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康霖教授的學術思想及其學科建設貢獻
一、引言
曾康霖（1935—），曾名曾啟光，四川省瀘縣人，著名金融學家，金融學科與人才培養的大師，金融學基礎理論建設的創新者，中國轉軌金融理論奠基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從事過幾年稅務工作。1956年考入四川財經學院財政與信貸專業，畢業后留校任教。1983—1990年任四川財經學院（1985年更名為西南財經大學）金融系主任，1991—1999年任西南財經大學金融研究所所長，2000年至今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西南財經大學中國金融研究中心名譽主任，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西南財經大學學術委員會主任，中國金融學會常務理事，全國金融學術委員會委員，四川省人民政府學位委員會委員，四川省金融學會副會長。1981年至1983年榮獲成都市勞動模范，1991年首批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1993年當選為中國人民銀行系統優秀教師，1996年獲全國金融系統勞動模范稱號。1990年和1997年兩次獲得國家級優秀教學成果獎；多部專著獲得國家和省部級優秀科研成果獎。1994年被載入英國劍橋國際名人傳記中心《國際名人傳記辭典》第23卷。2013年，鑒于曾康霖教授取得的杰出的教學和科研成就，他榮獲中國金融學界的最高獎項——“中國金融學科終身成就獎”。
二、概述①
20世紀60年代以來，曾康霖教授一直致力于金融、經濟方面的教學、研究，早期出版了金融理論系列專著，如《金融理論問題探索》《資產階級古典學派貨幣銀行學》《貨幣論》《資金論》《信用論》《利息論》《銀行論》《微觀金融論》《宏觀金融論》等12部專著，其中8部獲得國家、省級獎勵；其后他與弟子們共同研究課題，并出版多部專著，如《曾康霖文集》（七部）、《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全三卷）, 《經濟學研究的思維邏輯及模式選擇：側重于金融的認知》、《為中國金融立論》等；先后主編《貨幣銀行學》《商業銀行經營管理學》《商業銀行經營管理研究》《金融學教程》等教材6部。幾十年來，他在《經濟研究》發表《關于流動資金實質的幾個問題》《怎樣看待雙幣流通》《關于通貨緊縮的幾個問題》等論文，在各種學術期刊發表論文計300余篇。
曾康霖教授在其數十年的教學研究生涯中，尊重經典，但不迷信經典，秉持理論的生命力在于運動發展理念，時刻把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基本原理與中國經濟金融不斷發展變化的實際緊密結合；注重調查研究，從實際升華到理論，注重研究區域金融和群體金融，注重研究金融消費，先后提出了不少具有理論和實踐價值的思想觀點與金融學說。在其從教生涯中，共培養博士生76名、博士后11名，對推動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金融理論創新、金融學科發展與金融人才培養做出了重大貢獻。
研讀曾康霖教授的宏富著述，我們可以非常清晰地從中認知其所凸顯的曾康霖教授的金融思想學說即學術思想。其學術貢獻主要有：
（一）系統地確立了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的理論
經濟建設成為20世紀80年代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主旋律，貨幣發行與貨幣流通等金融問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很有必要厘清人民幣的性質與運行特點。在此社會背景下，曾康霖教授在1981年出版的專著《金融理論問題探索》中，系統地評價了“馬克思主義的信用貨幣理論”，系統探討了人民幣與一般等價物、人民幣與黃金、人民幣與商業票據和銀行票據、人民幣與紙幣等多種關系，旗幟鮮明地指出“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第一次提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不是直接的一般等價物”，有區別地分析了人民幣與黃金的聯系①。
曾康霖教授較早明確提出了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為了立論人民幣是信用貨幣，他指出：①人民幣是在銀行信用的基礎上產生的。信用貨幣是在商業信用和銀行信用的基礎上產生的。我國銀行是社會主義信用的中心，銀行具有創造信用流通工具的職能，這是人民幣成為信用貨幣的基礎和條件。②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不是以金屬貨幣作基礎的，人民幣仍然是價值符號，仍然是對價值的索取權。之所以憑它能索取到價值，是因為它代表著貨幣的社會使用價值，即購買一切商品的能力。人民幣購買商品的能力要以商品價格為尺度。因為購買力是價格的倒數。我國商品的價格基本穩定，這就保證了人民幣購買力的相對穩定，也就保證了人民幣社會使用價值的發揮。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的幣值穩定是以商品作保證的，它的流通以商品流通為基礎。③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不是直接的一般等價物。他詮釋“等價物”本來的含義，考察了“一般等價物”這一概念的來龍去脈和馬克思揭示貨幣是一般等價物的真實含義。他指出人民幣不是一般等價物，但又把人民幣看成貨幣，這在那些堅持貨幣是一般等價物的人看來是不相容的。他論述了貨幣與一般等價物不能完全畫等號，指出一般等價物既是貨幣的本質（或性質）又是貨幣的形式。如果一定要把人民幣的性質稱作一般等價物，那也不是馬克思所說的“一般等價物”，而必須賦予一般等價物新的含義。④人民幣與黃金有聯系，但黃金并非我國的貨幣商品，執行一般等價物的職能。紙幣與黃金的聯系有三種情況：一是以黃金作為紙幣值的保證。在紙幣能夠兌換黃金的情況下便是如此。二是以黃金的價值作為確定國際上貨幣的比價，在以鑄幣平價為基礎確定兩國外匯匯率的情況下便是如此。三是以黃金作為價值尺度衡量商品的價值，在典型的金本位貨幣制度下便是如此。按照討論人民幣的價值基礎問題就是討論我國有沒有貨幣商品，人民幣是不是一般等價物這一特定含義的要求，顯然，前兩種所謂的聯系不在討論范圍之列，只有第三種聯系才是要討論的問題。因此，一般地說紙幣與黃金有聯系，因而說人民幣的價值基礎是黃金，在理論上是不嚴謹的。從歷史上看，1935年我國法幣改革后，應當說法幣與黃金有聯系了，但當時國內商品的價值并沒有以黃金為尺度。從國外看，資本主義國家的紙幣規定了含金量，當初主要的作用還在于便于確定與別國貨幣的比價。而在國內，并沒有以每單位貨幣包含的含金量的價值作為商品的價值尺度，從而表現商品價格。此外，如果以黃金作為價值尺度，在一般商品的勞動生產率為既定的條件下，則商品的價格就應隨黃金勞動生產率的變化而變化，如黃金價值降低，商品價格應提高，但我國的物價并沒有隨黃金的勞動生產率的變化而變化。
曾康霖教授指出，人民幣作為信用貨幣具有五個特征：間接的一般等價物；直接的商品價值符號；國家的負債，信用貨幣是債務貨幣；在一定條件下能夠轉化為紙幣；獨立的貨幣形式①。
曾康霖教授提出人民幣信用貨幣論，具有人民幣地位與作用發生巨變的經濟金融歷史背景與社會環境，且在當時，學術界對人民幣性質認識存在分歧。曾康霖教授提出的人民幣信用貨幣論，其價值及影響突出表現在：
1．人民幣信用貨幣論是對馬克思信用貨幣理論的繼承與發展
曾康霖教授主要從四個方面認識、評介與發展馬克思、恩格斯的信用貨幣理論：①信用貨幣產生和發展的條件，是商業信用和銀行信用。信用貨幣是在資本主義商業信用和銀行信用廣泛發展的基礎上產生的，商業信用和銀行信用是信用貨幣產生和發展的條件。②商業票據并非真正的信用貨幣，銀行票據是真正的信用貨幣。曾康霖教授在評述了信用貨幣產生和發展的條件后，對什么是信用貨幣做了概括。他說：“根據信用貨幣產生的條件，我們能夠把信用貨幣這個概念定義為：在信用關系的基礎上產生的能夠執行貨幣職能的一種符號。符號只不過是象征性的代表，因此，又可以說信用貨幣是象征性地代表貨幣起作用的一種信用憑證，它包括商業票據和銀行票據。”③信用貨幣是價值符號，必須以現實的貨幣作基礎。曾康霖教授在他的著作中指出信用貨幣是一種符號。符號本身是不具有內在價值的，它憑什么來表現、衡量、轉移、保存商品的價值呢？憑有內在價值的貨幣作基礎。信用貨幣作為一種價值符號，是對價值的索取權，雖然它本身沒有價值，但能憑它索取到價值。而之所以憑它能索取到價值，是因為信用貨幣代表著貨幣的社會使用價值，即購買一切商品的能力。④作為銀行券的信用貨幣的流通，表現為從一個中心輻射到圓的各點，再由圓的各點回到這個中心。
2．人民幣信用貨幣論是對人民幣理論認識上的重要突破
曾康霖教授對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的論述，既遵循了經典作家的論述，又密切結合中國實際。他的論述較之其他研究者，有以下不同：①他的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的概念既包括商業票據，又包括銀行票據，并指出真正的信用貨幣是銀行票據，銀行票據是銀行的信用流通工具，它產生于銀行貸款，并派生銀行存款，銀行存款能轉化為銀行券，所以，他所謂的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既包括現金，又包括存款，而不僅指流通中的現金。②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體現著信用關系主要是債權債務關系，而這種關系無論是在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下，還是在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下都存在，并沒有“姓資姓社”之分，無須冠以“社會主義”性質，把人民幣稱為社會主義信用貨幣。③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不是馬克思所謂的“貨幣是一般等價物”，如果一定要說人民幣是一般等價物，則必須賦予一般等價物新的含義。④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仍然是價值符號，但不是黃金的價值符號，它是對價值的索取權，因為它有購買一切商品的能力。⑤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區別于典型的紙幣，但在一定的條件下，也能轉化為紙幣。⑥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與黃金有聯系，但黃金不是人民幣的價值基礎。⑦他指出，作為信用貨幣的人民幣是債務貨幣，國家銀行供給貨幣欠的是持幣人的債。以上七點是曾康霖教授論述人民幣是信用貨幣的獨到見解，當然，這樣的見解符不符合實際，能否完全成立，還需經過實踐檢驗。但應當承認，他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人民幣的理論認識有了重要突破，前進了一大步。
3．人民幣信用貨幣論是指導我國貨幣金融政策調控的理論依據
從實踐層面來看，討論人民幣的性質與特征，確立人民幣信用貨幣的屬性，最重要的意義在于有助于我國制定正確的貨幣政策和物價政策。簡言之，就在于要求穩定人民幣的幣值與國內物價。而要求穩定物價就必須穩定人民幣的價值，因為物價是商品價值和貨幣價值的比值，在商品價值已定的條件下，物價總水平就取決于貨幣的價值了。貨幣貶值，物價必然上漲。在使用紙幣的條件下，很容易過多地發行紙幣，導致貨幣貶值，物價上漲。因此，人民幣的價值貴在穩定。那么，怎樣穩定人民幣的價值呢？這就涉及人民幣的價值基礎問題，于是，就出現了各種觀點的分歧。所以，討論人民幣的價值基礎，明確提出人民幣是信用貨幣，就并非單純的概念之爭，而是具有極為重要的現實意義的。
曾康霖教授的人民幣信用貨幣論，理論體系完整，論證論述深刻，社會影響較大，其重要觀點在形成專著《貨幣論》出版后，其主要內容被收入中國人民銀行統編教材《貨幣銀行學》，是人民幣研究領域的重要理論成果。
（二）深入地分析了信用形式與貨幣流通關系說
曾康霖教授立足我國國家調節經濟生活離不開商業信用、銀行信用、國際信用等信用形式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境，提出了他的信用形式與貨幣流通關系說。
