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肜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穿著夾克、西褲,來到醫(yī)院。他問過迎賓,得知余思涵正在給人做心理咨詢。
迎賓給他推薦別的醫(yī)生:“楊先生,我們這還有其他的女醫(yī)生,年輕、漂亮、水平又好。”
楊肜搖頭說:“我就是來找余思涵的。誒,我能不能上去看看?”
迎賓說:“這可不行,楊先生,我們在做心理咨詢的時候,切忌被打擾。”
楊肜說:“那我在這等一會。”
迎賓說:“行,您在這坐一會吧。”瞧見另一個顧客上門,她又趕緊去招呼。
楊肜在休息區(qū)坐著,看看桃花。
正發(fā)呆,忽然肩膀被人從后面拍了一下。他嚇了一跳,回頭去看,原來是周曉詩。
周曉詩笑著說:“你怎么在這,來找我的吧?”
楊肜站起來,擠出笑容說:“你剛才嚇了我一跳。”卻沒說是否來找她。
周曉詩說:“嘻嘻,你怎么來了也不給我打電話?”
楊肜說:“呃,我是怕你在上班,不方便。”
周曉詩說:“要不咱們?nèi)ネ饷娲粢粫桑俊?
楊肜點(diǎn)頭說:“行。”
楊肜跟她走出醫(yī)院,就在樹下說話。
周曉詩說:“迎賓沒有把你當(dāng)病人吧?”
楊肜說:“她們就是把我當(dāng)病人呀。”
周曉詩說:“我上午沒病人了,待會我們一起吃午飯,怎么樣?”
楊肜說:“這怎么好意思呢,又讓你請我吃飯。”
周曉詩說:“你想得美呀,是你請我吃飯好嗎。”
楊肜說:“可是我還有別的事。”
周曉詩問:“什么事?”
楊肜可不敢對周曉詩說自己是來找余思涵的,因?yàn)橛嗨己心信笥眩亲约核闶裁矗趬δ_的第三者?
他說:“其實(shí)……我……呃……”
周曉詩看他吞吞吐吐,還以為他要表白呢。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心里念叨:“大聲說出來,大聲說出來!”
楊肜說:“我有點(diǎn)口渴,你渴不渴?”
周曉詩心想:“笨,木頭一樣。”說道:“我想喝橘子水。”
楊肜說:“行,你等著啊,我去買。”轉(zhuǎn)身就去便利店。
周曉詩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楊肜心想:“怎么辦呢?得找個借口脫身,然后再把思涵單獨(dú)約出來了。”
走近便利店,楊肜乘機(jī)打了一個電話給同事:“喂,阿強(qiáng)。”
電話里,阿強(qiáng)問:“阿肜,什么事?”
楊肜看著店里墻上掛的時鐘說:“長話短說,待會你十點(diǎn)一刻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就說老板找我回去加班。”
墻上的時鐘眼下是十點(diǎn)過幾分。
阿強(qiáng)問:“為什么?”
楊肜說:“有個女人要我請他吃飯,我想脫身。”
阿強(qiáng)說:“哦,了解。”
楊肜安排好了幫手,這才買了兩罐橘子水回來。
楊肜走到樹下,帶著笑容給一罐橘子水給周曉詩。
周曉詩接過橘子水,觀察他的表情說:“沒有吸管么?”
楊肜說:“哎呀,忘了,我喝灌裝飲料的時候就沒用過吸管。”
周曉詩心想:“看他的表情放松了許多,看來眼下是不會表白。”打開易拉罐,喝了一口橘子水,說道:“這個口味的橘子水我不喜歡。”
楊肜心想:“好麻煩。”嘴上卻說:“哦,剛才我也沒問你,要喝哪一種的橘子水。”
周曉詩心想:“那你怎么不問呢?如果你不想去買我喜歡的橘子水,那說明你只是在敷衍我。”
楊肜壓根沒想再問她喜歡喝什么口味的橘子水,只是在等時間,抬頭看看樹葉,又看看花壇里的秋菊。
周曉詩看他心不在焉,只好找話說:“對了,你今天怎么會有空?”
楊肜說:“我今天調(diào)休。”
周曉詩說:“奶奶的腿好點(diǎn)了么?”
楊肜說:“好些了,但走不快,也走不遠(yuǎn)。”
周曉詩說:“等我放假去看她。”
楊肜說:“謝謝,你真有心。”
周曉詩說:“你平時幾點(diǎn)下班呀?”
