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劍拔弩張
- 路保傳奇
- 白馬躍龍?zhí)?/a>
- 4945字
- 2022-04-20 01:11:28
到了界碑亭,紀維感到異常的輕松,大口呼吸著空氣中夾雜的泥土味和草木的清新。氣味不及山上濃郁,卻飄著附近村莊農(nóng)家煙火的氣息,實在是難得。近一個月的禁足,紀維身心飽受折磨,這次下山,又是熟悉的感覺,如同疲憊的鳥兒早就想翱翔天際,脫離牢籠。
紀維放下?lián)樱柫寺柤绨颍苫貋硭睦媳拘小=袢杖松伲瑳]有木豆和棒槌幫忙打下手,可不能再得空偷閑躺在亭中石階上曬太陽了。
卓朗用竹竿支起粗麻布蓋,掛上旌旗招牌,乃一個大大的“茶”字。賀佩蘭生起炭火,點爐子燒水煮茶。紀維搬著簡易的木頭桌椅。
時日正當(dāng)午,日曬強烈,但天已入秋轉(zhuǎn)涼,路上行人寥寥無幾,不過是附近村莊的農(nóng)戶路過,都帶了瓦罐,誰有心思這么愜意喝上幾口濃茶?紀維耷拉著腦袋,一邊向賀佩蘭抱怨人少茶涼,一邊伸手去摸卓朗腰間的佩劍。
卓朗條件反射般推開紀維的手,義正言辭說道:“不可亂動,我這劍可是開了鋒的,銳利無比,小心誤傷你。”
紀維憨笑道:“卓叔叔我這不是無聊嘛,打記事起就見你帶著它不離身,跟寶貝似的,平日里也沒見你揮砍過幾次,當(dāng)真會幾招劍術(shù)?若非拿來唬人的?你看連個麻雀的影子都沒,不如趁這閑功夫耍幾招讓我們也開開眼,就當(dāng)解解悶怎么樣?”
卓朗擺擺手,輕輕搖搖頭:“斷不可胡說,這里不是舞刀弄劍的地方,日后我自然會教你。不過嘛,我可以說說此劍的名堂。”
說罷,卓朗低頭信手抓起腰間寶劍,藏青色劍鞘很不起眼,但能看出有些年頭了,將劍抻在胸前,并未撥出,卓朗緩緩說道:“我這把劍,名青莽,劍長二尺二寸,重達兩斤六兩。乃祖上留下,傳承已有五代。佩劍乃殺器,不能隨便把玩,一旦出了劍鞘,不僅容易生銹變鈍,還會走了光芒,散了寒氣,對敵人就沒有威懾力了。
“敵人?卓叔叔用過此劍比武或者打斗過嗎?能不能講給我們聽聽?”紀維摸不著劍看不了熱鬧,掃興之余多少心有不甘,于是想聽聽故事解悶。
卓朗見四下無人,小聲對他們說:“關(guān)于這些事情,離開寨子是不能亂說的,容易走漏風(fēng)聲。你們只需知道,執(zhí)劍不是為了殺戮,而是自保,手無寸鐵只會任人宰割。當(dāng)然,有我在,就會保護好你們,力保山寨無恙。我想,等你們長大了,也會同我一樣。”
紀維似懂非懂,賀佩蘭對冷兵器之類毫無興致,伏在桌案上,看著煮沸的茶水冒氣,斟了一盅,遞與卓朗。
卓朗接過,掀起袖角,正準(zhǔn)備一飲而盡,可茶杯剛碰到唇邊,突然停住,豎起耳朵像是在聽什么。
紀維見卓朗定在那里愣住,以為走了神,忙問道:“卓叔怎么了?”
“你們聽,這聲音好清脆,由遠及近,有人來了!”卓朗認真說道。
“有人來了好啊,說不定又是一波客人上門買我們茶水呢?”
“哎,只怕來者不善。霹靂吧啦作響,是鐵器撞擊的聲音。多年前我在官府牢獄當(dāng)差數(shù)載,那里捆人用的長鏈子粗腳鐐,碰撞發(fā)出就是這種聲音!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來者不善!”
