聊少林，聊雙節棍......從王玨開口，木里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也不戳破他那些，從電視或書籍里看來的粗淺東西。反正木里自己也不懂，索性就放開了想象，也隨著王玨一陣胡扯。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一直扯到最后壓軸的節目出來。而這節目一出來，又是引起了一陣騷亂，那是學校舞蹈團，精心準備的一個舞蹈節目。清一色的全是女生，她們穿著租來的舞蹈服裝，往臺上一站，那種有別于學生的艷麗，全然沒有往日的清秀。從打扮到服裝，再從服裝到動作，無不牽動臺下的男男女女。或羨慕，或邪淫，都被偽裝的不見蹤跡。而唯一能從各人臉上，看到的情緒，便是浮夸到極限的興奮。

王玨也看的起勁，一個勁的說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段子，木里無奈的只能隨聲應和幾句，卻被王玨罵成假正經。木里自然也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異樣的情緒，可也沒必要像王玨這般輕浮浪蕩的表現出來，因為有些偽裝還是必須的。

后來，木里看了太多的文藝匯演，見了太多艷麗無比的舞蹈，卻依舊對高一時的那次晚會，一直記憶尤新。那天晚上，有太多情緒的傾瀉與抑制，那也是他人生的經歷里，第一次看到現場表演。

人們對于第一次的經歷，總是有種莫名的清晰感。或許是第一次的經歷過于新奇，又或許是它激發了，潛藏在人身體里的原始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