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棟樓圍成一簇,小得可憐的一塊空地如井底,倒是盡可能地種了些綠色植物,可惜面積太小對空氣沒有凈化作用,樓群間終日彌漫著下水道的氣味。綠地中間有個涼亭,只要天氣好就有一群人聚在那里高談闊論。路過瞄一眼,灰黑的一群,走好遠還聽得清說話,個個中氣十足。
半陰天,拿個靠墊坐在飄窗上,窗邊有個挺大的裂縫,感覺腳下岌岌可危,正想離開,一個打雷般地聲音說:“不同意!堅決不同意!”本來抱起了靠墊又放下,樓下是那幫閑人,正好聽聽他們都嚷嚷些什么。“這時候還接回來,當初為什么出去?”另一個尖細的公鴨嗓。“誰家的孩子誰不著急。”這個聲音慢騰騰,脾氣很好的樣子。“你的孩子?接回來送你家去?”雷聲又起。“一張機票多少錢你知道嗎?還不得幾十萬?”公鴨嗓又高了一度。“自己窮得叮當響,還充大尾巴狼呢!送你家你養活得起?吃死你!”一片哄笑聲。這場景一定在哪篇文章里見過。探頭看了下,幾個人圍著個干瘦的人,那人瘦骨嶙峋的膝蓋上架著一把胡琴。
“老王!”“爺爺!”兩個聲音一聲接一聲叫起來,叫魂一般,不給人留答話的空兒。“來了!”打雷般的聲音原來姓王。“吃兒飯去嘍!”“散啦,散啦!”轉眼只剩下干瘦的人,看不出年紀,應該不算老。他眼神空洞地對著樓邊一排開得火焰般的美人蕉良久,忽然一搖頭拉響了胡琴。拉得并不好,嗚嗚咽咽,勉強成調。“大中午的不拉能死啊!”隔壁男人對著樓下大吼一聲。他家昨夜吵架,女人直著嗓子哭罵了半宿。
胡琴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