紀維和賀佩蘭聽得發(fā)怵,不禁打了哆嗦。
“不打緊,我看看怎么回事。”
卓朗快步踩上涼亭,蹬著柱子攀上頂頭,遠遠張望。看得出來,身手矯健。看了一會跳下來,走到紀維和賀佩蘭跟前低聲說道:“是官差,正朝我們這邊走來,不過只有兩人!”
“啊?官差!”紀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慌了神,不知所措。
“卓叔,這荒郊野嶺的,怎么會有官差呢,這可怎么辦?”賀佩蘭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傻了,畢竟山下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讓人瘆得慌,而這危險正在來臨。
“沒事,一會我來應(yīng)付,你們只管斟茶遞水。”卓朗冷靜地安慰著他們。
正說著,那邊兩名官府衙差慢慢走入三人的視野。
確切的說,是兩名押送犯人的解差,一微胖,一黑瘦。他們手里都提著殺威棒,而且一人拎著木枷,一人拿著鐵鎖。卓朗認得出來,應(yīng)該是官府的解差,剛送完流刑的犯人,打道回府,路過此地。幸好不是緝捕盜匪的捕快,沒有拿著畫像四處追查朝廷逃犯。卓朗心里有了底,長舒一口氣,腦海里籌謀各種對策,只圖平安過關(guān)。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卓朗拍拍發(fā)呆的兩個后生的肩膀,說道:“先淡定不要慌張,免得讓人生疑。我想他們最多停留喝口茶水,馬上天黑還要趕路。你們穩(wěn)住不要多說話,有我在呢。”
“卓叔叔,要不我們先撤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或者到山洞避一避。”紀維有些心虛,雖然常在山下活動,也遇上過蠻橫的人和耍賴的潑皮。但今天這陣勢,像沖著他們而來,更像朝廷派人來緝拿要犯,怎能不讓人膽戰(zhàn)心驚,誠惶誠恐?
卓朗搖搖頭:“不行,現(xiàn)在撤來不及了。我們一走,二人起了疑心追上來,該往哪逃?不走,硬著頭皮也要面對。”
但等兩名官差走過來,三人還是愣在那里,神態(tài)有些不自然,手足無措了。
特別是賀佩蘭,看著官差手里那些寒冷如冰的家伙,又聽到手銬腳鐐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暎瑖樀枚愕讲钄偛紘竺妗?
兩位解差一路說笑,但也看得出滿臉的疲憊,應(yīng)該是趕了不少路。
矮胖的解差挺著肥肚腩,一臉橫肉褶子,看來沒少吃官府和百姓的油水。艱難挪著步子,一屁股癱在凳子上,放下手里的武器,脫下官帽,正眼不看卓朗他們,喊道:“伙計,上壺不冷不熱的茶水!渴死我了!”
黑瘦的那位不緊不慢,解開包袱遞過一個燒餅給矮胖的,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殺威棒豎在一邊,這才坐下,示意紀維他們上茶。
卓朗給愣神的賀佩蘭使了個顏色,賀佩蘭會了意,拿起另兩個茶碗走過來,紀維提著茶壺跟過來。賀佩蘭將兩個茶碗分開擺在解差面前,又接過紀維的茶壺沖茶水,忽地手有些發(fā)抖,差點將茶水灑在桌面上,很狼狽不堪。紀維見了立馬救場,按住賀佩蘭的手,這才穩(wěn)住了。
這慌忙的場面讓紀維后背發(fā)涼,直冒冷汗。
幸好兩位解差目光不在桌上,心思也不在這里,旁若無人聊著他們這趟差事。卓朗站的地方不遠不近,神情淡然地用小刀劈著大塊木炭,依稀聽到二人對話。
“兄弟,這趟差事真難,我的腳底板都走廢了。娘的,昨日個在岱巒驛站歇腳的功夫,該換上一雙新靴子!”瘦黑的解差一面抱怨,一面用力脫下官靴,讓雙腳通風(fēng)出氣。
矮胖的解差大快朵頤吃著燒餅,回到:“是啊,屠大人給咱的這點碎銀,當(dāng)打發(fā)叫花子,還不夠我們哥倆路上吃喝的,哎!也難怪,霧霞關(guān)那個鬼地方是真窮,吃飯不帶半點油腥,等回到裕康府我們的地盤,咱倆得好好吃喝一頓!”