曾康霖教授指出，財政收不抵支、出現赤字要靠信用去彌補；企業資金短缺、運轉不靈，要靠信用去融通；生活消費貨幣收支要靠信用去疏導；社會總供給與總需求的平衡在相當大的程度上要靠信用調節。基于此，有人說現代商品經濟就是信用經濟。發展商品經濟需要資金，而資金的融通離不開信用。不同形式的信用在融通資金中有不同的運行機制，而且與貨幣、金融等范疇緊密相連，“當代貨幣是信用貨幣，信用貨幣取決于信用規模”, “對貨幣的需求也就是對信用的需求”, “貨幣的供給也就是信用流通工具的供給”,“貨幣供給既決定于銀行信用規模，也決定于其他信用規模”①。貨幣流通與銀行信用等不同信用形式之間有密切的聯系，貨幣供給存在于信用關系的時差之中。
把貨幣流通所包含的貨幣需求、貨幣供給與信用形式聯系起來，需要考察不同信用形式對貨幣流通的影響。曾康霖教授分別考察了銀行信用、商業信用、財政信用、股份信用、租賃信用、民間信用、國際信用與貨幣流通的關系。對銀行信用，他認為馬克思揭示的銀行信用與貨幣流通關系的四個要點（對這四個要點進行詮釋）仍然有指導意義，要考察銀行信用對貨幣流通的影響，必須認識到貨幣流通既能夠在銀行體系外部進行，又能夠在銀行體系內部進行，其中在銀行系統內流通的貨幣是能夠作為轉賬結算的活期存款，這是貨幣流通的主體。銀行信用的各種形式，如存款的存入與提取，貸款的發放與收回，轉賬結算，以及貼現等，都會對貨幣流通產生直接的影響。對商業信用，他指出：“在信用貨幣流通的條件下，商業信用流通工具也起到貨幣的作用”, “商業匯票是一種商業信用貨幣，在商品經濟中，商業票據是能夠流通的，它能替代銀行信用貨幣或者金屬貨幣執行職能，使商品流通的過程變成了商品—票據—商品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票據替代了貨幣的作用”。“商業票據作為信用貨幣具有的特點：商業票據是派生意義上的信用貨幣；商業票據作為信用貨幣流通具有特定的程序和手續，即人們通常說的票據行為；商業票據作為信用貨幣占的比重很大，其數額超過其他信用貨幣總和。”銀行信用與商業信用在融通資金中關系密切，應相互配合，因為銀行信用會導致出現商業信用問題，商業信用問題也會導致銀行信用問題；清理商業信用的拖欠，必須借助于銀行信用，同樣，清理銀行信用的拖欠，必須借助于商業信用。財政信用以買賣公債、國庫券和以公債、國庫券兌現的方式融通資金。他指出：“這種融通是以國家金庫為中介調劑貨幣資金的余缺，它也是一種間接融資，但在我國的條件下，帶有更多的行政色彩，往往導致貨幣供給量的增加。這已經不是本來意義上的融通。”國際信用即國際貨幣的借貸，要通過外匯收支來實現。他指出：“這一部分外匯收支對貨幣流通的影響要從直接和間接兩個方面來考察。從直接方面考察，外匯資金的借貸對國內貨幣流通的影響主要通過借入國對國內生產商的買賣、借貸外匯表現出來；從間接方面考察，借用外匯收支對貨幣流通的影響，主要是由于對這一部分外匯收入的利用而引起的配套貨幣資金的投放。”
曾康霖教授對不同信用形式及其對貨幣流通的影響的認識，系統且深刻：①“貨幣供給既決定于銀行信用規模，又決定于其他信用規模”, “貨幣的供給也就是信用流通工具的供給”，在一定條件下，信用流通工具相互替代。信用流通工具相互替代能夠區分為兩類：一類是各種貨幣相互替代；另一類是貨幣與有價值證券相互替代。前一類替代主要取決于各種貨幣的價格高低和價值的穩定程度。后一類替代主要取決于“三性”的偏好。②在多種信用形式中，其對銀行信用的論述很有現實意義。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我國銀行的地位曾被概括為“三大中心”，即信貸中心、結算中心和現金出納中心。在他提出“信用形式與貨幣流通關系學說”的年代，“三大中心論”還沒有被摒棄。他堅定地認為：“我國銀行是經濟生活的調節者。這樣來認識銀行的地位是為了突破狹義的銀行地位論。銀行是物質生產的一個流通部門，在物質資料的生產和流通中起到橋梁和紐帶作用，像交通運輸部門一樣是國民經濟的動脈，它通過組織商品價值形式的轉移服務于生產和消費。”他對銀行信用的認識，突破了“三大中心論”的束縛，對我國發揮銀行作用，具有重要價值。他指出：“各種信用形式融通的資金主要是貨幣資金，貨幣資金也是貨幣，現代銀行是貨幣的創造者，銀行信用在各種信用形式中處于核心和主導的地位。”“國家對經濟生活的干預要運用財政、貨幣政策。政府要靠負債去建設和管理，企業要靠負債去消費和生活，從這樣的角度去觀察問題，我國銀行信用的作用不是已經充分發揮了，而是遠遠發揮得不夠。”“當前銀行信用的作用不能正常發揮，或者說出現扭曲，不是我們過高地估價了它的作用，而是不具備客觀條件，如產權關系不明確、利益機制不完整、法制不健全等。銀行信用的作用主要是通過銀行擁有的各種經濟杠桿發揮出來，而各種經濟杠桿必須有相應的土壤和氣候才能存在并發揮應有的作用。”① 客觀而論，其時，他已經很明確地指明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也準確預言了隨后二十年我國銀行業的大發展。
曾康霖教授的這一學說，寫入21世紀金融類研究生系列教材《金融學教程》以及專著《信用論》，部分觀點發表于《金融研究》等學術刊物，受到學術界的高度關注與認可。
（三）開創性地率先提出扶貧金融論
“銀行只愿意貸款給那些不缺錢的人。”銀行的傳統業務如此，中間業務亦如此。銀行對窮人的歧視即“金融排斥”存在于包括發達國家在內的世界各國。據報道，英國7%左右的家庭沒有金融產品，20%的家庭只有銀行賬戶，處在金融服務的邊緣；在那些低收入家庭中金融排斥的狀況更加嚴重。發展中國家的金融排斥現象就更加普遍。有關學者的研究表明，近年來中國也存在相當嚴重的金融排斥現象，尤其是在農村和西部貧困地區。曾康霖教授關注世情，研究國情，對金融排斥現象進行深入調查研究，在國內首先提出扶貧金融概念。他先后三論扶貧性金融，多次倡導要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發展扶貧性金融，從而完善包括扶貧性金融在內的金融體系構架，滿足商業性、政策性、互助性、扶貧性等不同層次的金融需求。
2004年，曾康霖教授“一論扶貧性金融”，提出“目前在我國，只有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是不夠的，因為這兩類金融能夠實現企業融資和政府融資，而難以實現家庭融資、弱勢群體的融資”。因此，“既要商業性金融、政策性金融，又要互助性金融、扶貧性金融”。“扶貧性金融作用于弱勢群體融資，它的表現形式有助學信貸、扶貧信貸等。”① 在他看來，扶貧性金融是一種獨立的金融形式，把扶貧性金融納入政策性金融是不妥當的。扶貧性金融不具有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的特點，但具有互助性金融的優點和共同點，即緩解社會成員特別是弱勢群體生產和生活中的困難，具有針對性和救急性。由于政府承擔著主要的扶貧任務，從這個意義上說，扶貧金融具有財政的實質、金融的實現形式，或者說扶貧的內容，以金融方式運作。扶貧性金融的載體也能夠有正規的金融機構和其他社會組織，也可以有非正規的社會組織和個人，可以有銀行，也能夠有非銀行的金融機構。扶貧性金融融資的資金應當來源于政府的財政撥款，也應當來自社會資源強勢群體的資助、捐贈；它融資的回報，有確定的，有不確定的。如扶貧對象的歸還能力有限，應當區別對待。
他指出：“扶貧”是個廣義的概念。總的說來，金融扶貧要關心、扶助弱勢群體，但怎樣科學地界定弱勢群體是必須研究的。我們能夠以現行的生活貧困狀況來界定弱勢群體，比如處在平均生活水平以下的人群、失業享受社保的人群等；也能夠以未來預期不確定、承擔著較大的社會風險而不能自己消除貧困來界定弱勢群體，比如缺乏固定收入來源的人群、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弱勢地位的一些個體及小型工商業者等。總之，弱勢群體相對強勢群體而言，它的特點是不僅要面對現行的生活和生產經營的困難，而且面臨著未來的較多的不確定性。從廣義來講，沒有承受力的創業投資企業特別是搞科技開發的小企業也是弱勢群體，因為它們面臨著較多的不確定性，承受著較大的風險。弱勢群體是個發展變化的概念，但在一定時期是相對固定的，因而金融扶貧的需求也是能夠確立的。弱勢群體存在于一定的空間。從空間考察，扶貧金融的需求構成有：家庭扶貧性金融、行業扶貧性金融、地區扶貧性金融。
一種立論要能成立，并被社會公眾接受，必須尋求其理論基礎。一般說來，理論基礎是確立事物存在的機理，主要回答某一事物為什么，因什么因素產生和發展。曾康霖教授在《再論扶貧性金融》中，從我國現階段的經濟、金融的實際出發進行理性探討，論述了扶貧性金融存在與發展的理論基礎：①金融系統具有分配、再分配功能，在分配機制中既講求效率，又注重公平，是扶貧性金融的根本理論基礎。②金融必須把閑置的貨幣收入轉化為現實的貨幣收入，如果說當代銀行業展業的趨向是擴展家庭金融，則弱勢群體也必須納入，這是扶貧性金融的又一理論基礎。③弱勢群體面臨著諸多的風險即不確定性，金融機構為他們降低風險、減少不確定性，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內容，風險補償是扶貧性金融又一理論基礎。④金融的法理基礎是信用，金融活動是建立在社會人信用素質的基礎上的，對此，他曾撰文系統地論述：富人的信用素質不比窮人高。他指出“應當說作為社會人都是具有信用素質的，人無信不立，事無信不成”①。我國學界有人曾引用孟子“無恒產者無恒心”“無恒心者無信用”來佐證信用制度的建設必須建立在產權明晰的基礎上，這自然是無疑的，但不能以此表明只有有產者才講信用，無產者就不講信用。他進一步指出：制度經濟學中有兩種合約，一種是正式合約，表現為書面的契約文件；另一種是非正式的合約，表現為口頭承諾。對于兩種合約的履行有三種選擇：一是“各自實施”，即雙方各自信守自己的承諾；二是“相互實施”，即互相監督，如果某一方不信守自己的承諾，另一方可實施報復，比如要違約者付出代價或進行賠償等；三是由第三者保證實施，即要第三者如政府、社會中介組織等出場監督，保證合約執行，付諸法律裁定是由第三者監督保證實施的集中表現。三種選擇的信任度各不相同：應當說由合約雙方各自實施的信任度大于由合約雙方相互實施的信任度，而相互實施的信任度又大于由第三者監督保證實施的信任度。在現實經濟生活中，窮人的合約多由各自實施，而富人的合約多由第三者監督保證實施，表明窮人之間的信任度大于富人之間的信任度。從這點上講，窮人比富人更講信用。他強調指出：不講信用是一種機會主義行為，一個人，一個群體，一個階層講不講信用往往取決于他存不存在機會主義的動機和有沒有條件采取機會主義行為，一般說來，富人比窮人更有“心計”，只要有條件采取機會主義行為，就會存在機會主義動機。他這樣的立論表明：社會成員講不講信用，不完全取決于擁有財產的多少。只要加強制度建設，講求“權利與義務”的制衡，信用觀念就能建立，信用制度就能健全。在合適的條件下人們都會講信用，不論他們是強勢群體還是弱勢群體，“在信用面前人人平等”是扶貧性金融終極的理論基礎。
通常說制度就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作為“社會游戲規則”，自然要對社會成員的行為產生約束。討論扶貧性金融制度的安排，需要認識：我國的扶貧受到什么因素約束；扶貧性金融需求的構成；扶貧性金融供給的建立，以及金融改革的方向。曾康霖教授強調：“金融扶貧制度的供給應按科學發展觀的需求，要靠兩只手，一要靠市場，二要靠政府。靠市場要一步一步地走，超前則違背了事物發展的規律是要受到懲罰的；靠政府不能推出一個模式，從上到下，統一執行，要承認差別，尊重下面的創造力。”“扶貧性金融制度的安排最終要取決于金融制度的改革。我國金融制度的改革總的說來是市場化取向，市場化取向符合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要求自然是可取的、正確的，但要看到，我國金融制度不僅存在著壟斷，而且存在著雷同，壟斷排除競爭能夠取得壟斷利潤；雷同難以突出特色，加大展業費用。在這種情況下扶貧性金融制度的安排，必須承認差別，整體安排協調發展，其中特別要建立真正的政策性銀行和社區性金融機構。”“扶貧性金融，以救急救窮、推動發展、激勵奮進為目標，具有公益性、準財政性和特殊性。在特定的領域和特定的時期，創造金融資源，利用金融手段，扶助弱勢群體，使這一部分人也能享受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
