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雞蛋五塊錢一斤了。
“這個……你什么意思？嫌貴嗎？”
雞蛋上有時會粘著雞屎，所以這雞屎也是五塊錢一斤。
“是有這種情況。”
原本一文不值的東西附在貴的東西上，也就變得貴了。原本沒什么本事的人跟著有本事的人，也就容易成功了。是不是這樣？
“是吧。”
老師你是有本事的人嗎？
“不算吧。”
那咱倆這是在干嘛？為什么還要見面？
“那……再見？或者說再也不見？”
我又不是雞屎。
“你到底是想說什么？”
沒什么，就是向你展示一下我的邏輯能力。
“我有點后悔當老師了。”
后悔遇到我？
“不是。我該去當醫生，這樣當你發病的時候我就能治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好吧，我稍微正常一些。老師你覺得我長得怎么樣？
“背影還行。”
正面呢？
“可遠觀。”
不能近看是吧？
“近看的話……嚇不到我。”
老師你這兒有衛生紙嗎？我想先哭一卷。說出來不怕你不信，我小時候可可愛了。在街坊四鄰眾多的小男孩當中，我是一枝獨秀，擁有和我們那里唯一的小女孩單獨玩耍的權力。當我倆在一起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俗套地稱我們為金童玉女。玉女他爸還曾問我：‘小海啊，我閨女給你做老婆好不好？’被我當場嚴詞拒絕了。當時我一門心思在滑梯上，想著娶老婆妨礙我滑滑梯怎么辦？既然是我老婆，總不能光我自己滑吧？那是讓她先滑還是我先滑？我滑的時候她喊我回家吃飯怎么辦？原以為我的可愛可以長久地持續下去，沒想到歲月這把殺豬刀，不去殺豬反來殺我，過去我是可愛死了，現在我的可愛死了，天哪——
“劉海你喝茶嗎？我剛泡好的茶。”
我現在哪有心情喝茶——倒一杯吧。是好茶嗎？
“你現在倒有心情想自己可不可愛，不是說要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嗎？”
我說過這話嗎？你也知道我說話就像——老師你這茶葉不行啊。你要是沒好茶葉我下次給你帶一罐好的。拿著個招待客人，寒磣！不過我拿來了你得盡快喝，能給你的也都是快過期的。劉江超市，省錢又省事！
“干什么？你這是干什么？打廣告嗎？”
最近超市生意不太好……
“說學習，還是說你的學習吧。”
這幾天確實有些放松了，可能是因為剛開了運動會吧，有兩天時間沒怎么學習，一下子松弛下來了。再說腿也疼，被逼著去跑了個3000米，差點累吐在終點線上，有一瞬間我感覺那就是我人生的終點線了。其實跑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我已經想下去了，畢竟已經是倒數第一了，再說后面馬上就是100米的比賽，磨磨蹭蹭地耽誤人家。可是有個女生，就是之前騙我飯吃的那個，突然跑出來罵我。說真的，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次被女生罵，因為我之前跟她們都不說話！
“她罵啥了？”
我都說不出口。
“那你多醞釀一會兒。”
她沖我喊：‘奶奶，您悠著點，小心摔著！’奶奶！竟然叫我奶奶！我是奶奶嗎？要不是當時我實在沒力氣了，真想沖上去用我的拐杖打她。當然，說打她其實是瞎扯，因為我根本跑不過她。之后的100米比賽我看她上了，直接甩開第二名五六米！雖然我覺得她很帥，但還是忍不住惡毒地想：這女人一定會孤獨終老，因為跑太快了，沒哪個男人能追得上。
“如果她倒追呢？那沒哪個男人能跑得了。”
老師你站哪邊的？你到底想不想喝快過期的好茶葉了？
“不怎么想——她不是欠你一頓飯還是兩頓飯嗎？你不趁機找她？小心再沒影了。”
她跑不了，我現在知道她是哪個班的了。她和許苑是一個班的。雖然之前沒見過，但確實是一個班的。而且，現在比較詭異的是，接觸幾次后，我越來越覺得以前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夢里見過是吧？”
我現在睡覺前都先想一下老師你，然后夢里就一片清平，因為會動的都被你嚇跑了。說正經的，我倆之前好像是認識的，因為她比賽結束后過來跟我說：沒想到你現在這么差勁，而且……
“而且什么？你是想等天黑了再說嗎？這話是見不得光嗎？”
她說我長殘了。我就很奇怪啊，長丑了就說長丑了，為什么要說長殘了？為什么要用‘殘’這個字？難道丑是一種殘疾嗎？會得到特殊照顧嗎？我去打飯的時候會多給嗎？睡覺的時候會有人陪嗎？——當然我不需要啊——高考時能加分嗎？這個倒是可以。
“你長得不美，想得倒美。”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大多數人都以貌取人，長得美的就是占便宜，那給長得丑的加點分怎么了？比如一般的考試都有個卷面分，卷面漂亮憑啥要多給分啊？高考的時候就算沒有，寫作文的時候字漂亮一點、整齊一點，是不是也容易得高分啊？一個人的字寫得漂不漂亮跟他的學業水平有什么關系啊？但就是會造成成績上的差異呀。這公平嗎？公平嗎？老師你倒是說話啊！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停……不過乍一聽，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是吧？而且我這也不是為自己，我長得又不丑。那個女生一定是眼睛出了問題，會把黃瓜看成苦瓜，青蛙看成蛤蟆，美麗的桂林山水看成撒哈拉。
“不過聽她話的意思，好像以前確實是認識你的。你沒印象嗎？是不是過去的同學？”
過去的同學我都記得啊，只要長得漂亮。憑她的長相，我不會不記得。
“女大十八變。現在的白天鵝過去也可能是只丑小鴨。”
鴨子能變成鵝，肯定是基因突變了。還突變十八次？那還能是個人嗎？
“我說你學習不好呢，原來是聽不懂人話。”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確實想不起來。我總不能學賈寶玉，明明不認識，還厚著臉皮說：‘這個妹妹我見過的。’咦，難道是上輩子見過？是不是當初我喝孟婆湯的時候忘了把碗舔干凈，所以殘存了一些記憶？莫非她是我上輩子的情人？那我們——
“行，行，行了！有完沒完？怎么不攔著你你就一直說個沒完呢？最近學習怎么樣？”
還行吧，上次考試還進步了一名。
“一名能算進步嗎？”
不算嗎？
“算嗎？”
“不算嗎？”
“咦，為什么你說的話也加了雙引號？不是只有我說的話才加雙引號嗎？你犯規啊！”
我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進步一名也是進步！”好吧，我強調完了。
“你不能這樣……算了，我們還是說回那個女生吧。她叫什么名字？”
沒問。
“干嘛不問？”
漂亮女生的名字是不好問的，問了之后這名字會在心里發芽，到時候書上本上會長出很多個她的名字。我是個專一的人，腦子里只裝一個人的名字就滿滿的了。
“你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如果不是那么做作，我就信了。”
老師我可能茶喝多了，去下廁所，你等我一會兒。
“他沒有回來，我還在這兒等。他沒有回來，我還在這兒等。他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