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姐姐

“額，老院長。”風重霄用有些變形的聲音喊道。

“是小風啊，是安然帶你來這玩的？”老者并沒有在意風重霄的有些失禮的行為，反而親切的打起了招呼。

“嗯。。。嗯！”風重霄不敢看著老人那古潭般幽靜的眼，有些敷衍的回了下話。

“這樣啊。。。臨近高考了，可是要好好放松一下嘛。”老人了然的點了點頭，笑的更加親切了。

沒等風重霄想找個借口離開，老院長繼續問道：“感覺春和園怎么樣啊？”

“很好，很值。我的意思是，很漂亮。”

“是啊，很值，很美。”

“那你知道這座春和園是誰建造的嗎？”

“聯邦政府？”

“不，政府只是批準了建造的許可申請。

這里，這里的每一磚每一瓦，每一片葉子花朵都是一位補天師自己出的財力與心力。

他曾說這是他第二個家。”

“那位補天師一定很有錢。”

“開景園確實很賺錢。但對一位補天師而言，錢并不是很重要。

而對于他來說，他更喜歡把五色的錢幣換成五色的美景。”

“老院長您一定喜歡后者吧。畢竟養我們是要花錢的。”

“嚯嚯嚯，我啊，我其實并不喜歡這里，這次也只是一個朋友請我來的。”

“您不喜歡這里？

這里不好嗎，除了有些小以外，能近距離看到四葉草、藍星花、薰衣草。。。唔，還有什么不滿的嗎？”

“小風你花了很多錢才進來的吧。我呢，我是被邀請的，被請過來看看朋友們的成果的。”

老院長深潭般的眸子變得渾濁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輪椅的抓手。

明明該是一句自豪的話語，風重霄心中卻莫名有些發堵。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一會后，風重霄覺得這是個機會，打算就此向老院長道別。

這時，老院長略帶著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風啊，如果春和園被毀壞，或是里面的植物花草被人破壞，你會因此傷心或憤怒嗎。”

“或許會吧。”

“那如果是有人欺負你壓迫你甚至故意傷害你，你，會因此委屈和抱怨嗎？”

“我會反抗的！”

“你是個好孩子。

而據我所知，有一位小姐她非常熱愛自然，若是有人亂扔垃圾她都會上前認真的勸告。

而如果有人在這里折了一根葉子，即使不是有意，她也會氣憤抱怨許久，并上前理論一番。

她熱愛自然的一切，甚至超過愛惜自己的生命。”

“她可真傻，而且一定不通人情世故。”

“是的，她永遠是那么固執，以至于明知道別人會對此心生討厭也要堅持，因為這時她存在的意義。”

“我不明白，但我猜她一定是一位補天師。”

“她的行為與補天等同。”

“可我，并不喜歡。”

“有時候是否喜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無愧于心就行。”

風重霄扭頭看向了河中的一片荷葉上，那里躺著一條紅色鯉魚。

可隨著荷葉的劇烈晃動，魚又墜了下去。

荷葉下蕩起了層層漣漪，而那條紅色鯉魚也匆匆向下逃去。

老院長也看到了這一幕。隨后解釋道：

“它知道自己不可能暴露在空氣下，掙扎的回到了水中。

它去尋找自己喜歡的地方了，就在這條河中，也只能在這河水中。”

“我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它很快會忘掉這次的不幸，照舊生活在河里的。”

“可即使再怎么忘記，它也不會忘記尋找食物，也會記得如何做才能活下去，和它的同伴一塊悠游自在。”

“它現在應該已經很累了，回去一定會好好睡一覺的。”

“是啊，當它醒來黑夜已過，照在它身上的光必定會讓它變得更美。”

風重霄定住了，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自己。

好像也游在一條河里，記不住很多東西，經常茫然無所是從，有時又會奮力掙扎。

當他回過神時，老院長已經推著輪椅走遠，只留下一個背影。

“院長再見。”風重霄用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

風重霄感到有些累了，于是走向十幾米外的一處長椅上，坐了下來。

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打開自己最愛看的小說，可怎么也看不下去。

索性又收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旁邊，見沒幾個人，就兩腿一并，扭身躺下。

下午的天依舊湛藍，只是矮了一些。

遠處的流云多了一抹霞紅，空氣曖昧了不少。

河水的清氣混著一絲絲荷花的清香往身體里鉆去，似乎帶著些催眠的功效。

沒了貴氣的太陽小姐發出了茶會的邀請函，風重霄考慮著，考慮著，呼吸越發均勻，最后答應作為特邀嘉賓到場。

。。。

似乎做了一個久遠的夢。

白茫茫的一片，風重霄用力的奔跑著，越跑越快，最后漸漸脫離了引力的束縛，向上奔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一直向上，要看看那無盡的蒼茫上究竟有什么。

他喜歡這樣追逐，就算最后什么都看不到。

不過最終，他還是看到了。

明明是一直往上探尋，可風沖霄卻掉到了一片水面上。

水色很藍，比湛藍色還要透徹，比深藍色還要深邃，比蔚藍色還要空明。

天色很遠，像是兩塊鏡子互相映射，無窮無盡，無始無終。

東南西北在這里失去了意義，目光所及的極限，便是水天交融，不分彼此。

風重霄就這么躺在水面上，往天上看去，往遠處看去，時間好像靜止了，但確實有什么東西在流動。

不是水，也不是云，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

風重霄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夢了，從一開始的只能記住一點片段，到現在意識能保持清醒，他都能感覺到有什么東XZ在這片夢里。

可每次思考，每次尋找的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但并非毫無收獲，他能聽到，某種聲音在他耳邊回蕩，漸漸的清晰。

風重霄就這么看著，聽著，直到這次的某一刻，他終于得到了答案。

于是，原本靜止的空間開始蕩起了漣漪，內心深處的本質被喚醒，他看見了世界的全貌。

那是，由風組成的，世界。

。。。

春和園一處棋桌前，老院長坐在輪椅上。

對面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儒袍、兩鬢微白的中年男子，他的懷中抱著一個黑色劍鞘。

驀然，一小節寒芒映射在空中。

“老韓，怎么了？”看到這一幕，老院長剛舉起的棋子又放了下來。

“沒什么，只是老洪，你沒感覺到起風了嗎？”

“嚯嚯嚯，你要悔棋就直說嘛。”

中年男子臉黑了一下，痛心疾首道：“我是那樣的人？”

“別廢話，趕緊下。”老院長落子后，催促道。

而直到這時，那半空中的寒芒才慢慢消散。

“啪”，棋子撞擊聲響起，與之相伴的，還有桌旁那顆古松上，微微晃動的枝葉。

。。。

當風重霄睜開眼時，看到了一個陪伴他十數年的身影。

披肩的長發，精致的鵝蛋臉，貼身的青色長裙，再熟悉不過。

正是他的姐姐——柳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