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帆身子不舒服,頭疼欲裂,想去廁所,她艱難的支起身子,手臂顫顫巍巍,挪動雙腳碰到了腌臜的地板,在一陣試探下,腳拇指勾到了那一對拖鞋,正欲起身,兩只腿卻不聽使喚,直發抖,醞釀了許久,終于站了起來。李帆扶著屋內漿白的墻,一步一踉蹌,緩緩挪著步子,指甲刻在墻上,露出墻皮內的灰水泥。借著走廊的暗淡的燈光,聽到樓梯口傳來的乒乒乓乓,是酒碰杯的聲音。
廁所和飯店一樣難堪,地上鋪了六邊形小塊白磚,周身卻是水泥墻,蹲便式,便池里的水窩是黃中透紅,一股子騷臭味,六邊形的銜接處,黑色的縫里黃橙的體液。電燈是常開的,也只是一個亮黃的燈泡,依著過長的繩子懸在便池上,黑色的小飛蛾繞著燈管附著繩子。右手邊是洗手臺,象牙樣的白,凹陷的池子被打碎了,每次打開生銹了的水龍頭,水流直下,順著漏水的U型管,總有一部分從掩蓋管子的柜子內滲出,像蛇似的蔓延,匯入便池時下水道里的惡臭也隨著水流的下落朝上爬。
南美的蝴蝶煽動翅膀能醞釀出龍卷風,隨手扔下的煙頭能引起森林大火。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引發的一連串事件
鄭簽在廁所徘徊,抽著煙,哼著歌,李帆在廁所方便,順著歌聲尿液嘩嘩響。
李帆方便完,整理好衣物,扶著洗手池邊,站起身,忽的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了跳,美,很奇怪的一個字,羊換上大尾巴就是美。她的臉病態的透紅了,就是美。李帆拉了下淺紅色的塑料繩子,水流沖走了污穢,洗了手,推開門。
并不是一個預期中多么美好的瞬間尤其是在喑啞逼狹的被污水和煙酒味環繞的破舊餐館里,更是在一個連通風的窗戶都沒有,透著股尿騷味的廁所門口。鄭簽小時候也幻想著許多次與自己噫想的完美女性相遇,絕不是現在。他躺在床上,口水流到課本和枕頭時,金黃色的夢隨著褲襠的一股潮濕的熱意,會有一位漂亮女性,模模糊糊的臉,嗚嗚呼呼的聲音,聽不見她說什么,看不見她真切的樣貌,但在每一個冬天的早晨,冷風順著封不好的窗戶,從脖頸灌入他彎彎的背脊,一股顫抖哆哆嗦嗦,從屋外的煮地瓜米的香氣里醒來。女神如果有的話是金黃色的,米香味的,因為他咕嚕嚕的肚子也渴望著清晨早上熬熟透的米粥,當米粥上騰的熱氣模糊了他滿是劃痕的鏡片,那張不真切的臉重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現在沒有米香味,沒有蒸騰的霧氣。
“叔叔,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李帆推開門,眼睛盯著門把手,兩只手都搭在上面,似乎沒太緩過來,松手的一瞬險些摔在他的面前。
“你沒事吧,需要幫忙嗎?”鄭簽雙手相迎,這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陪領導吃飯鍛煉出來的規矩。
此時的李帆才抬起頭,他不一樣,至少穿戴上就不一樣,行政夾克,修身線褲,皮鞋,鼻子上架著黑框眼鏡,發量濃密,打理過的背頭,在成熟中透著一股叛逆似的輕佻。她再看著他的臉,笑臉,濃密的眉毛,算得上干凈的五官,修飾恰當的胡須,在肥厚且略微內收嘴巴旁繞了一圈,眼睛在黑框眼鏡的襯托下顯得不太大,鼻子是最突出的,鷹勾鼻,鼻梁很高,把眼鏡拖得也高了不少。即使是酒后面頰慘白,眼神迷離,也能瞧見其氣質不凡,與那些黝黑汗臭的工人不同,可惜的是,那股煙味讓李帆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