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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手機有問題嗎?

伯林‖柏拉圖‖康德

你早上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打開手機查看微信和社交媒體的新消息。那睡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呢?你半夜醒來的時候呢?看電視的時候呢?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呢?或者甚至在你開車的時候(說實話,這真的不應該)?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或者多數時候確實如此,你認為這樣做有沒有問題?但是你是自愿的——我的意思是,沒人強迫你,對吧?而且如果你想,你是可以停下來的。這難道不是你的自由嗎?

有些哲學家認為,所謂自由就是沒有外部的阻礙。托馬斯·霍布斯希望當權者能保護我們,免受公民同胞天生的違法傾向的侵害。約翰·斯圖爾特·密爾則更關心多數人可能會對少數人施行暴政。但是有些哲學家并不同意這樣的觀點。

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

在《兩種自由的概念》(1958)中,俄裔英國政治理論家以賽亞·伯林(Isaiah Berlin,1909—1997)提出了積極自由消極自由的概念,并對它們進行了區分。消極自由大致對應霍布斯和密爾持有的觀點:只要沒有人阻礙你實現你合理、合法的欲望,你就是自由的。這種自由是“消極”的,原因在于它主要關注外在脅迫的缺失。如果你想出門散個步,只要你遵守法律,就沒有人可以阻擋你,你就能隨心所欲地散步。但是,如果你散步的目的地并非出于自由選擇,而是被內在的需要所驅使——比如為了尋找免費的無線網絡來玩手機,那又會怎么樣呢?也許在這樣的案例里,我們可以說你并非自由地在行動。因此,某些哲學家認為,自由不只是外在限制的缺失,自由的定義還應該包括某種事物的積極存在,一種個體超越內在障礙的能力。有時候,真正的自由意味著忽略消息提醒,關掉手機,投入更有意義的事情。

積極自由的概念要追溯到柏拉圖,他認為人類主要由三方面構成:可以大概翻譯為身體、心智和靈魂。身體會產生出難以駕馭的欲望——饑餓、口渴、情欲——以及其他需要被約束的需求。心智是理性坐落的地方,它是(或者說應當是)統領一個人的力量,引導我們的行動,為我們提供知識。靈魂的概念很難用現代心理學的術語來表述,它起到一種中間人的作用,幫助規訓身體的欲望并且使它們按照理性的規則行動。當這三個方面在理性的控制下和諧運轉時,我們的行動就是明智且符合道德的;當它們不能正常運轉時——也許靈魂屈從于欲望而不是聽命于理性——我們的行動就是愚蠢且不符合道德的。

基本哲學問題

想要獲得自由,僅僅是從外部約束中解脫出來就足夠了嗎?或者說,我們必須做一個自律的人才算自由?國家是否有義務實現并確保我們的自由?

對于柏拉圖而言,在國家層面也是如此。在《理想國》中,柏拉圖認為理想的政治架構應該對應理想的心理結構:最理智的人(當然是哲學家了!)被稱為護衛者,應當統治國家;英勇且具有高效組織能力的人被稱為武士,應當成為大臣和士兵;除他們以外的大多數則只是生產者,負責種地、捕魚、手工業等日常營生。正如一個為理智所主導的人是睿智的,一個有良好組織的國家(理想國)則是正義的。因此,在一個不正義的國家中,起主導作用的往往是社會的錯誤組成部分,比如士兵或者大眾階層(柏拉圖并不喜歡民主)。

柏拉圖的理想國

“最出色的人”

對于柏拉圖來說,僅僅能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沒有外部阻礙)是不夠的;你必須成為自己的主人,這意味著你要理性地行動。德國哲學家伊曼紐爾·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把這種力量稱為自律,即自控的能力,能夠僅僅根據理性的驅動而非欲望或者沖動而行動。這種“積極”自由觀的問題,正如伯林所指出的,在于它會擴大國家的權力。如果說,由理性做主的自律個體是真正自由的,那么,容易被欲望和情緒所驅使的人該怎么辦?我們能說他們是自由的嗎?我們能說他們不能控制自己嗎?如果他們是不自由的,那么誰來確保他們能夠采取“正確的”行為呢?由國家出面嗎?

假設你出生在柏拉圖的理想國里,你會充當什么角色呢?好吧,首先,因為你無從選擇,所以你沒有發言權:你只能隨機地成為某個漁人或者士兵的子女,或者生在護衛者的家庭,所以祈禱吧!這里沒有兒女私情:在高階層,“最出色的人”就像種牛一樣配對(即所謂的優生學),而“不完美的人”則不能留下子嗣。不過,柏拉圖的確提到過,我們必須觀察人們是否有提升(或者墮落)的潛力,所以理想國也并非一個完全僵化的系統,但是這些機會只提供給青年,并沒有給“晚熟的人”留出空間;你一旦定型,你一生的道路也就規劃完畢了。當然了,公民也沒有選擇職業的自由,他們無法選擇當藝術家或者詩人;事實上,柏拉圖會把詩人從理想國放逐出去,因為詩人只會傳播謊言!

在我的設想中,一些沒有必要的愉悅和欲望是非法的;每個人都有這些欲望,但是在有些人那里,它們受到法律和理性的控制,并且讓位于更高尚的欲望。

——柏拉圖

越界

說到謊言,這三個階層又會如何表現呢?柏拉圖意識到,其社會組織體系需要某種創始神話或者創始理論,他提出應當向民眾傳布“高尚的謊言”:人類的三階層乃是出于神的創造。柏拉圖的高尚謊言為社會結構提供了依據,并且使人們各安其位——所有這一切自然都是為了建成一個正義且秩序良好的社會。

而這恰恰是伯林試圖強調的危險。一旦自由的邊界被擴大,不再僅僅保護個體的消極自由時,就會出現一種風險:國家會越界——甚至以正義、平等或者其他高尚的理由——轉變成為壓迫、威權和暴政。伯林生于拉脫維亞,童年時期在俄國度過,他自己親眼見證了十月革命(1917)以及蘇聯如何撒下了壓迫性統治的種子,而這些種子最終在約瑟夫·斯大林時期破土發芽。我們當然可以說,這種政權不符合馬克思主義(一種建立于積極自由概念之上的哲學學說),而是對馬克思主義的扭曲(我們會在下文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然而伯林認為,自由被扭曲的可能性已經為我們點明:當精英一面代表大多數的利益行動,一面又將大眾視為不夠理性、不夠道德、不夠睿智的人時,即便是最高尚的意圖,也有可能遭到嚴重的腐化。諷刺的是,這樣的精英完全會贊同你沉迷手機,因為在國家控制之下,手機能夠方便地被用作監視你的工具。

能夠與意志自律共存的行為應當被允許;不能與意志自律相容的行為應當被禁止。

——伊曼紐爾·康德

抉擇時刻

當我們考慮嚴重的成癮(如酒精或者毒品)時,我們比較容易聯想到失去自律能力的問題,但是社交媒體成癮(如果這也算成癮的話)則看起來相對無害(除了一些明顯的反例,比如邊開車邊玩手機)。康德和柏拉圖也許會認為,即便是這種“無害的”行為,也構成了理性控制的缺失。你當然可以反駁說,社交網絡是有好處的(及時了解熱點,保持和朋友的聯系),而且還有許多其他無聊的成癮問題并沒有受到質疑。最終的問題在于:你能不能更好地利用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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