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苫陽城郊的一個破廟里找到春生的。她蜷縮在一個陰暗角落里,身上的傷痕若隱若現。她衣衫襤褸,頭發凌亂地披散在身上,臟兮兮的衣物上布滿了污垢和灰塵。
“春生?”楚妍俯下身喚她的名字。
沒有回應,她的雙眼空洞而呆滯,彷佛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創傷。
南宮顏見狀,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口中急切,“夏離去哪兒了?”
春生被他這么一嚇,整個身子蜷縮得更厲害,她全身顫抖著,嘴里不停地小聲喊著,“別碰我...別碰我...”通紅的雙眼里充滿了淚水。
楚妍把南宮顏拉了起來,朝他搖了搖頭。
“先把人帶回去吧。”
他們把人帶回了楚府,安置在了一個空房間,并讓下人好生照料著。楚妍隔三岔五地就去看她,問她一些簡單的問題。起初一兩日,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也不回答楚妍的問題,到第三日時,她好像恢復了些神智,認出了楚妍。
“楚小姐?”她小心翼翼地確認。
“春生,你記得我了?”楚妍喜出望外。
春生環顧了一眼四周,眼里十分迷茫,“我這是在哪?”
“這是楚府。別怕,你在這里很安全。”楚妍安撫她。
一段記憶涌入春生腦海中,她深夜被打了板子扔到了大街上,一些地痞流氓趁機污穢了她...
“不要!不要!別碰我!”她忽地抱起頭來,跌坐在地上。
楚妍趕緊喚她的名字,想讓她冷靜下來,
“春生。春生。這里是楚府,沒有壞人。沒事了,你已經沒事了。”
春生聽著她的聲音,漸漸冷靜了下來。
楚妍將她扶回椅子上,眼里透露出悲憫。她沒有問春生經歷了什么,那必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春生臉上流露著痛苦的表情,眼淚含在眼里隨時就要滾落下來。楚妍開口,
“春生,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大的不幸,現在很脆弱,但是,我們急需你的幫助。”見春生沒有說話,她又繼續道,“夏離不見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春生眼里閃過一絲光芒,“小姐?”
楚妍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春生抿了抿嘴唇,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小姐她成功逃出去了...”
楚妍一聽這話,心下高興起來,又追問道,“她有沒有說過她要逃到哪里去?”
春生疑惑地看向她,“楚小姐不知道嗎?小姐出逃之前,給楚小姐去過一封信。”
“信?”她詫異,她從來沒有收到什么信。
“小姐當時沒有告訴春生她要去什么地方,只讓我把一封信送到楚府。那天我到楚府時,楚小姐不在府上,楚府的下人便把信接了。”
楚妍思索,什么人會有這么大膽子,居然敢私藏信件。她又安撫了春生幾句,讓她安心在楚府上養好身子,隨后便趕緊去調查信件一事。
盤問過幾個守門的小廝后,終于有一個小廝想起了這回事,
“那日有一個夏府的丫鬟前來送信給小姐,小人接下了信件,誰知還沒過幾分鐘,又來了個夏府的丫鬟,說是那信送錯了。她怕小人不信,還出示了夏府的腰牌。小人這才將信又還了回去。”
事有蹊蹺。楚妍和南宮顏互換了一個眼神。
“那丫鬟長什么模樣?”南宮顏問。
“年紀大約十四五歲,長著雙杏仁眼,說話有些兇...哦,對了,之前小姐生日宴時還來過咱們府上。”
難道是...楚妍和南宮顏心里已經有了猜想。
夏府。
夏筱滿面愁容地坐在屋內,見秋玉笑盈盈地進門,她開口便道,
“找到姐姐了?”
秋玉搖搖頭,“還沒有找到大小姐。”
夏筱皺了皺眉,沒有好氣地撇了她一眼,“沒找到人你還這么高興?”
秋玉眉開眼笑地湊近夏筱,“方才楚府來人了,說是府上的表少爺想請小姐今晚到楚府做客。”
“顏哥哥想要見我?”夏筱有些不敢相信,她再次確認道,“你確定請的人是我,不是姐姐?”
秋玉笑道,“秋玉聽得清清楚楚,是小姐沒錯。”
聽到此話,夏筱眉間的憂愁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喜悅與激動。顏哥哥還掛念著我...
夏筱吩咐秋玉去將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拿出來,又叫了府上最會梳頭發的丫鬟前來為她梳妝。她精心打扮了一整個下午,直到酉時方才出門。
馬車上,她詢問了秋玉三次,自己看起來怎么樣。秋玉嘴巴里帶著蜜,將自家小姐夸了又夸。夏筱這才放下心來。
楚妍見人來了,她問一旁站著的小廝,“是她嗎?”