卓朗也聽出了,二位解差是裕康府護送流放的囚犯到西邊霧霞關(guān)大牢的,這是了了公差返回衙門。
驕陽漸盛,兩人說話帶著氣喘。方才趕路已是精疲力盡,饑腸轆轆,好不容易歇息下來聊幾句還口干舌燥的,也不想說太多了,自顧自咕嚕嚕大口貪婪地將茶水一飲而盡,仍不解渴,招呼賀佩蘭過來添茶。
不同于第一杯茶,兩人喝了第二口有點品茶的味道了。矮胖的舔了舔嘴唇,嘆道:“想不到這荒郊野外有個茶棚就罷了,還有如此好喝的茶水,不錯,不錯!”
瘦黑的解差默默點頭,又抬起頭來認真打量著賀佩蘭和紀維,問道:“你們是附近莊子的?”
紀維壯著膽子,大方地說道:“二位差爺,這是正宗的高山茶,毫絨多,翠綠,色澤好形態(tài)飽滿,二位受累辛苦,多喝點解解乏。”雖然避開問題,甚至有點答非所問,但回答自然,卓朗聽著也是松了一口氣。
矮胖的解差也看向賀佩蘭,眼里發(fā)光,放下茶碗,站起身來,欲言又止,嘴角揚起一絲蔑笑,待看清賣茶人的模樣后,心滿意足的坐下,與方才的精神氣截然不同。
賀佩蘭也瞥見矮胖的官差雙眼直勾勾看著自己,頓時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自然,本能地躲避目光,又退后幾步。
矮胖的解差還是開口發(fā)話了:“哎,茶好,人更好!這茶水是很甘甜無比,很嫩很鮮,但比起沏茶的姑娘,膚白水靈,猶不及啊,哈哈。”幾句話暴露了丑惡的本性,令人作嘔。
“是啊,光喝茶哪能解我們哥倆的渴呢,我這還有一壺老酒,小姑娘不凡陪我兄弟二人暢飲幾杯,讓我們痛快痛快。”瘦黑的解差也是色膽包天,毫無恥辱可言。
輕薄的話語,猥瑣的嘴臉,讓人好生厭惡,明顯是在挑逗賀佩蘭,還是如此明目張膽,實在是欺人太甚。紀維惡狠狠盯著他們,說道:“官爺這是什么話,喝茶便是,我家妹子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望二位見諒,不能招待了。”說著,拉著賀佩蘭朝茶棚外面走去。
矮胖的解差收斂笑容,眉毛豎起,怒上心頭,呵斥道:“站住!黃口小兒撂下幾句話就想走,大爺還是頭一回見。”
瘦黑的解差仍然保持輕笑,對胖解差說道:“兄弟別動怒啊,看把他們臉都嚇蒼白了。唉,這位小兄弟看來也沒見過什么世面,古語云,喝淡茶,說淡話。你們的茶水味香濃郁,我們哥倆喝了,又見沏茶的人是如此美艷的姑娘,說點葷話也無妨吧,哈哈。”
賀佩蘭想要自己化解危機,對二位官差作揖行禮,然后輕聲細語道:“兩位大人,小女子不會飲酒,喝茶請自便,恕小女子身份低微,笨嘴拙舌,不能奉陪了。”
矮胖的解差又站起身,偏頭看向紀維和賀佩蘭,冷冷地說了句:“今天就要這丫頭陪我們喝杯酒,還要陪我們喝高興了。敢博我面子,掃我們的興致,休怪我們不客氣!掀了你的攤子!”
紀維不折不撓辯道:“你們。。。你們欺人太甚,分明想讓我們難堪!”紀維拉著佩蘭想逃脫。
卓朗見情況不妙,想壓壓解差的火,于是便用略帶責(zé)難的眼神望向紀維:“休得無禮!二位官爺只是與你們開個玩笑罷了,你們切莫當(dāng)真。我看,不如以茶代酒,恭敬二位官爺如何?”