結合我國的現實，按扶貧金融需求的構成，其運作模式可以分為家庭扶貧性金融的運作模式、行業扶貧性金融的運作模式、地區扶貧性金融的運作模式；行業扶貧性金融的運作，除對農業的信貸支持外，還需要關注從事科技開發和承受力弱的小企業。曾康霖教授“三論扶貧性金融”時提出，中小企業最有活力和創新精神，“中小企業融資是世界性的難題”這種流行的說法其實并不準確，各國和各地區都注意對中小企業的扶持。在我國，中小企業融資難討論了若干年，有關部門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去緩解，但成效不大。中小企業融資缺乏制度環境，缺少專門為中小企業服務的金融機構，金融機構特別是商業銀行不僅壟斷而且雷同，表現在：組織結構雷同——都是股份制商業銀行；經營對象雷同——都是選擇大體相同的客戶；經營模式雷同——拉存款、放貸款、避風險、改名做大；考核業績雷同——大體相同的考核指標與辦法；監管模式雷同——都是看重幾個約束指標。雷同就抹殺了特色，雷同會加大運營成本。由此，他提出有兩個問題值得思考：一是不同的金融機構，沒有明確分工的問題；二是相同的金融機構，沒有辦出特色的問題。研究與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要有新思路，在改變、改善制度環境的同時，重要的是一定要有政策扶持，在政府承擔一定風險、彌補一部分損失的前提下，大力發展政策性金融與扶貧性金融，依靠金融的力量撬動社會資源，共同支持中小企業的持續穩定發展（參見：曾康霖《中小企業融資難出路何在——要借鑒，更要有新思路》）。
繼2004年曾康霖教授提出“扶貧性金融”這一概念后，2006年，他接受《中國金融》雜志采訪時強調：“安排扶貧金融制度是從我國現階段的實際出發的：①現階段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但不可否認存在著更多的弱勢群體；②中國是大國，貧富不均始終存在；③國力有限，財力有限，在政府財力不足的情況下，需要借助于金融；④采取金融方式扶貧，能夠建立起激勵機制和約束機制，發揮財政方式不能發揮的作用；⑤采取金融方式扶貧具有針對性、可選擇性和差別性，由此可實現部分金融資源的優化配置。”基于此，扶貧性金融能夠存在于我國特定的時期、特定的領域，作用于特定的對象。
曾康霖教授指出：現階段我國金融制度的安排大體分為兩類，即商業性金融與政策性金融。這是基于市場經濟學原理：經濟社會的發展既要靠“看得見的手”，又要靠“看不見的手”。“在我國現階段，只有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是不夠的，因為這兩類金融能夠實現企業融資和政府融資，而難以實現家庭融資、弱勢群體的融資。按科學發展觀的導向，金融制度的安排既要適應社會經濟發展要求又要適應社會公眾需要，在我國現階段還需要發展互助性金融和扶貧性金融”，這樣才能有效應對金融排斥，讓金融資源的配置有利于社會大多數群體。
扶貧性金融理論就是在科學發展觀的大背景下提出來的。扶貧性金融這一理論，是曾康霖教授運用科學發展觀思考金融經濟發展模式的思想結晶。科學發展觀提出后，金融業怎樣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進行發展，自然是人們關心的課題。當時對這一課題有深度的思考并見諸文獻的并不多，在理解上也存在一些不同看法。曾康霖教授在2007年進一步強調，需要準確地把握科學發展觀的內涵，并按科學發展觀審視我國金融業的發展。他分析，按科學發展觀審視我國金融業的發展，能夠從多角度考察：從金融商品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金融商品的品種、數量、質量能否滿足市場的需要；從金融企業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金融企業的規模、速度、效益能否達到最佳狀態；從金融結構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金融組織完不完善，配不配套，協不協調；從金融市場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各類市場是否互補、互替，效率高不高；從金融制度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正規金融機構與非正規金融機構是否各盡其職，各得其所；從金融資源配置的角度考察，需要審視金融資源配置合不合理，能否實現良性循環，等等。
曾康霖教授的扶貧金融論，其理論價值及影響在于：
1．對科學發展觀的科學運用
科學發展觀確立的是社會經濟如何發展的理論，它是關于社會經濟發展的一種觀點、一種思路、一系列價值判斷。曾康霖教授認為：“它要討論的是在不同的時空當中，事物為什么發展、如何發展、怎樣發展，而不是討論事物本身的存在狀態以及對事物的管理、運作，所以有些問題盡管與發展相關，但不屬于科學發展觀要討論的范圍。”從金融領域來說，健全金融企業有效的內部管理機制，選擇有利于金融市場競爭的經營策略，建立科學的金融業績考核指標體系，樹立良好的金融企業形象等，盡管與金融業的發展相關，但不是金融科學發展觀應當包含的內容。
科學發展觀是一種基于發展的理念和學說，它的本質是以人為本，它的核心內容簡單地說是協調、統籌，在協調、統籌的理念和學說指導下，尋求發展的目標，選擇發展的道路，確立發展的模式。以科學發展觀來審視金融發展，重要的是關注社會需求的滿足程度，不能忽視金融排斥現象的普遍存在。在我國現階段，只有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是不夠的，因為這兩類金融能夠實現企業融資和政府融資，而難以實現家庭融資、弱勢群體的融資。因此，他主張“按科學發展觀的導向，從金融制度的安排既要適應社會經濟發展要求又要適應社會公眾需要出發，在我國現階段還要發展互助性金融和扶貧性金融”。
2．金融研究“以民為本”的集中體現
曾康霖教授提出：金融研究也要“以民為本”①。他指出：在我國現階段的制度環境下，金融研究產生的更多的是從屬于官場的金融理論與實踐，研究的目的主要是為政府、管理層服務，如研究得更多的是貨幣政策、宏觀調控、總量控制、金融監管等。這樣的研究具有針對性、應時性，但這樣的研究主要是為決策者服務，具有時間的局限性。定位決定思維，角色產生觀點，這樣的研究難免會使思想—理論的發展趨于單一化，有礙多元化。此外，這樣的研究怎樣推動學說的發展和創新，也需要思考。他指出，應當承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金融研究在不斷前進。概括地說，從“官場金融理論與實踐研究逐步進入市場金融理論與實踐研究”，再進入“社會金融理論與實踐研究”。具體地說，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以后，我國金融注重風險、利率、匯率的研究，注重商業銀行經營管理的研究。近年來，注重金融服務方面的研究，注重在扶助弱勢群體、扶貧、維護投資者權益、救災等方面的研究。官場金融研究主要為政府，市場金融研究主要為企業，社會金融研究主要為公眾。這樣概括反映了我國金融改革開放的實際和業內人士的認識過程。他指出：金融研究應適應形勢的變化。但有一點必須確立：金融展業要以民為本，金融研究也要以民為本。以民為本的含義豐富而深刻，在金融領域，可概括為：穩定幣值，讓人們在生產、生活中能夠合理安排和預期；建立健全和維護金融市場秩序，促使人們誠信履行相互的權利和義務；創造條件讓更多的群眾獲得財產性收入；建立有效機制，幫助群眾避免、轉移風險，保障財產免損和安全；滿足金融服務需求，提高服務質量。扶貧金融的理論和實踐，是他倡導金融研究“以民為本”的集中體現。
3．對弱勢群體的大愛情懷
金融發展為了誰？研究金融問題是否要關注弱勢群體？曾康霖教授給我們以肯定的回答：“弱勢群體在制造社會財富包括金融資源中的貢獻——他們以負債的方式分配占有金融資源的一部分借以進行智力、物力投資并開發，也就是現在和將來對社會發展、創造財富的貢獻。所以，只允許強勢群體以負債的方式分配占有金融資源，不允許弱勢群體以負債的方式分配占有金融資源是不合理的，未充分體現社會公平。社會公平不能只建立在現實的顯性的償債能力基礎上，也應當建立在未來的隱性的償債能力基礎上。”
這些年來我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但與此同時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進一步拉大，基尼系數在0.45以上，超過國際警戒線。收入差距拉大有各種原因，不可否認金融在拉大收入差距中起了作用。現在的問題是：金融在縮小收入分配差距中應怎么定位？有何作為？回答這個問題，必須確立金融系統（包括銀行）在國民經濟中具有分配、再分配功能的認識，即金融活動也是一種分配機制。國民收入通過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形成政府、企業和家庭的資產，其實除國民收入外，一國的資源也存在經由分配、再分配形成各自資產的問題。金融系統在其活動中既有對國民收入、社會資源的分配，也有對國民收入、社會資源的再分配。比如，利息收支是對國民收入的初次分配，而存貸款是對金融資源的再分配等。現階段多數人的共識是，初次分配要著力講效率，再分配要著力講公平，這樣的理念也反映在金融領域中：在社會經濟生活中，人們習慣上認為金融總是“嫌貧愛富”，其行為總是“錦上添花”而不會“雪中送炭”。其實，這只是商業性金融領域銀行家的經營理念之一，而不能概括一切金融活動。有的金融活動不以營利為目的，如互助性金融，在國外甚至把金融活動作為公務員的福利待遇之一，比如美國“公務員信貸聯盟”對公務員發放優惠貸款。
在學術研究中，學者們通常把商業銀行定性為經營貨幣資金的金融企業，這只是商業銀行展業的一個方面（當然也是重要的方面）。其實，商業銀行不僅經營貨幣資金，而且經營風險，經營風險實質上是通過金融創新幫助社會化解、轉移、消除可能帶來的損失，而自己從中獲取一定的手續費。在經營管理中，金融企業家們通常講要注重效率，其實除注重效率外，也講求公平，實行優惠的貨幣信貸政策、加強金融監管等，就包含著公平，實現著公平。要正確認識金融系統的分配、再分配功能，在分配機制中既講求效率，又注重公平。
扶貧性金融理論的提出，充分表明“民生”是曾康霖教授學術研究的重要追求。在2010年舉行的第六屆金融學會上，曾康霖教授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場“金融展業、金融研究要以民為本”。與此相關，在這之前，他在《金融風險、金融危機與金融安全》一文中則明確提出“防范金融風險為了誰的利益”這一問題，“防范金融風險，無非是維護三個方面的利益，即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和普通老百姓的利益”。“現在我們在這一方面存在的問題是：重視中間，忽略兩頭，也就是說更注重金融風險給企業帶來的影響。在當代中國，怎樣讓老百姓在金融活動中避免風險，少遭受損失，是建設和諧社會的題中應有之義。”
4．推動金融理論的發展
傳統經濟學從效用、效率出發，容易讓人走進“效率至上”的誤區，給人的感覺是“經濟學不講道德”，而這種漠視貧困、漠視真實世界中人的痛苦與愿望的狀況，被世界著名小額信貸專家尤努斯認為是經濟學的最大失敗。扶貧性金融理論，恰恰是對傳統經濟學理論的一種糾偏。緩解社會成員特別是弱勢群體生產生活中的困難，為什么要安排扶貧金融制度去適應？曾康霖教授認為可以從財富形成和分配學的角度去解釋：金融不僅是財富形成和分配的中介，而且其本身也具有財富占有和流動的內容。社會成員以金融為依托，形成、分配、占有和流動財富，必須以信用為基礎，信用體現為他們的承諾兌現和現實的償債能力。弱勢群體缺乏現實的償債能力，但不能否定他們的承諾兌現。尤努斯創立的幫助窮人的格萊珉銀行，以及2006年被介紹到中國的尤努斯的著作《窮人的銀行家》，正是基于同樣的判斷。而聯合國開發計劃署2005年推廣的“普惠金融”概念，也是基于同樣的扶助弱勢群體的目的。無疑，扶貧性金融這一理論認識，是對金融學科的一種豐富與發展。
金融發展離不開市場機制，也離不開“政府之手”。探討金融發展過程中“政府之手”如何正確發揮作用，是現階段我國金融經濟發展的重要課題。曾康霖教授在“三論扶貧性金融”中針對中小企業融資提出要研究“中小企業融資與政府行為的關系”，認為重要的是“一定要有政策扶持，要有政策性金融與扶貧性金融”。在《科學發展既要市場機制也要政府推動》一文中，他更旗幟鮮明地強調了政府對于金融發展的作用。曾康霖教授研究的“窮人的經濟學”，他對弱勢群體的關注，對扶貧金融和普惠金融的研究，已逐步被人們接受，也得到社會各界的高度贊譽。
（四）基于中國大國的實際提出區域金融論
我國地域遼闊、人口眾多、經濟發展不平衡，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地區經濟發展的差距逐漸拉大，沿海與內地、特區與非特區、城市與農村呈現出不同的經濟態勢與發展趨勢。在金融領域，地區間的差距日漸明顯，存在著值得關注的信息之一是：全國各金融機構均出現了存貸差（即存貸差額），而且有連續擴大的趨勢。這種狀況是否表明金融系統資金富裕，是否表明可利用的金融資源沒有被充分利用，是否表明資金分布不平衡，是否表明金融機構“惜貸”等。與這些問題相關聯并值得思考的問題是：巨額存貸差能否作為資本金看待，充當資本金發揮資本金功能。曾康霖教授從存貸差這種現象出發，深入探討了地區間商業銀行信貸差額問題。