楊肜說:“這可說不準(zhǔn),有時候到晚上十點(diǎn)才下班。”餐館就是這樣的,總有人能吃幾個小時,所以經(jīng)常很晚打烊。
周曉詩見姚濯時常來接余思涵,心想:“難道他和姚濯分工不同?”問道:“那么晚?”
楊肜說:“可不么?”
周曉詩還待細(xì)問,楊肜的手機(jī)響了。
楊肜趕緊拿出電話:“喂?”
那邊是阿強(qiáng),說道:“阿肜,老板找你回來加班。”
楊肜故作驚訝的說:“什么,加班?”又看了周曉詩一眼,很快躲開她的目光。
阿強(qiáng)說:“是的,你快回來吧。”
楊肜說:“哦,好吧。”
掛斷電話,楊肜笑著對周曉詩說:“曉詩,我還真倒霉,得回去加班。”
周曉詩看著他說:“真的?”
楊肜說:“可不嘛,不好意思呀,只好下次再請你吃飯了。”
周曉詩說:“我看你就是不想請我吃飯。”
楊肜心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說道:“不是這樣的,我得走了,再見啊。”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周曉詩看著他的背影,“哼”一聲,噘起嘴巴。
楊肜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拿起手機(jī)給阿強(qiáng)打電話:“阿強(qiáng),剛才謝謝啊。”
阿強(qiáng)說:“謝什么呀?”
楊肜說:“謝你幫我脫身呀。”
阿強(qiáng)說:“阿肜,不是我?guī)湍忝撋恚抢习逭娴淖屛液澳慊貋砑影唷N覀冞@里定了好多餐,幾十桌,忙不贏。”
楊肜聽假戲成真,說道:“啊,不是吧?”
阿強(qiáng)說:“啊什么呀?快點(diǎn)回來吧。”
楊肜說:“可是,我今天調(diào)休呀。”
阿強(qiáng)說:“可是什么呀?你得有點(diǎn)奉獻(xiàn)精神,從酒店的利益出發(fā)。”
楊肜說:“我,這……”
阿強(qiáng)哈哈大笑,然后說道:“騙到你了吧?”
楊肜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說道:“哇,你嚇到我了!”
阿強(qiáng)說:“有本事你也我呀。”
楊肜說:“我可沒這么無聊。”
掛了電話,楊肜跑到一間茶樓休息,順便看看報(bào)紙。
大多是娛樂八卦,說哪個大明星偷稅了,又有哪個大明星劈腿了,反正不是正事。又看見消息說警方破獲詐騙集團(tuán),這個詐騙集團(tuán)冒充警方給受害人打電話,說是查稅,要其轉(zhuǎn)賬,如此來騙錢。唯一一條讓他感興趣的消息藏在報(bào)紙的中縫,說寶雞鳳翔最近發(fā)現(xiàn)一個古文明的遺址,出土了一批陶器和青銅器,年代至少可以追溯到商朝。不過那些陶器上有鳳鳥紋,倒是合乎鳳翔這個名字。
楊肜看這考古的報(bào)道只有文字,沒有圖片,自言自語的說:“居然沒圖片,如今的考古報(bào)道都這么粗糙么?鳳鳥紋有什么奇怪的呢?殷商的圖騰就是鳳鳥,所謂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不過寶雞這個地方似乎不在商朝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莫非是文化的輻射,又或者是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
等過了十一點(diǎn),楊肜給余思涵打去電話,這回接通了。
他說:“喂,思涵。”
余思涵在那頭說:“楊先生,您好,有什么事么?”
楊肜潤了潤嗓子說:“你中午有空么?”
余思涵說:“中午?有啊。”
楊肜說:“我想請你吃飯。”
余思涵說:“謝謝,楊先生,就不麻煩您了,我在網(wǎng)上訂了餐。”
楊肜說:“你可以取消訂餐嘛,我請你吃飯又不是什么大事,這不好久沒見了么,我想跟你談?wù)勑摹D闶×孙堝X,我省了治療費(fèi),兩全其美嘛。”
余思涵心想:“真有你的,還能這樣省錢。”說道:“楊先生,我怕時間不夠呀,我中午還得休息。”
楊肜早就想好了如何應(yīng)答,說道:“放心,不會耽誤你時間的,就在你們醫(yī)院的附近有一家西餐廳,叫作普羅旺斯香草餐廳。我去看了,環(huán)境不錯,還有葡萄酒。”
余思涵有了興趣,說道:“那行,咱們十一點(diǎn)半在餐廳門口見面。”
楊肜笑道:“好。”
他走出茶館,回到停摩托車的地方,從自己的摩托后備箱里取出一個塑料袋。打開來,里面是一件西服。
脫下夾克,換上西服,再打上藍(lán)色的領(lǐng)結(jié),頓時有型有款。
余思涵這邊也是剛送走病人,人還在房間里。她把手機(jī)放回上衣口袋,聽見敲門聲響起。打開門一看,是周曉詩。
余思涵笑道:“曉詩,我還以為那個病人又回來了呢。”
周曉詩進(jìn)了房間,把門關(guān)上,對余思涵說:“思涵,你能不能把姚濯的電話給我?”