那小廝點點頭。
楚妍轉身朝南宮顏道,“看你的了。”隨后便帶著小廝一起下去了。
夏筱走到廳堂前,見里面只有南宮顏一人,她的心跳加速,眼神里閃爍著期待。她讓秋玉候在門外,自己一個人進了廳堂。
南宮顏見他進來了,他朝她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夏筱妹妹。”
夏筱面帶嬌羞地走到他近前,“顏哥哥,好久不見。”
“別站著,隨便坐。”
夏筱在離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臉上紅暈更甚,“筱兒聽說顏哥哥要見我,起初還不信呢。”她抬眼,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南宮顏。
南宮顏面上始終帶著他一貫的笑容,他道,“是么?”他停頓了一瞬,接著道,“說起來,好久沒見到夏離了...”
夏筱的面色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瞬間冷了下來。這才說了幾句話,就又扯到姐姐了...
南宮顏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他沉下聲來,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
夏筱一驚,半裝傻半充愣地回,“顏哥哥跟筱兒開玩笑呢吧?姐姐自然是在夏侯府上...”
南宮顏將手上的折扇磕在一旁的茶幾上,“不必再裝模作樣了。我知道她不在夏府。我還知道你的丫鬟半路截了夏離寫給楚妍的信。”
夏筱雙手一緊,手心開始冒汗,她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眼神無辜地看向南宮顏,
“顏哥哥,你說什么?秋玉劫走了姐姐寫的信?”
南宮顏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無辜眼神透露著純真的小姑娘,心里動搖了幾分。難道她確實不知情?
夏筱見南宮顏有所動容,她趕緊轉頭將秋玉喚了進來,順便給她悄悄遞了一個眼色。
秋玉在門外已經聽了個大概,此時她已想好了應對之策。
“秋玉,顏哥哥說你劫走了一封姐姐寫給楚小姐的信。可有此事?”她一臉嚴肅地質問秋玉。
秋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請小姐責罰。”
夏離瞪大眼睛,“你這是什么意思?真的是你?”
“秋玉確實拿走了大小姐寫的信。”秋玉解釋道,臉上寫滿無辜,“但秋玉只是奉命行事,是...是侯爺,他不想大小姐在出嫁之前與外界過多聯系,所以命我好生看著,如果發現什么,要及時處理。秋玉這才...”
夏侯爺?南宮顏狐疑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的確也不乏這一種可能...
“那封信現在在哪兒?”他問秋玉。
秋玉一臉為難,扭捏地道,“侯爺讓把信處理了。秋玉就隨手把它燒了。”
“燒了?!!那你有沒有看過信上的內容?”南宮顏急切道。
秋玉搖了搖頭。
南宮顏頹廢地坐回椅子上。
回夏府的路上,夏筱面色凌厲,她的心里方才遭受了重重一擊。她為了他悉心梳妝打扮,結果他叫她去這一趟,就只是為了興師問罪...她臉上露出一個苦笑,笑自己太天真。只要姐姐還在一日,他的眼里就沒有她夏筱的位置。好在今日他信了秋玉的說辭,才沒有當場和自己撕破臉,如此她就可以繼續做那個天真可愛的筱兒妹妹。
回到自己的房間,夏筱打開一個抽屜,從里拿出一封信。他這么著急想找到這封信,以為里面有姐姐的去向么?呵...她倒也希望姐姐在這信里留下了自己的去向,如此也讓她好找一些,可惜...她把信往燭火上靠近,就在火焰快要染上紙張上,屋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她皺了皺眉頭,將信快速地放回抽屜里,轉身去開門。房門打開,一陣冷風迎面吹上她的臉頰,除此以外,空無一人。
啪——
她氣憤地用力將門關上。誰這么無趣...她再次將抽屜打開,手卻僵在了空中。信不見了。
“妍,事情有變,我意不日離府。暫避友人之所,至風波平息。勿念。 離”
楚妍將這信念了一遍,喪氣地垂下手臂,
“這信也沒說她要去哪里...友人?那是什么人?平日里也沒聽離提起過其他好友,再說了,還有誰能比我更值得離投奔。”
“她不愿來找你,想必是不想讓楚府卷入這場是非,畢竟舅父也在朝為官,不好與夏侯府產生過節。”南宮顏分析道。
“那她能去哪里...”楚妍嘆了口氣,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好在我們現在知道了離已有周全計劃,但愿一切順利...”
南宮顏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但他的心卻仍然懸在半空中。
“對了表哥,你怎么知道那個夏筱藏了離的信?那丫鬟不是說信被夏侯爺燒了么?”
南宮顏淡淡道,“我在風月場里這么些年混了這么些年,看破這點伎倆綽綽有余。”
“不愧是表哥。”楚妍露出贊許的眼神,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從來就沒信過那個丫頭,就知道她遲早要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