曾康霖教授的區域金融論是在他進行了大量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形成的。他在各地的調查研究中，發現了不少問題，思考了不少問題，也與實際部門的相關人士討論了不少問題：①地區財政收支的狀況與地區金融機構資金來源與運用有什么關系？如收大于支的地區，財政收入上繳，會怎樣影響商業銀行存貸；收小于支的地區，財政收入下撥，會怎樣影響商業銀行存貸？②中央宏觀調控的政策傳導，是否先影響發達地區，后影響欠發達地區？③利率的作用，是否在經濟發達地區作用力大；在經濟欠發達地區，作用力小？④是否在民營經濟發達地區，民間融資就一定活躍；在民營經濟欠發達的地區，民間融資就不活躍（浙江民營經濟發展或占主導地位，能否說整個浙江地區民間借貸就很活躍）? ⑤在地區之間影響資金流向流量的是哪些因素起主要作用？農村資金流向城市，為什么是個不可逆轉的規律？“農村的錢用于農村”是否是一個科學的口號？⑥是否經濟越發達，金融風險就越大；或者反過來說，經濟越不發達，金融風險越小？與此相聯系，又引申出：經濟越發達地區是否金融機構的績效就越好；經濟越不發達，金融機構的績效就越差。⑦不同的地區應當有不同的金融制度安排，因為需要不同的中介服務。在我國農村，廣大農民究竟需要哪些金融服務？金融管理部門應作出什么樣的金融制度安排？
針對這些問題，曾康霖教授研究區域金融，在理論上和實踐中，以認識差別，縮小差別為宗旨。關注地區差別就是要讓地區之間互進、互補、互動、互助。他特別強調：在經濟欠發達地區，需要商業性金融與政策性金融配套發揮作用。經濟貧困地區，更需要政策性金融發揮作用。在我國農村，需要政策性金融發揮作用。在什么地區建立農村商業銀行，需要考察這個地區市場化的程度。所以，提出區域金融論不僅具有理論價值，更具有實踐意義。他從歷史視角，關注區域金融中的民間金融，對民間金融的積極方面與消極方面進行客觀分析，對它的生存機理和運行機制進行了理論研究。
曾康霖教授研究的區域金融論其價值和意義在于：
1．得出了一個地區金融業的發展主要決定于流動性資產和金融意識的論斷
早在1995年曾康霖教授在《要注重研究區域金融》一文中就提出：與金融相關的變量是一個地區社會成員的流動性資產（社會成員包括政府、企業、家庭，流動性資產包括現金、可轉讓的有價證券及實物資產）。資產的流動性表明社會成員的追求，而社會成員的追求表明要實現某種價值。要實現這種價值必須要借助市場，金融以市場為依托。怎么去考察政府、企業、家庭資產的流動性？這需要調查和研究。他斷言，地區社會成員持有的這部分資產存量越多，這個地區金融業越發達。這就是說，在他看來，一般地講經濟決定金融是抽象的、籠統的，必須具體到社會成員資產的流動性，各社會成員有多大量的流動性資產。繼而，曾康霖教授在《二元金融與區域金融》專著中指出：一個地區人們金融意識強不強與推動該地區的金融業發展關系密切，同時提出衡量人們金融意識強不強的標志是對貨幣資金的價格即利率敏不敏感。在他看來，流動性資產都要追求“三性”即盈利性、流動性和安全性的最佳組合，在金融市場上流動性資產追求這“三性”的最佳組合，是金融業發展的條件和表現。
曾康霖教授進一步指出，關于地區金融業的發展主要決定于流動性資產和金融意識的論斷，實質上是考察金融業發展與經濟市場化的關系。一般來說，經濟越發展，市場化的程度越高。但有的地區的情況未必如此。他強調要研究經濟發展與市場化的關系。與此相關，要研究金融業發展與市場化程度相關度高，還是與經濟發展的相關度高。他認為是前者。需要研究區域金融業發展與區域市場化的程度。
2．提出金融宏觀調控要關注地區經濟差別
曾康霖教授提出“經濟差距引起金融差距，如資金利稅率上的差別、資金周轉速度上的差別、資金余缺上的差別、物價波動上的差距、引進外資上的差距等”，他說金融上的差距反映在融資主體中會呈現出許多特點：“①居民個人的儲蓄存款多，增長幅度快，他們不僅有作為收入的儲蓄，且有作為資金的儲蓄。由于儲蓄增加，擁有金融資產多，要求有更多的金融商品可供買賣，有更多的信用流通工具可供選擇。②企業的貨幣資金在資金總量中的比例增大，這是為了增強資產的流動性和足夠的清償力。③政府財政收支增大，對財政管理體制的約束具有較大的彈性，一般來說不會出現 ‘負債財政’，相反可能有更多的結余。④金融機構的存貸款激增。由于受金融管理當局的調控，很可能出現存款＞貸款，即呈現為地區存貸差。⑤貨幣當局的再貸款不一定與存款貨幣銀行的貸款同步增長，但現金投放可能大量增加，很可能對現金的基礎貨幣要求會大于其他地區對現金基礎貨幣的需求。”這些差別是金融宏觀調控必須關注的。
他進一步指出：“內地資金以各種方式流入沿海地區和特區，這不僅因為在那里有更多的資金需求，而且由于經濟效益好有較高的借入資金承受力。”“資金分布更不平衡，這種不平衡表現為從事物質產品生產流轉的企業之間資金不僅余缺拉大，而且表現為非物質產品生產流轉的企事業單位和個人之間資金余缺拉大。”“金融系統中區域之間匯差清算的工作量大，且相互抵銷的可能性相對縮小，容易產生債務鎖鏈。”①
3．提出需要辯證地看待金融機構中的存貸差
經濟、金融發展的不平衡，反映在一個地區或一個金融機構中，會呈現為借差或存貸差。曾康霖教授認為：“僅僅從存貸款的變動去分析存貸差或借差的增減是不夠的，因為銀行除了外部資金往來外，還有內部資金往來，外部資金往來產生的存貸差，會被內部資金往來占用，外部資金往來產生的借差，會占用內部資金。進一步說，當出現借差時，則可能是：①向中央銀行的借款增加；②占用代理中央銀行業務資金；③占用應付匯差；④增加同業拆入。當出現存貸差時，則可能是：①增加在中央銀行的存款和庫存現金；②墊付代理中央銀行業務資金；③被匯差占用；④增加同業拆出。這樣，反映在某一家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上總是平衡的。借差或存貸差合不合理，需要進一步考察。”①
他在分析金融機構中存貸差的發展形勢后，針對地區間普遍存在的存貸差現象進一步指出：“存大于貸是當代商業銀行的必然狀況。”“隨著金融業的發展和金融改革的推進，商業性金融機構的經營呈多元化的趨勢。在資金來源多元化運用的條件下，存款大于貸款是必然的，它表明資金來源中只有一部分甚至少部分用于貸款，其余部分用于儲備資產和其他資產選擇。”
他十分重視區域金融業中民間金融的研究，指出，“民間金融之所以經久不衰，是因為其存在和發展有必然性和必要性”, “有它得以存在和發展的經濟基礎、組織基礎和思想基礎。商品經濟的存在和發展是民間金融存在和發展的經濟基礎，多種經濟成分的存在和發展是民間金融存在和發展的組織基礎，金融意識的增強是民間金融存在和發展的思想基礎”。“民間金融存在的必要性能夠從微觀的角度即從借貸雙方的需要去分析，也能夠從宏觀的角度即社會經濟的運行機制去分析。人們發展商品經濟對貨幣資金的需要是民間金融存在和發展的原動力，人們生活消費上的臨時困難和消費的最佳組合與重新選擇是民間金融得以存在的土壤，金融市場不夠發達是民間金融存在的客觀環境，區域性的高利率是民間信用發展的誘導原因。”②
4．為我國建立地區性金融機構（其中包括地方銀行）奠定了理論基礎
區域金融論提出了政府也是社會成員，地方政府作為社會成員應有資產—負債。金融機構的資產—負債狀況與一個地區經濟實力關系密切。地方政府的經濟實力，取決于它是否是凈資產；一屆政府的資產—負債狀況是這屆政府社會經濟發展的基礎，反映一個地區的承受力和人們的生活質量。所以，在中國這樣的大國里，社會經濟的發展需要分層次。既需要全國性大銀行，更需要地方性的小銀行。地方政府要參與、扶持、監管！要增強實力，要承擔風險。區域金融論對一個地區的經濟和金融的差別立論，為建立地區性金融機構奠定了理論基礎。
5．提出一個地區金融機構有沒有錢不在于存貸差，而在于金融機構資產的流動性
一個區域內的金融機構有沒有錢，關系到該機構自身的經營狀況，也關系到該機構能否支持地方經濟發展。一個地區金融機構有沒有錢在于什么呢？直觀上很容易得出結論，那就是“存貸差”。其實不然，曾康霖教授指出：“一個地區金融機構有沒有錢在于資產的流動性。這就是說不能簡單地認為這個地區金融機構有存貸差，便有錢，存貸差越大越有錢。”因為，存款是金融機構的負債，它是存款人的錢，不是金融機構自己的錢。存貸差與錢的關系在于這個差額如何運用。存款的運用能夠形成金融機構的各種資產，這些資產能不能當錢來用（也就是它能不能形成償債力），取決于它們的流動性。構成金融機構流動性資產的有：庫存現金，在中央銀行和上級行的機構戶存款，能夠迅速轉讓出去的有價證券和外匯，能夠收回的短期貸款。也就是說它們能不能形成現實的清償力取決于這些資產的變現能力。“按這樣的理論來考察，我國各地區金融機構有沒有錢，則要考量各地區金融機構擁有上述資產的多少。”按已掌握的有限資料，假定有價證券的變現能力強，并假定外匯的相當部分比如40%（60%作為儲備）是能夠轉讓出去的，則從地區看，大體說來我國東部地區金融機構的流動性資產占53.5%，中部地區金融機構的流動性資產占11.24%，西部地區的流動性資產占10.08%，東北三省金融機構的流動性資產占6.7%，金融機構總行占18.55%。從省份上看，排名靠前的是上海、浙江、廣東、江蘇、山東。
商業銀行巨額存貸差，似乎與一段時間社會熱議的“流動性過剩”直接相關。曾康霖教授指出：“討論與 ‘流動性過剩’相關或不相關的問題，需要從兩個不同的視角考察：從存款者的角度來說，如果在商業銀行的存款主要是可用于轉賬支付的，即可直接構成購買手段和支付手段的貨幣，則它的流動性強，如果在商業銀行的存款主要是定期存款即準貨幣，則它的流動性弱。”實際情況是：這些年來我國貨幣供給持續高幅增長，絕對額達32萬億元之多，其中活期存款和庫存現金占1/3強，準貨幣占2/3弱，這種狀況應當說整體貨幣的流動性弱，貨幣供給量的流通速度趨慢。按凱恩斯的基于三種動機的貨幣需求理論，應當說這種狀況反映著基于交易動機持有的貨幣占的比重小，而基于謹慎動機和投機動機持有的貨幣量的比重大。所以，難以從社會成員持有貨幣構成的這種變化，詮釋貨幣作為金融資產的“流動性過剩”。“從商業銀行的角度來說，如果商業銀行的存款作為資金來源主要運用于短期性能迅速變現的資產，則流動性強，如果主要運用于長期性的難以迅速變現的資產，則流動性弱。”實際情況是：我國商業銀行作為資金來源的存款其運用除了購買長短期國債外，相當大一部分購買了政策性銀行的債券，而政策性銀行的資金運用大部分是長期投資，這種狀況也難以說明商業銀行作為資金來源的存款運用其流動性是強還是弱。從這個意義上說，他認為：“巨額存貸差的存在與 ‘流動性過剩’既相關，又不相關。說它 ‘既相關’是指巨額存貸差的存款為商業銀行購買短期性能迅速變現的資產創造了條件；說它 ‘又不相關’是指巨額存貸差的存在為商行購買長期性難以迅速變現的資產創造了條件。所以，僅就巨額存貸差而言，相關或不相關，最終決定于商行的資產選擇。”
6．對民間金融的存在進行了制度分析
這些年來，我國民間金融得到了很大發展，融資活動半公開化，融資行為趨于理性，生產性融資比重增加，利率水平明顯上升。這種狀況表明民間金融已經不完全是最初意義上的民間信用互助行為，而是從自發性發展為有組織性，從互助性發展為逐利性，成為人們經濟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成為合規金融的補充。在民營經濟發達的地方，民營企業缺乏運營資金，甚至主要求助于民間金融，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民間金融的發展能取代合規金融，特別是銀行融資嗎？據曾康霖教授在浙江溫州的調查，答案是否定的。他認為：“民間金融不可能取代合規金融，更多的是作為合規金融的補充而存在。”民間金融的發展對銀行的挑戰是融資成本，即民間資金利率高于銀行存款利率，銀行還能吸收存款嗎？是否要抬高整個銀行的資金成本？經過他的調查，得出的答案同樣是否定的。在民間借貸活躍、利率又高的情況下銀行怎么組織資金來源？他總結溫州城市商業銀行的做法是：“將民間資金組合成可操作的信貸資金，引導資金供給委托銀行向成長型企業貸款，”采取“三三制”，即1/3作為委托貸款，1/3購買信托產品，1/3作為存款，這樣可以提高資金供給者的回報率。作者分析了銀行為什么要這樣做？一是占領了客戶資源；二是增加了資金來源。這樣做有三個效應：將部分地下金融轉化為地上金融產生社會效應；維護客戶忠誠度，產生開展多種業務的相關效應；增強銀行流動性，產生溢出效應。
曾康霖教授對非合規民間金融與合規金融怎樣互補有獨到的見解：“非合規金融與合規金融的互補，一般說來有兩個途徑，即橫向互補和縱向互補。橫向互補主要體現在服務對象、領域的分工中，可以設想：合規金融主要服務于大中型客戶和生產領域；非正規金融主要服務于小型客戶和生活領域。也可以設想：合規金融主要發展有抵押品的融資業務；非合規金融主要發展無抵押品的融資業務。還可以設想：合規金融從事經常性的金融服務；非合規金融從事臨時性的金融服務等。橫向互補著眼于分工，分工是為了提高效率，如互補不能提高效率，則需要另尋途徑。”“縱向互補主要體現在資金力量的相互支持方面。一般說來合規金融機構的資金實力強，它有條件對非合規金融中介進行資金主持。如農村信用合作社在資金上支 ‘銀背’‘掮客’等。但這種支持是有條件的，主要看能不能降低融資成本，減少交易費用。非合規金融對合規金融進行資金支持也會產生，這主在拆借和存款方面。”
