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當著許多人,總代我解釋:她不喝酒。看她的面子我取得特權,可以用茶、酸梅汁等代酒,最奇怪的一次,是用黃瓜和各種蔬菜泡的水。
有勸酒可能的都是久未謀面的熟人。
聚會的時間約下了,心里疑惑:幾年甚至十幾年沒見的一群人,放下手里的事情跑過來,久在異鄉冷清慣了的我既受寵若驚又有點莫名其妙。
跟朋友打探:他們是礙于面子才來的還是真的想見我呢?她對這怪癖早已習慣,肯定地說是真心想見,怕不信,又列舉人家背地里怎么跟她打聽,“都懷疑不是你沒回來,而是我瞞著他們”,說著委屈起來,命令道:“不行,你必須去。”
去了歡聲笑語鬧上一陣,她全場張羅得滿臉疲憊,我還在心里遺憾好容易聚一起,一句正經話都沒有說到,殺掉了一晚上的時間。多年只講效率,浮光掠影地過幾天慢生活,只顧心急,完全享受不到悠游的樂趣。
在外面,什么事沒有約著見面,是極端奢侈的事。那么個大城,路上來回跑三個小時,見面一小時,話題匆忙的支離破碎,不如網上從容。最好的朋友,一年籌劃幾次,也未必真能見。人人都忙。
有人偷偷跟朋友打聽:“她真不喝酒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又納悶:“那生意怎么做?”他們尚有余力好奇,我滿心里只想著自己。對他們而言,故人相見就是全部,就是完成,無需再加上一重意義。
我總是后知后覺,又總是滿懷歉意。
背地里聊喝酒,朋友慫恿道:“你醉一次試試。”
我說不用真醉都猜得到,喝得正好有點暈,喝多了惡心,第二天頭疼。她愕然看著我。她不懷疑我隱藏醉酒史,只驚訝我說得準確。我很得意。隨后就發現了自己的好笑,沒真正醉過,紙上談酒有什么好得意呢?
從前以為自己已相當坦率真實,無需等到酒后才吐真言。現在有點懷疑,或許還有不為己知的一面也不好說。
多數人都不是自己以為的樣子。
幸好在有的人面前,我是不怕現原形的。找個機會,把清醒放一邊,大醉一場,哭也罷,笑也罷,鬧也罷,也嘗嘗酒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