余思涵問:“你為什么要他的電話呢?”
周曉詩說:“我找他有事。你放心,我不是跟你搶男朋友的。”帶著些許戲謔的笑。
余思涵知道她愛開玩笑,說道:“看你說的。”拿出手機(jī)來,把姚濯的電話給她。
周曉詩給姚濯打去電話:“喂,姚濯。”
姚濯在電話那頭說:“嗯,你是誰?”
周曉詩說:“你猜。”看著余思涵,嘴角掛著笑,眼里透著光。
姚濯說:“別鬧,我忙著呢,沒時間猜。”
周曉詩說:“嘿,我是思涵。”
姚濯一把戳穿:“你不是。”
周曉詩說:“好吧,我周曉詩。”
姚濯說:“原來是曉詩呀,啥事?”
周曉詩說:“我想問一下,陽榮在么?”
姚濯說:“陽榮?你是問歐陽榮是吧?”
周曉詩說:“是的。”
姚濯說:“在呀,怎么,你找他?”
余思涵心想:“你還找他,好馬不吃回頭草,人家也是有自尊的好嗎?”
周曉詩心想:“原來他真的在加班。”說道:“在就行。”
姚濯問:“什么意思呀?”
周曉詩說:“沒什么,下次我請你吃飯呀。”
姚濯問:“思涵在你身邊么?”
周曉詩臉上恢復(fù)了晴天,笑道:“在呀,她聽著呢。”
姚濯說:“要請就連她一起請吧。”
周曉詩說:“行。”
姚濯說:“我忙著呢,不跟你多說了啊。”
周曉詩說:“好的。”
周曉詩掛了電話,對余思涵說:“你家男人真不錯,對你是死心塌地的。”
余思涵說:“謝謝你的關(guān)心。”
周曉詩說:“走吧,咱們?nèi)窍拢喌牟蛻?yīng)該快到了。”
余思涵打開門,邊走邊說:“我那份給別人吃吧,中午有人請我吃飯。”
周曉詩問:“誰呀?”
余思涵說:“你不認(rèn)識。”
周曉詩又問:“吃什么呀?”
余思涵說:“西餐。”
周曉詩說:“我也要吃。”
余思涵不說話,只搖了搖頭。
周曉詩說:“哼,你不帶我去吃,我就告訴姚濯。”
余思涵說:“沒關(guān)系呀,你可以告訴他,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周曉詩撅起嘴,說道:“我是羨慕嫉妒恨呀。”
余思涵心想:“那你不知道找一個?”然而她是不想再幫忙的。
楊肜來到西餐廳門口,看了看時間,離十一點(diǎn)半還差幾分鐘。
過了一會兒,果然瞧見余思涵一個人前來,她挽著頭發(fā),身上是米色外套,紅色的打底衫,黑色的鉛筆褲。
楊肜笑臉相迎:“思涵。”
余思涵看著他,忍不住用手背掩嘴一笑。
楊肜問:“怎么了?”又看看自己的穿著,沒發(fā)現(xiàn)哪里不整齊。
余思涵說:“我覺得你有點(diǎn)像這餐廳的門童。哦,對不起,我失言了。”
楊肜有些尷尬,但即便是余思涵的失禮,在他看來也是對自己的親近。因?yàn)橹挥泻门笥巡挪皇芫惺S意開玩笑。
還好他見機(jī)的快,說道:“是么?噢,美麗的女士,請進(jìn)!”反而學(xué)著門童行禮,請余思涵進(jìn)去。
余思涵看了他的表演,配合著頷首說:“謝謝。”
走進(jìn)餐廳,只見許多白色的大花瓶,里面插著晾干的薰衣草,餐桌上則用小花瓶插著百里香。裝飾是淡黃的主色調(diào),感覺溫馨,加上彌漫的花香,確實(shí)環(huán)境不錯。
已經(jīng)有了幾桌客人,多半成雙成對的。
一個穿著西服,打著領(lǐng)結(jié)的侍者上前,行禮如儀:“歡迎兩位光臨,請問坐哪?”