曾康霖教授的區域金融論受到學術界的普遍關注，《二元金融與區域金融》是他于2008年出版的一部有影響力的學術專著。在這之前，他的區域金融論的相關學術觀點已先后在《微觀金融論》等學術期刊上發表。
（五）對金融學科建設的貢獻
曾康霖教授執著于金融學科建設，著力于金融作用于經濟的理論基礎、基本關系、假定條件、互動效果等方面的研究，特別是強調當代金融活動的絕對和相對的獨立性、金融經濟的虛擬性，以及對傳統金融理論模式的再認識；著力于區域金融和群體金融研究，特別是結合我國經濟發展不平衡，東西部差異和城鄉差別大的實際，探討按科學發展觀進行金融制度建設和金融機制的完善；著力于跨學科的研究和探索，特別是既探討現實問題，又繼承傳統，著力于思維視角和研究方法的研究，探索怎樣使傳統的中國式金融學科與現代金融學科結合，實現其相互包容、相互促進，進而建立起具有中國特色的金融學科體系。曾康霖教授是我國改革開放后，金融學科建設的領軍人和推動者，其做出的主要貢獻在于：
1．把握住學科的發展史，理順本學科的來龍去脈
曾康霖教授倡導科學研究應“承前啟后，繼往開來”。20世紀80年代初期，他就系統地研究了前人的貨幣金融學說。1984年中國金融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專著《資產階級古典學派貨幣銀行學說》，該書不僅系統地評介了前人的思想、觀點、學說，而且著力考察了前人發現、研究問題的立場、方法，使人們可以了解前人的學術研究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該著作獲得“四川省第三屆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成果一等獎”, 《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發表的對該書的書評指出，它是一部“評價金融學說的力作”。
進入21世紀以后，曾康霖教授為了彰顯中國人在推動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中所展現的金融智慧；為了展示業內人士在推動金融事業和金融學科發展方面所做出的貢獻；為了能使后人了解和把握前人在金融領域中想了些什么、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也是為了給后人留下一筆值得學習、思考、參照的精神財富，他主持編寫了《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他提出“以人物為標志，以著述為基礎，以學說思想、主張為線索”，編寫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的主張。他選擇從辛亥革命起至2010年這一百年中，有相當知名度和有作為的學者，按“既述又作”的指導思想，概括其精華，闡釋其背景，評價其價值。2015年5月，《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全書三卷，近300萬字，在中國金融出版社出版。這一著作的出版，展現了中國人的智慧，填補了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的空白。
2．遵循學科發展的邏輯，著力于金融基礎理論的系統研究
曾康霖教授從1987年就開始組織并自己動手撰寫“金融理論系列專著”。從1987—1997年十一年間已出版系列專著八部，即《貨幣論》《貨幣流通論》《資金論》《信用論》《利息論》《銀行論》《銀行資產負債管理論》《投資基金論》，其中前五部獲得省部級獎。
2004年《曾康霖著作集》在中國經濟出版社出版。這套著作記錄了曾康霖教授幾十年來的學術思考及學術生涯。該著作集共12部，9本專著和3部論文集，是曾康霖教授對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對經濟改革熱切關懷的集萃，是不斷升華的智慧的結晶。這些著作反映了曾康霖教授在推動金融學科建設中以前人的研究成果為基礎，密切聯系中國實際所做的系統研究，也反映了作者研究的層次和研究的思維邏輯。
3．注重密切聯系實際，著力前沿和熱點問題的研究
曾康霖教授對學科前沿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學科前沿應該代表這個學科發展的方向，體現這個學科與其他學科的融合，它必須是當代社會經濟中存在的、要急于作出回答的熱點問題，而且還應該就這些問題提出有價值的具有前瞻性的理論。
早在1980年10月，曾康霖教授就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文章，提出“現行財政銀行體制需要改革”。該文章指出把銀行稱為 ‘三大中心’，不能確切地說明銀行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不能深入揭示銀行在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的作用。該文章強調銀行是國民經濟的 ‘神經中樞’，是國民經濟的一個綜合部門，要發揮出銀行對整個社會經濟生活的調節作用。這篇文章當時引起了政府有關部門和業界的高度關注并引起了爭論。實踐證明：曾康霖教授的見解是正確的，1978年以來，我國財政銀行體制逐步進行了改革，取得了成效。只不過，當時還不為一些人認同和接受。
曾康霖教授不僅密切聯系實際關注前沿和熱點問題的研究，還深入探索金融學與經濟學的基本關系。金融與經濟之間的關系、金融學與經濟學之間的關系是確立金融學科自身定位的基本依據，如《略論經濟學研究中的幾次革命》《漫談經濟學研究》等文章，對經濟學的基本問題，如研究對象、研究方法等進行了有價值的討論，這些方面的學術研究既具有基礎性，又具有超前性，也是金融學研究的前沿理論問題。曾康霖教授在這方面進行了廣泛和深入的探討。
4．展望發展趨勢，著力交叉學科的研究
曾康霖教授洞悉當代經濟學發展的新趨勢，提出經濟學研究早已經突破了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再生產過程四個環節而廣泛地涉獵于其他領域的論斷。他將當代經濟學研究領域以其演進的進程分為四個方面，即研究資源配置、研究交換關系、研究人的行為和研究制度環境等。在金融與經濟的關系上，他認為兩者并不只是決定與被決定的“雙向關系”，而且有“輻射、折射”等多層次關系，金融對經濟既能發生正面效應，又能發生負面效應。在金融學與經濟學關系上，他在一篇論文中將兩者關系總結為四種組合進行了全面的分析：金融學是經濟學的分支；金融學從經濟學中分離出來，呈現并駕齊驅的趨勢；金融學與經濟學混為一體；金融學與經濟學和其他學科相互交叉。他敏銳地提出，不僅存在經濟全球化、金融一體化的趨勢，而且不可忽視經濟金融化的趨勢。他強調當代金融運行有了新的特征和趨勢，金融正在主導著社會經濟運行和人類經濟行為，金融的地位和作用空前增強，這些深刻變化有可能使金融學與經濟學產生分離且呈并駕齊驅之勢。
如果說金融學與經濟學有分離的趨勢，那么兩者的研究對象必然會有所區別。曾康霖教授認為，金融學研究的不是物質資源的配置，而是金融資源的配置；金融資源配置會形成人們手中的金融資產，金融資產作為一種權力總是存在于在債權債務關系之中；金融資產作為商品能夠在市場上交換，這種交換不僅是一個特殊的領域，而且還有特殊的規律、交換方式和操作規則。因此，可以說，金融學是研究金融商品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的社會科學，其著力點在于由此發生的以貨幣形式表現的債權債務關系，由此金融學可以被認為是研究以貨幣形式表現的信用關系體系以及社會成員相互間的信用關系。
曾康霖教授研究的領域比較廣泛，除了基礎理論研究、熱點問題研究外，還有跨學科研究。他指出：在當代，金融學科建設要注重與其他學科的交叉融合。如與數理經濟學的交叉融合，與心理學、社會學的交叉融合，與法學的交叉融合，與消費經濟學的交叉融合等。
曾康霖教授認為，金融與數理經濟學的交叉融合，比較典型的代表作是1952年馬科維茨發表的《證券投資組合》一文，這篇論文被視為現代金融的開端。但他強調，數理分析不僅需要數據，而且需要假定。馬科維茨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就是建立在若干假定的基礎上，例如預期財富最大化假定、均值方差假定、同質預期假定、價格接受者假定、零交易成本假定等。他的這些基本假定集中表明了一個問題，即人的行為是完全理性的，人們完全可以在理性選擇的基礎上借助于數理分析進行決策，求得效用最大化。
在關注金融與心理學、社會學的交叉融合中，曾康霖教授在學習西方行為金融學的基礎上，聯系中國的實際，解讀了投資者的心理狀況，2003年在發表的《解讀行為金融學》一文中，他指出：“投資者并非都是理性的，主要原因是掌握和理解信息的差別性。但非理性投資者能繼續存在，原因是在某些情況下，非理性投資者能獲得比理性投資者更高的收益。”
曾康霖教授特別重視金融與法學的交叉融合。他曾指出：從一定意義上說，金融就是以貨幣為載體的社會契約關系。他關注到近年來，國內外學術界重視法與金融活動的研究。不僅如此，曾康霖教授還密切結合中國實際，連續發表了有關金融與法學的文章。2006年他研究了《道德風險與金融職務犯罪的關系》，提出了要從市場經濟的視角去把握道德風險的真正含義；不能把違背職業道德、金融職務犯罪說成是道德風險；道德風險的防范，重要的是信息公開、公正、透明。2007年他發表了《論投資者法律保護與金融發展》一文，他指出：“法律質量和執法效率決定了一國投資者法律保護水平；投資者法律保護水平影響到一國金融體系融資模式選擇和所有權結構；而融資模式選擇和所有權結構決定公司治理水平；公司治理水平影響到公司價值和績效；公司價值和績效決定金融業的增長和發展。”他這樣的邏輯推斷，揭示了法律保護與金融發展的必然聯系。2008年他研究了“法與金融風險”，指出除了從保護投資者的權益的視角去防范金融風險外，還討論了“企業破產法與金融風險”“法律訴訟與金融風險”“法治觀念與金融風險”“行長任期與金融風險”等。他提出“法律是社會契約的確立和認同，因而可以說金融是以貨幣為載體的社會契約關系體系”。
關于金融與消費經濟學的交叉融合問題，曾康霖教授率先提出了“金融消費”這一概念，并發表了多篇論文。在這些論文中，他指出：金融消費這個概念怎么規范，需要研究，可以有廣義的金融消費，也可以有狹義的金融消費，不論是廣義的還是狹義的，都應當與金融投資區分開來。他的概括是：金融消費是社會成員實現金融需求，購買金融公共產品和享有或占有金融服務的一種行為。他指出，考察金融與消費經濟學的交叉融合，需要討論的問題是：如何保護金融消費者的權利；金融機構如何提供金融產品，引導、協助社會成員金融消費；如何提高整個社會的金融消費質量等。在這些方面，他指出必須借助于消費經濟學的理論和技術。當然，除了借助于消費經濟學的理論和技術外，還要借助于其他經濟學，比如如何收費就必須參照商品交易學和財務管理學等。
此外，曾康霖教授還強調指出：在我國，研究金融不能不研究財政，并撰文論述這二者在哪些方面值得關注。
5．注重思維邏輯，著力范式的研究
在金融研究領域中運用數理經濟學，離不開建立數學模型，國內曾有人認為數學模型只是一種方法，沒有思想，不可取，毫無價值。但曾康霖教授卻認為：數學模型也是一種思維邏輯的表達方式，也就是以數學語言把自己研究的邏輯表達出來，在數學模型中反映各種變量的傳導關系，不能說它只有方法而沒有思想。但數學模型不完全能求出值，因而它又不能等同于計量，數學推導是計算研究的基礎。在金融實踐中，計量研究是必要的，刻畫和描述金融活動的發展規律和程度，進而可對現實模擬和預測，較之定性分析和文字敘述方法更具有說服力，并更加形象和生動。他強調：我們并不反對運用數學工具來研究實踐問題，相反提倡積極利用具有嚴密性和科學性的數學思維，并加強數量分析和實證研究的訓練，研究出符合中國國情的模型和理論，要批判的是對待外國經典著作和先進模型“照搬、照抄、照轉”的拿來主義和“短平快”的功利主義行為。理論研究離不開腳踏實地、離不開長期修養，不能一邊倒、一陣風，需要保持理性和獨立，他于2021年4月出版了專著《經濟學研究的思維邏輯及模式選擇：側重于金融的認知》。
該著作系統地評介了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思維邏輯及研究模式，他指出：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是在批判前人思維邏輯和模式選擇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研究，思維縝密，博大精深。該著作扼要地評介了古典政治經濟學、新古典經濟學、新古典綜合派經濟學的思維邏輯及研究模式。他指出：
