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是一場豪賭。

可紅龍絕對算不上合格的賭客，而即使在紅龍中也是最為傲慢的奧奎恩尤其如此，盡管他熱衷于參加幾乎一切形式的賭局。

奧奎恩喜歡賭，卻從不喜歡輸。

“不夠，還不夠...”

紅龍焦急的盯著眼球，耳畔中充斥著令人煩躁的尖嘯——陰影正在變得凝實起來，這意味著來自深淵大君的反擊即將到來。

如果這時奧奎恩飛上天空，他會看到籠罩著林地的巨大影子正在緩慢的變幻著輪廓。祂長著巨大，螺旋的山羊角的頭顱還有著山羊般的蹄子，巨大而強壯的手臂揮舞著一根邪惡的骷髏頭魔杖。

兩個巨大黑色的蝙蝠般的翅膀從他的背上伸展出來，一根長長的蛇一樣的帶有鋒利倒勾的尾巴拖在身后。

奧奎恩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

他當然可以采取更加“靈活”的應對方式，也即轉頭就走，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座森林，甚至離開這片卡俄荒原。在不死惡君奧喀斯以祂選擇的形式降臨之前，也許紅龍能夠甩開祂的印記。

盡管這樣紅龍會損失他在這個位面所取得的許多財富和所有勢力，并且承受一次十足屈辱的挫敗，但至少他將是安全的，而且這個位面的其他地方同樣有足夠的土地可供他征服。

若是換做其他的紅龍，也許會愿意接受這樣一份無傷大雅的妥協。對他們而言，只要有豐富的財富，足夠他們能在其中洗浴，無論領地在哪里，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但憑什么？！”

奧奎恩眼底的猩紅色更重了。

他不喜歡輸，只喜歡贏。

哪怕是在面臨必然的敗局，如果不能去選擇搶奪荷官的骰子，那奧奎恩也只會不斷加倍籌碼，直到他攫取到最終的徹底的勝利，或是掀翻這該死的賭桌，徹底宣布賭局無效。

“真理...”

紅龍盡可能回憶著先前他噴吐出“真理”那一瞬間的感受——他即將要勝利，還發現了可能會關聯到那柄長杖的關鍵線索，卻要因為一頭早該去死的活在遙遠的無底深淵某個旮旯角的山羊腦袋放棄？

要他灰溜溜的走掉？

要他接受失敗？

不！絕不！

去他的惡魔大君！

“我才不會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結局！”

奧奎恩的血液都要沸騰了！

滾滾的熱浪從他劇烈搏動的心臟被迸發，一直奔涌到喉中。帶著濃烈的硫磺融化的酸蝕氣息，毀滅的烈焰已經蓄勢待發！

距離上一次“真理”的綻放不過片刻，可在暴怒之下，紅龍竟是強行強迫自己實現了這原本不可能的奇跡！

他額頭上的那片特殊的鱗片熊熊的燃燒，閃耀著純白色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突兀升起的一輪太陽。

海量的能量粗暴的被從那片鱗片中榨取，絲毫不講究的轉化為磅礴的魔力，又凝聚成熾熱的吐息，在紅龍的口中化作猩紅色的死亡烈焰。

能夠毀滅一切的滾燙的洪流，從奧奎恩的喉嚨中奔涌而出！

“吼！”

驟然增強的吐息瞬間席卷血紅的眼球。

它痛苦的掙扎起來，外緣甚至泛出了異常的裊裊白煙。林間龐大的陰影像是沸騰了似的，在狂躁的舞動，詭異的聲音不絕于耳——可紅龍卻悶頭不顧，只是一心將自己的怒火傾瀉出來。

在奧奎恩的烈焰中，連眼球的最后一點血肉也化作了焦炭。紅龍能夠感覺到，月光的溫度正在回升，籠罩在林地上的巨大陰影開始一點點變得稀薄起來，幾乎下一秒就要化作輕霧，消散在狂亂的魔法之風中。

“贏了。”

這個念頭甫一涌現在奧奎恩的腦海，一股深深的疲倦感就翻涌上來——真理的強大并不是毫無代價的，實際上，使用一次“真理”的代價，本來是紅龍需要積蓄至少一個周的力量。

可紅龍還是勉強著自己撐住了。

奧奎恩終于看到眼球最后的一抹黑灰也消失在了吐息里，留在原本眼球位置的，只剩下一道黑紅色的虛影——不死惡君奧喀斯為看似擊敗了祂的奧奎恩留下了一個甜蜜的毒餌，那是祂所掌握的凱恩的靈魂碎片，其中蘊含著它的生死之謎。

只要觸碰它，掌握它，紅龍從此就會真正擁有妖鬼凱恩這個極具有潛力的仆人，凱恩將全身心毫無保留的獻上自己的忠誠，而且紅龍還有機會得到關于那柄長杖的信息。

單是獲得“真理”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了，而如果還能在此基礎上再次強化的話...奧奎恩對此無比期待。

但觸碰這虛影，也就意味著奧奎恩將被不死惡君奧喀斯標記，從此將進入強大的惡魔大君的視野中，永久被祂關注、青睞。

祂的信徒、使者看到這個印記的瞬間，就會把紅龍奉為所大君的神選，或是將奧奎恩視作不共戴天的仇敵。因為只要殺了奧奎恩，就會獲得不死惡君奧喀斯的眷顧，有機會被祂賜下力量，從此成為神選者，甚至是一名得到神佑的冠軍。

“去他的。”

奧奎恩毫不猶豫的觸碰向虛影。

冰涼的觸感由他的指尖而上。

許多記憶的碎片出現在紅龍的腦海中，他們想要凝聚起來，組成一個故事，可又實在太過散亂，缺乏邏輯，還在快速的消散著。即使奧奎恩竭盡他最大的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其中大多還是沒有意義的內容。

“這是...實驗室？”

紅龍猜測著。

他注意到，凱恩曾經至少在相當長長的一段時間內是“生活”在一個封閉的水晶池子中的。水晶池子里裝滿了粘稠的綠色液體，在枯燥的白色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有著近乎膠質感的粘稠。

但在最完整的一段記憶中，許多全身被包裹在亮銀色的鎧甲的人類闖進了那里，在池子的周邊擺上了許多寶石，才按下了一個金屬桿，將他放了出來。

盡管只是一瞬，但借助摔倒在地的凱恩的視角，在水池的邊緣，奧奎恩再次看到了先前的那個標記。

“奇跡3號，星空歡迎你回家。”

可惜的是，在最后的記憶也消散前，紅龍也只勉強聽到了一句算得上清晰的話語。

“奇跡3號？星空？”

奧奎恩嘟囔著。

伴隨著記憶碎片的消散，他感到自己與妖鬼凱恩之間形成了一條微弱卻十分穩固的聯系——如果他愿意，隨時都可以通過這份聯系控制凱恩，讓他生不如死，或是承受靈魂撕裂的痛苦，在絕望中迎來死亡。

但作為代價，一枚羊頭樣式的印記也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胸口，時刻縈繞在灰黑色的黯光中。

奧奎恩已經知曉，借助這份印記，他將能夠每天使用兩次死靈系的四環以下的法術，但每次使用，都會讓他靈魂距離奧喀斯更近一點。

這便是奧喀斯的怨忿。

不過好在至少在這次危險的賭博中，奧奎恩獲得了不少的財富。

“對了，那些寶石...”

紅龍很高興的想到那些寶石。

但想到寶石，紅龍又陷入了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