矮胖的解差走過來,并不買卓朗的賬,沒好氣地說:“你又是何人?今個要出頭與我們?yōu)閿常俊笔莺诘慕獠钜舱酒饋恚瑩趿思o維和佩蘭的去路。
卓朗解釋道:“所謂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二位路過此地?zé)o非是想喝口茶解解乏,我等小民自當(dāng)照顧周全。如果二位胡攪蠻纏,無端生事,我倒想討要個說法。”
“喲嚯!今天爺是碰上硬茬子了,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是吧,把爺?shù)呐d致全攪沒了,你們也別想好過。你們的茶水有毒,讓我腹痛難忍,這筆賬怎么算!”
見對方愈發(fā)囂張耍起無賴,紀維覺得多說無益,憤怒得脫口而出:“你們想怎樣?”
矮胖解差也不藏著掖著,伸手過來拽賀佩蘭,賀佩蘭一閃,躲在卓朗身后,卓朗抬手擋在矮胖解差面前,矮胖解差用力掰卓朗的手,可卓朗腕力驚人,任憑對方咬牙切齒甚至用雙手吃奶的力道掰扯,幾乎紋絲不動。
“哎嗨!我就知道你這莽夫不簡單,一個賣茶的腰中別劍是何居心?敢與官兵斗法?”
紀維見卓朗沒有吃虧反而占據(jù)上風(fēng),腰板瞬間硬實起來,斥道:“我呸,你們也是官兵?就是一對仗勢欺人的賴皮。我等好生賣茶水給你們,你們幾番羞辱,又是何居心?”
二位差役并不理會紀維的斥責(zé),反而對卓朗起了疑心:“你個帶劍的究竟是何人?深藏武功,根本就不是正經(jīng)賣茶水的,快據(jù)實招來!不說的話拿你見官老爺,讓你皮開肉綻!”
問起卓朗他們一行人的來路,卓朗知道不來硬的根本捂不住,必須以暴制暴,是時候施展自己渾身的本事化險為夷。
卓朗威脅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我們紫鹿府的差役,這里也不是您二位撒野的地盤。真要動起手來,二位未必是我的對手,不信?可以試試我手里的劍!”
說時遲那時快,卓朗退后一步,“刷”的一聲,一道白光亮起,劍已出鞘,光芒四射,一瞬間,劍齒寒光四溢,已經(jīng)搭在矮胖解差的咽喉處。這出手速度,其他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紀維知道,這便是青莽劍的煞氣所在,恰恰說明卓朗叔叔武藝高超,對付區(qū)區(qū)兩個惡差綽綽有余。
矮胖的解差想不到對方敢拔劍威脅自己,頓時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黑瘦的解差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破膽,連忙抱拳求饒:“別動手,好漢!我早看出來閣下非等閑之輩,是我倆有眼無珠,頂撞大俠,冒犯了你們,罪該萬死,多有得罪,還請開恩啊!”
矮胖解差嘴唇發(fā)抖著擠出幾句不利索的話:“大俠饒命,是我混賬,還請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卓朗見二人認慫,想想不過兩個草包差人,傷了他們還會引來官府追查,惹禍上身,放了他們也沒那個熊膽回來報仇,畢竟裕康府離這里數(shù)十里,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卓朗想,短兵相見是最魯莽的行為,不如化干戈為玉帛,放二人歸去算了。
剛收劍入鞘,不想西邊路上風(fēng)塵四起,乍一聽是結(jié)隊的馬蹄聲,感覺數(shù)匹駿馬疾馳如飛,奔著茶棚而來,大有黑云壓城之勢。
果然,還沒等幾人回過神,近十名穿著粗放的強壯漢子騎著高頭大馬奔來,個個手里拿著環(huán)形大刀和長戟一類的兵器,陣勢龐大。這些人在棚前呵住馬兒,狂野得很。
這陣仗,卓朗也沒見過,心頭掠過一絲不解,更多的是緊張不安。
這一日真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今天這里要發(fā)生刀光劍影的事了。
領(lǐng)頭的人對旁邊騎馬的弟兄說道:“哥幾個,今天我們不白忙活,撿了肥貨,這兩個當(dāng)差的在這里禍害百姓,碰上我們自認倒霉,下輩子就別給官府做事了,哈哈哈!”
這群人兇神惡煞般,兩名解差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此刻已然成為待宰的羔羊,瑟瑟發(fā)抖。
這伙人,究竟是什么人?卓朗、紀維納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