近現代西方經濟學代表人物研究經濟學的思維方式表明在經濟學研究什么的問題上，大體說來可概括為四類：
（1）研究財富的生產、分配和消費。由于財富的生產、分配和消費需要資源，因而以此為研究對象的，主張經濟學應研究資源的配置，資源的耗費和資源的節約。他們所謂的經濟學研究的三大問題即生產什么，怎樣生產，為誰生產，前兩者是資源的配置、耗費和節約問題，后者是產品的分配問題。
（2）研究人的行為，特別是經濟行為。他們認為，人的行為受人的本性支配，而對人的本性的解釋有多種多樣，如人是自私的，人具有“感覺力”和“活動力”（巴斯夏），人追求愉快，愉快與痛苦并存（西尼爾），人具有欲望，欲望與努力并存（馬歇爾），人的滿足程度是具有邊際的（龐巴維克）等。研究人的行為特別是經濟行為也就是研究人類所追求的特定目標如何實現。
（3）研究制度。他們對“制度”含義的解釋很廣泛，其中包括經濟單位的組織形式、文化素養、傳統習慣、思想意識、法律規范，等等。用他們當中有的人的話說，“制度”是集體行為活動對個人活動的控制和約束。經濟學對于制度的研究大體說來有兩種狀況：一是研究“制度”對經濟人行為的約束；二是研究制度本身，如制度的結構制度的變遷等。
（4）研究“交換”。著力于研究交換的過程、交換的制度、交換的成本等，而且把研究的范圍擴大到政府與社會公眾之間，著眼于“契約”關系。
近現代西方經濟學把研究的對象確立為這幾類，與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的對象，自然有著本質的差別。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生產關系，生產關系決定于生產力，生產力與生產關系構成經濟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因而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是密切結合生產力、上層建筑去研究生產關系。
近現代西方經濟學代表人物其經濟研究的思維方式表明：在怎樣研究經濟學問題上，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大體說來可概括為：
（1）邏輯演繹法。這種方法強調觀念的規范、發展、推理、概念與概念之間的聯系。
（2）歷史歸納法。這種方法強調實證分析和經驗總結，用歷史事實證實或證偽。
（3）時態分析法。這種方法強調對靜態狀況的評價不同于對動態狀況的評價，以及靜態與動態的結合。
（4）系統分析法。這種方法強調社會經濟是一個系統，要從“總量”“宏觀”去觀察問題，做出評價。
（5）行為分析法。這種方法強調人的行為的動機、手段、目的、效果。
（6）制度分析法。這種方法強調客觀環境，已有的狀況對人的行為、對新事物的約束。
（7）比較分析法。這種分析方法立足于尋求個別事物之間的差別，評價其發展變化的趨勢。注重規模、效率、代價、成本、效益。
（8）數理分析法。這種分析強調量的尺度，數的統計、函數公式的建立、模型的設計。這種分析注重經濟活動中各種數量關系，包括多與少、大與小、總量與個量、定量與變量。以數學推導代替理論分析，以數學公式表示研究結論。
不同時期西方經濟學的代表人物，或同一時期不同的代表人物，主張或強調經濟學研究方法的某一方面。但有幾點原則在他們的研究中是都離不開的：
（1）心理原則。也就是以人的心理變化、主觀判斷、思想動機去研究整體或個體的經濟活動。
（2）價值評價原則。從效用的大小、多少去評價事物的價值的高低，邊際分析法實際上也是一種價值評價。
（3）假定原則。在分析某一個問題時，假定某些條件已具備或是不變的、既定的，以排除干擾，集中討論所要討論的問題。
（4）均衡原則。考察某一事物時，總要立足于供求雙方，觀察和求得它的均衡或非均衡，“一般均衡”或“局部均衡”。
（5）預測原則。所討論的經濟問題，不是注重過去、現在，而是注重未來。帶有更多的愿望和預見的成分。
近現代西方經濟學研究問題的方法與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問題的方法也有本質區別。有人把這種差別歸結為：馬克思主義經濟學采用的是系統抽象法；西方經濟學采用的是現象描述法。馬克思認為系統抽象，才能揭示事物的本質，而現象描述是粉飾資本主義的矛盾。這種概括是科學的，因而是正確的。馬克思說：“在經濟形態的分析上，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反應劑，而必須用抽象力代替二者。”① 馬克思是抽象思維的大師，他的思維形式主要是概念、判斷、推理以及比較、分類、論證，并把這些思維形式有機地結合起來，構成系統，成為系統抽象。進一步說，所謂系統抽象，就是研究者為了特定的目的，對一定的現象進行判斷和推理，形成概念，進而通過概念的運動，即它的展開、改造、批判、完善和轉化，找出經濟現象的本質，說明經濟現象。比如為了揭示資本剝削剩余價值的關系，馬克思先確立了勞動力與勞動的概念，然后確立了勞動力價值與勞動所創造的價值的概念，再進行比較，提出了剩余價值這一概念。為了表明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價值”概念的科學性，馬克思批判地繼承了前人關于“價值”等概念。可見，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經濟問題的系統抽象思維，離不開從實際出發占有材料，同時進行辯證思維，形成概念，繼后以概念運動為主體，進行定性、定量分析，得出結論。但是科學地肯定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方法的同時，也要看到馬克思也進行系統研究、定量研究，在定量研究中也注重增量研究，也可以說他采用了邊際分析方法。
相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問題的方法而言，西方經濟學研究經濟問題的方法是現象描述，自然無可非議。但這樣評價較籠統、簡單，也可以說膚淺。西方經濟學家研究經濟問題運用了哲學、社會學、倫理學、法學、生物學、數學、歷史學等，不能簡單地說他們只是對資本主義經濟表面的現象描述。現在西方有不少人認為：經濟學是人類生存學；經濟學是社會學；經濟學是政策學；經濟學是經驗科學；經濟學是人類行為學；經濟學是廣義的生物學。可見，這是他們用廣闊的視野和對經濟學的再認識。應當說，他們多學科或跨學科地對經濟學進行綜合研究，是經濟學研究的發展，是時代的客觀需要。
繼后，曾康霖教授在該書中對中國經濟（含金融）的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認知。他在《認知Ⅰ》中，指出了：
（1）經濟研究的領域擴展
經濟研究自然要著眼于經濟領域，經濟按經典著作的解釋是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的活動過程，因而經濟學通常按再生產過程的這四個環節劃分為部門經濟。但是當代經濟學科的發展很快，它早已突破了再生產過程的四個環節而廣泛地涉獵于其他領域；而且把哲學、倫理學、心理學、生物學、物理學、數學等與經濟學結合起來研究經濟（金融）問題，出現了不少邊緣學科、新興學科。并簡要地以近年來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研究成果來說明經濟研究的領域擴展，以及研究思維方式的革新。
（2）經濟研究的價值判斷
經濟學研究離不開價值判斷。價值判斷通常有幾種情況：
①是否達到預定的目標？如要完成的任務完成沒有，要起到的作用起到沒有，等等。
②事先沒有預定的目標，僅僅是事后對它的評價，評價包括積極的、消極的，正面的、負面的。
③站在局部角度進行價值判斷和站在全局角度進行價值判斷。如外匯體制改革的成效，可以站在外匯管理這個局部去評價，如果改革使匯率穩定，外匯儲備增加，調動了創匯積極性，可以說這一改革是成功的。如果站在國民經濟的運行這個全局去評價，則就要考慮是否由此引起貨幣變動？這一改革給企業、外匯經營銀行、居民的消費與儲蓄等帶來了什么影響？
④當事者的價值判斷，“旁觀者”的價值判斷。同一個問題，不同的人看法不同，同一個人從不同的角度看也不同。再以外匯管理體制改革來說，有關部門認為，這一改革形成了統一的外匯市場，實現了在經常項目中人民幣的自由兌換。但有人認為這樣的改革，還沒有形成真正的市場，因經營外匯的“市場主體”沒有建立，外匯價格還不是真正由供求關系決定的，對此，有的國家還指責我國政府操縱外匯價格。通常說“旁觀者清”，這種說法不一定表明“旁觀者”的看法都是正確的，但能使當事者更加“清醒”。
⑤不同國情、不同觀念、不同生活方式下的價值判斷。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國情，不同國情下有自己的價值判斷標準。如我國人口眾多，經濟發展不平衡，貧富差距較大，在建設現代化的過程中，是否每家每戶都要有小汽車，才算向國際慣例靠攏呢？我看這就是問題。如果汽車像自行車那樣多，恐怕難以提高行駛速度。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能強求，也不能簡單模仿、攀比，如什么算幸福、什么算享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和標準。富裕不等于幸福，優越不等于享受，這恐怕是大家的共識。
⑥經濟學的價值判斷與相關學科的價值判斷。如一個城市經濟建設發展很快，人們很快富起來了，但環境污染了（空氣混濁，噪音增加，公害增多等），這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評價是正面的；但從環境保護學的角度來說，肯定不好。再如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這二者往往存在著矛盾。物質文明建設與精神文明建設的矛盾怎樣解決，需要兼顧社會學和倫理道德學的要求，比如，如何看待“紅燈區”，如何看待“賭場”？有人認為，要靠“賭場”去滿足尋求刺激的需要。這是不正確的。投資是要追求利潤，不是追求刺激。刺激可有多種方式，不一定非要“賭場”。追求刺激是精神生活空虛的表現。關鍵在于提高人的素質，素質不僅在于能力，還在于精神文明建設；不僅在于教育，還在于提供條件，創造環境，虛實并舉，如“五個一工程”等。要以正確的輿論去引導人，以優秀的作品去鼓舞人，以健康的思想去武裝人。精神文明建設，不僅要進行愛國主義、社會主義教育，還要培養人的高尚情操。人要自重、自愛、自覺、自律。所謂“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那是在封建社會的特定條件下的產物，條件變了，那就不是真理。
這里有幾個關系要處理好：致富與拜金主義；競爭與欺詐；娛樂消遣與社會不正之風；職能部門的作用與見義勇為。
致富與拜金主義的界限應當是很清晰的。致富應當是勤勞致富，通過誠實的勞動和正當經營富起來；拜金主義，是唯利是圖，見錢眼開，不擇手段。與這個問題相關的是如何認識投資與投機。有人說投資致富是合法的，投機致富是非法的；用錢于生產流通是投資，“以錢找錢”是投機。曾康霖教授認為這種說法值得研究。應當看到，投資與投機具有一致性，即都要冒風險，都是為了求得增值，寧愿冒較大的風險去獲得較大的收益。它們只有風險程度的不同，沒有追求目的的不同。投機與詐騙是有區別的，法律應當限制、懲罰詐騙，而不應當抑制、懲罰投機。
競爭應在公開、公正、公平的條件下進行，欺詐是“設圈套”，這二者的界限是很清楚的。
娛樂消遣是業余愛好，社會不正之風是嗜好。說“十億人民八億賭”這是歪曲，這是誹謗。
職能部門的作用應忠于職守，如民警，在發生了損害群眾生命財產情況時，必須立即到場盡心盡責（香港規定，警察三分鐘必到出事地點，否則違規）。不能責怪群眾不“見義勇為”。群眾應當“見義勇為”，但是必須激勵群眾，崇尚愛心。
（3）經濟研究的政策導向
經濟學的研究要為制定、貫徹政府政策服務，要為此提供理論依據，提出行為準則，提高認識水平。但經濟學的研究不等于政策學的研究。政府的政策具有統一性（不能政出多門）、穩定性（不能朝令夕改）、差別性（沒有差別便沒有政策）、滯后性（有傳導機制過程）和效應性（對實施某項政策的評價）。政策學除了研究它的理論依據外，主要應研究這“五性”的建立機制過程。而且政策學往往立足于政府，因為政府是政策的主體。而經濟學是研究人類社會致富的科學，人類社會致富要靠政府的政策指引，但更重要的在于人類自身的思想觀念、行為。同一個問題，從經濟學的角度去考察不同于從政策學去考察。如“收入公平”的問題，如果僅從政策學的角度考察，則要看貧富差距的拉大是否與分配政策、分配體制有關；但如果從經濟學的角度考察，則要看貧富差距的拉大與效率、資源分配、社會財富增長的關系。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我國經濟生活中存在著的貧富差別，從經濟學的角度研究，有其合理性，這種合理性就在于我們承認“效率優先”，承認“按勞分配”和“按資分配”，但也要注意社會公平防止“兩極分化”。