楊肜看了侍者的穿著,這才后悔,心想:“我怎么沒有考慮到這一點(diǎn)呢?”指著靠窗的座位說:“就這邊吧。”
等兩人坐下,侍者問:“兩位吃點(diǎn)什么?”
楊肜對余思涵說:“思涵,你看看這菜單,想吃點(diǎn)什么?”把餐桌上的菜單推到余思涵面前。
余思涵看了看菜單說:“我不懂西餐,還是你點(diǎn)吧。”
楊肜對侍者說:“你們這什么菜比較受歡迎呀?”
侍者說:“比較受歡迎的有黑椒牛排、大蒜美乃滋、馬賽魚湯、奶油蘑菇湯、鵝肝醬煎鮮貝,還有香煎鱈魚。”
楊肜說:“那就兩份黑椒牛排和香煎鱈魚,對了,來瓶葡萄酒。”
余思涵說:“我下午上班,喝不了太多。”
楊肜說:“沒關(guān)系,你可以少喝一點(diǎn),剩下的我?guī)Щ厝ァ!?
侍者說:“那先生,喝什么葡萄酒呢?”
楊肜說:“就香檳吧。”
侍者說:“好的,先生。”轉(zhuǎn)身離開,去準(zhǔn)備菜品。
余思涵對楊肜說:“楊先生,讓您破費(fèi)了。”
楊肜搓著手說:“請你吃頓飯還真不容易,何況我請你來是給我瞧病的,所以談不上破費(fèi)。”
余思涵說:“楊先生,您又有什么苦惱么?”
楊肜說:“有,我現(xiàn)在有兩個苦惱,一呢,我還是做噩夢。二呢,我喜歡上了一個女人,相思之苦呀。”
余思涵說:“楊先生,恕我直言,我覺得您做噩夢這回事,恐怕一時半會好不了。因?yàn)槟鲜窍胍恍┫∑婀殴值臇|西,你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真實(shí)的生活上。空閑的時候你可以念念佛經(jīng),我記得《心經(jīng)》上有一句話,叫作‘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yuǎn)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楊肜說:“佛經(jīng)真的管用么?”
余思涵說:“你可以試試,畢竟佛經(jīng)是用來陶冶心性的,所謂破除魔障見如來,其實(shí)就是讓你把精力花在思考人生的真諦上,而不去想雜七雜八的事情。”
楊肜說:“好吧,我去買本佛經(jīng)讀讀。”
余思涵說:“你剛才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女人,那你讀佛經(jīng)就別過分了,只求清心,而非寡欲。”
楊肜笑道:“我還沒想著當(dāng)和尚呢,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得道。”
余思涵說:“相思是苦,你和那個女人有所接觸么?”
楊肜點(diǎn)頭說:“有。”心想:“就在眼前。”
余思涵說:“那你表白了么?”
楊肜搖頭說:“沒有。”
余思涵說:“為什么呢?”
楊肜說:“我怕她拒絕,所以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jī),我可以等。”
余思涵心想:“難怪你會相思,別人要是拒絕了,你也用不著苦等。”說道:“什么樣的時機(jī)呢?”
楊肜說:“她得感受到我的愛,而且給我機(jī)會。”
余思涵說:“我覺得感受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或許你得給她清晰的信號。”
楊肜說:“是么?我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
余思涵說:“看來你沒有勇氣呀。”
楊肜完全同意,說道:“也可以這么說。”
這時,菜品終于上來了,香檳也倒好了。
侍者對他們說:“二位請慢用。”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余思涵叫住他說:“等一下,能不能給我們放一首音樂?”
侍者說:“當(dāng)然可以,請問是什么音樂呢?”
余思涵說:“《勇氣》。”
侍者一愣,心想:“這么高雅的餐廳放流行音樂,算什么搭配?”但顧客是上帝,上帝就是要聽嘻哈音樂那也得滿足了,他說:“好的,請稍等。”
看侍者離開,楊肜對余思涵說:“思涵,我沒想到你會提這種要求,這可是西餐廳呀。”
余思涵說:“西餐廳怎么了?這可是中國。”
楊肜不得不舉起拇指,佩服到點(diǎn)頭說:“有你的。”
過了一會兒,純音樂《勇氣》真的洋溢在餐廳中。
余思涵用刀叉切著牛排,一邊跟著曲調(diào)“啦啦啦”的哼唱。
楊肜難得見她如此可愛,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