貧富差別與兩極分化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貧富差別表明在機會均等的條件下由于獲得財富的能力有強有弱，由此造成占有財富的多與少；兩極分化不表明機會均等，而是表明在擁有特殊權力下聚斂財富，使一部分人有，另一部分人無。前者是多與少的問題，后者是有與無的問題。前者可通過努力縮小差別，后者不是當事者通過努力能夠彌補的。要看到收入差距繼續拉大會導致“兩極分化”的趨勢。因此，從政府來說要注意這個問題，如墨西哥由于收入差距拉大兩派發生爭斗。我國政策注意發展邊疆和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全國支持西藏和新疆的建設。但對群眾和每個單位來說，要承認差別，要正確對待先富與后富的關系。承認差別，不是甘于落后，甘受貧窮，而是承認只有提高效率，才能公平。這就是要正確處理效率與公平的關系，權威文件上對這二者的關系確定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 “消除貧困，實現共同富裕”。
這里有一個問題：什么是“效率”，什么是“公平”？利用特權不是效率，享受優惠不是效率，拉關系走后門不是效率。效率是單位的產出，效率要從競爭中來，要從利用先進的科學技術中來。至于什么是公平：平均主義不是公平，“吃大鍋飯”不是公平，“輪流坐莊”不是公平。公平是效率的函數，付出的代價與得到的收獲成正比，便是公平。公平從效率中來，公平是相對的。
承認差別，是要求得“心理平衡”。別人先富是別人的本事，是別人“取之有理”，不要眼紅，也不要忌妒。當然，如果不是這樣，而是憑特權、投機“鉆空子”富起來的，則另當別論。
西方經濟學認為，如果經濟研究直接為政策服務，容易把經濟學的研究納入政府意圖，跟著某些人的意志轉，這樣會使經濟學研究政治化、政府化。為了避免這一點，他們主張面向實際，實際中有什么問題，就研究什么問題。
（4）經濟研究的制度分析
當代經濟學的研究掀起了“制度”熱，概括地說，就是致力于通過分析制度因素去理解和把握人類的行為和提出政策性建議。這種研究問題的思維方式始于“制度經濟學”。制度經濟學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從土生土長于美國，后擴展到西歐。這種學說是在與傳統經濟學的對立中產生的，它批評傳統經濟學，又受到傳統經濟學的批評，經歷著起落、興衰，但20世紀70年代以后便形成了學派。
制度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制度”本身。關于“制度”的含義在一些代表人物的著述中說法不一，大體說來指的是：存在于一定時空界限內的、被眾多人接受并習以為常的社會系統，包括經濟因素和非經濟因素。進一步來說，這些因素有：思想觀念、行為準則、權力分配、生活方式等。制度經濟學認為，這些因素受到傳統、體制、法律、信仰等的控制和約束，是人類活動在特定的客觀環境下的反映，是人類適應客觀環境不斷變化的結果。客觀環境是集體行動的產物，因此，接受某一種制度，便是接受集體行動對個人行為的控制和約束。制度經濟學的理論核心是：制度是演進的、相互影響的，其演進的基礎是技術變遷。制度經濟學研究的側重點是權利的交換過程及其進步。其代表人物的觀點是：從事經濟活動的關鍵因素是“獲得并運用權力”“誰在進行控制和約束”“誰受益”。制度經濟學的政策傾向是：對現實制度進行分析，提出政策主張。
制度經濟學與傳統經濟學相比較主要有以下特點：①傳統經濟學認為，經濟學的存在是資源的稀缺，研究資源的有效配置是經濟學的主要內容；而制度經濟學認為，經濟行為是人類適應環境的結果，要回答我們的生活水平為什么會這樣，為何有的人生活水平高，有的人生活水平低，只能從分析中得到。②傳統經濟學認為，經濟學的研究要尋求經濟變量之間的均衡；而制度經濟學認為一切事物是相互依存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均衡。③在研究問題的方法上，傳統經濟學認為，經濟學的認識來源是個體現象或個人主義；制度經濟學認為，經濟學的認識來源是群體現象或集體主義。④傳統經濟學的表述方式，多側重于變量分析、模型分析、靜態分析；而制度經濟學認為，這樣的分析具有局限性，因為既有經濟變量，又有非經濟變量，而且有的經濟變量不能量化，在這種情況下建立起來的模型是不精確的，是封閉的、狹隘的，是脫離實際的，它僅僅是一種“智力體操”。因此，制度經濟學主張積極參加社會經濟活動，在活動中診斷、理解利益沖擊，尋找解決問題的杠桿，改變僵化的制度。他們相信：人類智慧和技術的融合、發展，會實現價值目標，能消除“是”和“應該”之間的鴻溝。
在制度經濟學的“制度是演進的、相互影響的，其演進的基礎是在技術變遷”的理論指導下，致力于這方面研究的學者，多主張通過“改革”去改變僵化的制度。在我國，有的學者提出了“改革成本”問題。什么是改革的成本，很值得研究。有人認為：改革的成本是貧富差距拉大，不講信用，貪污腐敗。他們舉例說，有人認為，讓一部分人鉆政策的空子先富起來，是改革付出的成本。他們認為，不要怕差距拉大，差距拉大了才能調動積極性，才有改革動力，人為地扭曲之，副作用可能更大。他們說在那里人們的觀念是：誰的名片上的“頭銜”最高，最有本事；誰的財富越多，貢獻越大，只要取之有理，就不是不義之財；不要怕攀比，只要您能攀比。
有人認為：出了一批貪污腐敗分子，處理一批干部，也是改革付出的成本。
有的人認為，改革有兩種成本，一種是摩擦成本，它來自阻力。漸進改革，阻力小，成本大。另一種叫實施成本，如價格改革，是一次到位，還是分次到位。一次到位，成本小，分次到位成本大。此外，還有人提出“信用成本”，認為漸進改革，人們的信用降低，帶來的損失大。
曾康霖教授認為，改革不付出成本是不可能的，應力求少付一點。但研究改革成本問題，要明確什么算成本，什么不算成本，不能把不是改革的成本，算在改革頭上，如不講信用，貪污腐敗等。要知道市場經濟與腐敗沒有必然聯系，腐敗與“權力”才有必然的聯系。我們今天的腐敗不是因為搞市場經濟，而是因為還存在“權力經濟”。有了權力，便可以“以權謀私”“權利交換”“利轉化為權，權轉化為利”。
有一種“尋租理論”，通俗地講就是用較低的賄賂成本，取得較高的收益。這種狀況的產生是有條件的：一是政策更多地干預，如實行“配額制”，擴大審批的范圍。規章制度中強調集中，因為這樣便會扭曲市場，市場扭曲，就要產生“經濟租金”。二是信息的透明度不高。如涉及利益分配的事，不公開，內部處理，就會產生不公正、不公平。如不公開官員持有的財產清單。
保持廉潔，關鍵在監督：輿論監督、組織監督、相互監督。總之，要有一套機制，要有法制。對此，有人提出“高薪養廉”，曾康霖教授認為不是絕對的，也許有點作用，這一點新加坡做得較好。
針對我國現階段的情況分析，制約中國經濟發展有兩大因素，一是制度，二是人口。這里說的制度因素，不是社會制度，也不是某項規章制度，而是客觀環境對人的行為、思想的約束。其中包括政治的、政策的、經濟的、法律的、道德的，等等。人口因素，不僅指人口數量，而且要著力提高人口質量。要盡力克服這兩個問題，變不利為有利。①要提高人的素質，如能力素質、道德素質。②要建立健全宏觀的調控與基礎，特別是現代企業制度改革。③要著力解決農村問題、農業問題、農民問題。要靠科技、投入、政策。只有農業，農民問題解決好了，才有供給，才有購買力，才有市場。④轉變政府職能，哪些該管，哪些不管；該管的管起來，不管的放開。
為了減少改革成本，有人提出漸進式的改革好還是激進式的改革好的問題。曾康霖教授認為是漸進好還是激進好，要看條件，要看承受力。改革不僅是新的體制建立，利益分配，而且還是觀念轉變。利益分配差距大，有一個承認差別、縮小差別的過程。此外，還有取得經驗的過程。改革不成功，失敗了，才是付出的真正的改革成本。
（5）經濟研究的歷史評價
經濟過程是連續的，經濟研究總離不開歷史。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而市場經濟的歷史是計劃經濟體制，如何評價計劃經濟體制，便成了經濟研究不可回避的問題。在評價中，曾康霖教授認為：①要把這種體制放到當時的環境中去評價，指出建立和發展它的經濟基礎、政治基礎、思想基礎和組織基礎；②要正確地、恰當地評價這種體制的“優劣功過”，即指出它的歷史作用；③要分析這種體制的副作用，即指出它對人們觀念行為的影響，并提出怎樣矯正這種觀念行為的對策；④要探索兩種體制的過渡途徑，采取激進的方式“破”和“立”是不可取的，新事物總是從舊事物中發展起來的，破了如果沒有立，難以立，會形成“真空”，如預計到這種情況，就不要急于“破”。
結合我國的實際，在歷史評價中，如何看待現階段國有企業的資金短缺問題，有人認為這是過去“統收統支”的歷史造成的，是“政府欠的債”。這種看法有無道理，在這里不再評論。要指出的是，歷史評價不是“討賬”。因為這一段歷史是過去眾多人的選擇，不應當是“誰欠誰的”。
在經濟研究中注重歷史，除了對歷史作出評價外，還有以下目的：①從歷史事件、數據中引出值得肯定的理論和方法、值得重視的經驗和教訓；②從歷史事件、數據中探索其發生發展的規律；③以歷史事實、數據證明或驗證已經發現的規律和真理；④“承上啟下”表明了事物的“來龍去脈”;⑤肯定過去的成績，鼓勵將來的進取，等等。
（6）經濟研究的信息掌握
信息是人類智慧的傳遞，掌握、傳遞信息的部門形成了一個產業即信息產業。市場經濟發達的國家，信息產業都很發達。經濟研究要掌握的信息除了由專門的部門提供外，還要親手動手收集、整理。這除了從文字資料中尋求外，還要善于觀察，從一些日常現象中分析判斷經濟形勢。
（7）經濟研究的數學運用
對于這個問題，西方經濟學中有兩派：一派主張經濟數學化，認為沒有數學模型的經濟論文，不是科學論文；另一派則認為經濟論文數學化，不是經濟論文，而是純數學的推導，沒有意義。西方有的人認為，薩繆爾森的宏觀總量是根本算不出來的，是無法加總的。再說有的問題如組織結構、制度、規則不能數學化。
在我國不少的經濟研究論文中，用數字去分析論證問題，表明從實際出發，進行實證研究，是應當倡導的。問題在于數字要運用得恰當，用得準確。所謂用得恰當就是要表明數與數、數與事物之間的因果關系。任何兩個數都可求得比例關系，但比例關系不一定都是因果關系。所謂用得準確，一是數字本身要真實或不會有多少誤差；二是恰到好處，不累贅。要知道，有的數據會有“虛假”，而在論文中堆積數據，反而會沖淡理論分析。
經濟論文中的數學運用，除數據運用外，還有建立函數公式、建立數學模型。公式和模型能簡化、代替文字說明，而且給讀者以直觀、形象的感覺，運用得當能增添論文的表達力和說服力，但也不要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甚至故弄玄虛。
（8）經濟研究的心態考察
在西方經濟學中有適應性預期和理性預期之說，而且后者還形成了一個學派，叫“理性預期學派”。一般認為美國經濟學家約翰·穆勒是這個學派的創始人，他在1961年率先提出“理性預期”這個概念。
適應性預期是貨幣主義者提出的，主要是對價格的預期，如今年某一種商品的價格趨漲，則會刺激明年更多的生產等。
在我國，人們的心理預期對經濟生活有重大影響。如果人們預期經濟形勢看好，則愿意多投資；如果人們認為某種商品的價格漲了還要漲，則樂意購進；如果人們認為某種商品短缺，則會導致搶購等。預期是對未來變化的認識從而采取的“適應性”的行為。這里存在著誤差即預期得是否準確。這種準確主要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信息，二是人的素質。信息準確、靈通，人的素質高，預期的誤差小，相反誤差大。但不論誤差大小，均會對經濟生活產生影響。所以經濟研究不能小看這一問題。
人們對經濟問題的預期，受各種因素的影響，比如社會各階層人們的心態變化，所以經濟研究要運用心理學，分析人們的心態變化。
曾康霖教授在《認知Ⅱ》中提出了，必須關注的經濟研究的共十一條見解，即：①要以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基本原理為指導；②要以我國社會主義的基本理論和黨的方針政策為指導；③要借鑒西方經濟學中有用的理論和方法，但不要生搬硬套；④一切從實際出發，不要有“框框”，更不要為了適應某些人的意圖而有偏見；⑤要善于比較，但要注意它們的可比性；⑥既要做定性分析，更要做定量分析；⑦要正面論述，但不排斥反面探討；⑧要借鑒別人的研究成果，要善于從公布的資料中分析問題；⑨要準確地運用概念，賦予概念具體內容，不要似是而非，令人難以捉摸；⑩要直接、鮮明地表達自己的見解，不要轉彎抹角含糊其詞，更不要搞文字游戲；11要注重文風，深入淺出，不要故弄玄虛，嘩眾取寵。這十一條見解對經濟研究具有普遍意義和指導作用。
值得特別提出的是，曾康霖教授在學科建設中反對“拿來主義”和“崇洋媚外”。他經常給學生講，不能認為從西方引進的、“洋人”講的才是理論，中國人有聰明才智，理論來自實際，對實際做出大部分人都認同的概括，實際便升華到理論。當然，西方經濟學家的觀點，特別是他們研究問題的思維方式和方法，是需要學習和借鑒的，學科建設也不能例外。他還認為，金融學科建設要站在理論前沿，但站在學科前沿還要結合實際，要一步一步地去消化和接受。站在前沿不能一知半解，更不能把它弄成“玄學”，讓人云里霧里。學問是人做出來的，做出來的學問是豐富人的思想和指導人的行動的。為此，需要考慮師資隊伍的適應程度、學生的接受程度以及實際部門的運用程度等問題。
6．不斷思考如何推動學科建設，怎樣凝練金融學科研究方向
關于推動學科建設，曾康霖教授提出：①怎樣有效地讓科學研究推動學科建設？科學研究能夠建立新的理論模式，能夠提出新觀點和新的政策主張，但這些不等于就是學科建設。學科建設要討論的問題是：存在的時間、空間有何變化；考察的對象范圍有何推展；知識要素和理論脈絡有何創新；研究方法和范式有何突破。而這些不是把國外的（西方的）搬過來就行了，而要密切結合中國現實，為此必須深入實際，調查研究。②學科建設不是獨立的，它有賴于其他學科的發展，包括哲學、自然科學、社會學、經濟學和法學。在這方面，跨學科的研究大有可為。③學科建設除推動學科發展，推動人類文明進步，豐富人們認識外，要有利于提高人的素質和培養人才質量。在這一方面還需努力，如只是要求發表文章（哪怕在高層次刊物）不要求致力于教學，從高校來說，這是不可取的。國內高校，學科建設要取各家之長，補自己之短，必須持續加強各學科之間的配合、協作、交流，在適時強化轉變教學模式、轉變研究模式、轉變管理模式的同時，還必須持續強調強化調查研究、理論密切聯系實際、學界之間相互交流，切實形成濃厚的學術氛圍。
關于怎樣凝練金融學科研究方向，曾康霖教授指出，要根據當代本學科建設和發展的狀況，根據繁榮發展我國社會學科的需要，根據國家和本地區建設和發展的需要，凝練研究方向既要繼承成果，又要揚長避短，人有我先，站在前沿，研究方向不宜按金融行業確定，研究方向也不等于研究課題名稱，研究方向的內涵應當明確、有意義有深度廣度、內容有創新，代表這個學科發展現階段需要研究的各方面問題的集群，這包括若干理論和實際問題。為此，他提出了若干可供確立相關研究方向參考的命題，如：①現代金融與中國傳統金融理論、學說包容、協調研究；②金融宏觀調控微觀基礎、手段及配套措施研究；③經濟全球化條件下，國際貨幣流通及儲備研究；④現代商業銀行制度建設及競爭力研究；⑤商業保險、社會保障與建設和諧社會研究；⑥金融工具創新與金融資產定價研究。
7．理順學科建設與培養人才的關系，強調科研為教學服務
1981年，曾康霖教授就在《金融研究》上發表長篇文章，提出“金融理論教學的內容需要更新和豐富”“要突破蘇聯教材的束縛”“要擺脫傳統觀念的影響”“要排除 ‘左’的思想和錯誤的干擾”。此外，曾康霖教授還分析了教材建設與學科體系建設、人才培養之間的關系。他指出：應當說學科體系與課程建設、人才培養有聯系，但不能等同，不要局限于學科體系去培養人才。換句話說，培養人才要跳出經濟學與管理學的思維模式范疇。人才要在實踐中培養，不是課堂上能培養出來的，如形象的樹立、談判技巧、適應能力等。他指出：應當注重培養復合型人才，這集中體現在能力方面。在能力方面，有總的需求，如：應變能力、交往能力、理論聯系實際的能力。但也要分層次，具體地說：在教學上，本科生要選好教材，培養他們通過課堂學習，系統地吸收消化學習前人知識的能力；碩士生要在本科生的基礎上培養他們具有明辨是非，有自己見解，能夠承擔研究問題的能力；博士生要在碩士生的基礎上，具有善于發現問題、研究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培養博士生的路上，他提出了“20字”的學習準則，即：“拓寬領域，以專帶博，充實功底，掌握方法，小題大做”；在思想政治方面，他提出主要是與博士生交流怎樣做人，具體地說就是幫助他們排憂解難。
從金融教學角度說，曾康霖教授主張應適應我們經濟社會形勢發展的需要，從我國現有狀況出發，必須把貨幣金融學與金融管理學區分開來。他認為前者屬于宏觀經濟學的范圍，后者屬于微觀經濟學的范圍。把金融學納入管理學科符合金融業發展的趨勢，也是社會對金融企業的作用的認同，也就是增加微觀主體自我運作、自擔風險的理念和知識的教育。
曾康霖教授一直主張，要把科研成果轉化為智力，豐富教學內容，科研為教學服務。
曾康霖教授倡導金融研究需要在特色、氣魄、創新上下功夫。①所謂特色，就是立足國情，堅持理論聯系實際，努力形成自己的特點和風格。根據經濟發展的實際，我國通常被歸入發展中國家和轉型經濟國家。除了這兩點，還應該看到，我國是大國，大國不僅意味著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在全球經濟中舉足輕重，而且意味著適應性、包容性強，差異性大。他指出，從我國實際出發研究經濟問題，不僅要研究物質資源的開發和配置，而且要研究人力資源的培育和配置；不僅要研究宏觀和微觀經濟問題，而且要研究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問題。在金融領域，要研究大國金融在全球金融中的地位、權利與義務，要研究大國同時又是發展中國家的金融話語權。中國金融的特色是大國金融、社會主義金融、發展中的金融。大國金融主要體現在：其一，扶貧金融是大國金融的組成部分，農村金融制度建設始終是大國金融的重頭戲，大國要特別關注貨幣政策效力的區域差異，地區間資金流動是大國金融的關注點，聚焦國際金融資源配置是大國金融的擔當；其二，社會主義金融體現在：金融活動主要以政府信用為支撐，中央銀行相對不獨立，商業銀行相對高度集中，金融機構展業存在“親政府傾向”，財政與金融具有同一性且統一平衡；其三，發展中的金融主要體現在：它處于變化、發展和前進中，發展要遵循經濟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發展的最終目標是建立現代金融體系，現代金融是現代化經濟體系的組成部分，現代金融就是創新金融、協調金融、綠色金融、開放金融和共享金融①。②所謂氣魄，就是自信自強，堅持發揚優良傳統，努力體現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蘊。中華民族在五千年的發展史中，曾經創造出燦爛輝煌的中華文明，中國經濟曾經長期處在世界前列。在新的時代條件下，中華民族一定能夠創造新的輝煌，實現偉大復興。對此，我們要有充分信心。反映在經濟學研究方面，就是既要注重博采眾家之長，又要堅持以我為主。學習、引進、借鑒國外的經濟思想是必要的，但目的是為我所用，不能抱有“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的心理，更不能生搬硬套。③所謂創新，就是與時俱進，堅持站在學科前沿，努力有所發現、有所創造、有所進步。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成就巨大，經濟學研究也取得了長足發展。但我們不能滿足于已經取得的成績，而應當清醒地看到經濟發展中還存在許多突出矛盾和問題，需要認真研究解決。比如，怎樣使國民收入分配向老百姓傾斜，怎樣提高內需型消費在GDP 中的比重，怎樣扮演大國的角色，投資與消費怎樣制衡？怎樣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增強自主創新能力？他指出，我們不僅需要從經濟學的視角去研究這些問題，也要從金融學的視角去研究這些問題，而研究的思路和方法不能固守原來的套路，必須大膽創新。創新不僅要體現在理念上，而且要體現在方法上。所以，必須進一步解放思想，敢于打破陳規，勇于突破前人的思維模式。
三、結語
曾康霖教授數十年如一日，系統研究金融基礎理論，不懈探索，勤奮著述，1987—1997年，先后出版的《貨幣論》等8部金融理論系列專著，均獲得省部級獎。2002年的《金融經濟學》較早研究了金融和經濟的基本關系，榮獲劉詩白獎勵基金一等獎，中國教育發展基金會2004年金融教育科研成果優秀著作獎。2004年，他出版了《曾康霖著作集》。其后，他又出版了《曾康霖著作集續集》《曾康霖主編教材集》《曾康霖文集》。這些著作反映了他60年的教學和科研生涯與成就。在2005年第三屆四川省杰出創新人才活動評選中，他被譽為“中國轉軌金融理論奠基人”。其后，2011年，他領銜編著《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先后獲得孫冶方經濟學金融創新一等獎、四川省第十七次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教育部第八屆高等學校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人文社會科學）一等獎。
曾康霖教授長期執著于金融學科建設，系統研究金融基礎理論，研究前沿、熱點問題和經濟范疇間的相互關系，研究經濟金融發展趨勢和交叉學科，著力于推動中國的經濟金融學的建設。在他的學術成果中，既有金融與財產性收入、財產性收入與中產階級形成關系的闡述，又有“研究金融必須研究經濟的主張”，強調“在我國研究金融不能不研究財政”；要研究弱勢群體的金融需求，結合我國農村發展研究農村金融，提出扶貧性金融理論及制度安排構想；主張中國的社會科學研究，要有特色、有氣魄、能創新，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站在學科前沿，與時俱進。
曾康霖教授主持制定的高校金融人才培養方案，注重五個方面的結合：一是中國傳統教育思想與歐美近現代教育思想的結合；二是師徒傳授，因材施教和集體培養、規范教育相結合；三是提高學生金融理論素養和參與金融改革能力培養相結合；四是金融學科研究與多學科、跨學科研究相結合；五是現實與未來相結合。
曾康霖教授在教學和科研中，注重厘清問題之間的關聯和知識點之間的邏輯關系，把知識系統化、程序化，以傳授知識條理清楚、講授方式生動以及語言藝術吸引學生，并不斷深化教學內容，激發學生學習研究的熱情和興趣。
近年來，隨著金融改革的不斷深化和國際化發展，金融研究的領域也在不斷擴展，金融風險預警、抵御金融危機、金融安全控制以及對虛擬資本、虛擬經濟的探索實踐，都對金融研究、金融人才培養提出了新的挑戰，這也成為曾康霖教授學術研究的新視角和新領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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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曾康霖．大國金融及其特色：為中國金融立論［J］．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9（3）.
① 本節文字主要依據《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第二卷“曾康霖金融思想學說概要”編寫。參見：曾康霖，劉錫良，繆明楊．百年中國金融思想學說史：第二卷［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15.
① 曾康霖．金融理論問題探索［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81.
① 曾康霖．貨幣銀行學［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
① 曾康霖．金融學教程［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6.
① 曾康霖著作集（六）：信用論［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4.
① 曾康霖．我國金融事業發展的缺陷需要彌補：從以科學發展觀發展金融事業談起［J］.金融研究，2004（12）.
① 曾康霖著作集續集［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10: 610.
① 曾康霖．漫談金融研究［J］．中國金融，2010（4）.
① 曾康霖．要注重研究區域金融［M］//曾康霖著作集（九）：微觀金融論．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4.
① 曾康霖．要注重研究區域金融［M］//曾康霖著作集（九）：微觀金融論．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4.
② 曾康霖．二元金融與區域金融［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8.
①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① 曾康霖．大國金融及其特色：為中國金融立論［J］．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