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博日格德的洪亮的聲音:“楊兄弟,我聽說你還沒吃飯,正好我剛下值也沒吃飯,不如咱們兄弟兩出來喝幾杯。”
楊不易這時才突然驚醒過來,自己想的出神了,不知不覺間天都黑了。
當他走出房門,就見幾名士兵將桌椅燈燭都搬到了小院中然后搬好了酒菜。
于是楊不易也不矜持,直接坐到博日格德對面,直接打開酒壇倒了兩碗,聚碗想邀請:“博日兄,干!”
博日格德接過碗,兩人手中大碗相碰,然后昂頭幾口喝盡。
不過看似豪邁,其實兩人卻沒喝到多少,碰杯時就灑了小半,往嘴里倒時又趟了大半,反正天黑視線不佳,而且兩人都有著各自的心事,所以兩人都沒太在意這些細節。
楊不易半碗酒下肚,立馬身上五臟六腑便燒了起來,連忙夾了幾口菜壓一壓,心里卻是想起前不久第一次和師兄師姐的場景。
本來他想運氣內力排一下酒氣,可轉念一想,去他的,喝醉了什么煩惱都沒了,今夜喝醉再說。
而對面的博日格德也是有著自己的煩心事,一個八尺大漢竟然一手拖著下巴看著燈燭發呆。
不一會博日格德甩了甩頭,也是決定不去想這些煩心事,今夜喝醉再說。
于是兩人就這樣你一碗我一碗喝了起來,雖然才兩人,但是場面極為熱鬧,旁邊倒酒搬酒壇的士兵都忙的不亦樂乎。
楊不易突然感覺酒是個好東西,并沒有像在江寧時的窘迫,而是越喝越清醒,越喝煩惱忘得越快。
這時博日格德突然說道:“楊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有什么煩心事。”楊不易則是疑惑的看向博日格德等他繼續開口。
博日格德也不賣關子,直接開口說道:“你定是覺得助我大元守衛江山做哪所謂的朝廷‘鷹犬’有所不甘。”
楊不易本想說些什么,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抬起酒水又喝了一碗算上默認了博日格德的說法。
“其實你沒必要想這么多。”博日格德同樣也喝了一碗酒水,接著說,“我們蒙古人入主中原建立大元也百年了,雖說一開始因為穩定江山而亂殺無辜,可如今連丞相都是漢人,又怎么說得清誰低誰一等。”
楊不易終于開口說道:“其實對我來說,誰來主宰江山,誰來做皇帝我本就是毫不關心。我從下就住在孤莊村幾乎沒出過門,因為有師父在,我基本上沒吃過多大的苦,所以對于百姓的苦難我本是沒什么感同身受的。從小我便沒什么志向,只想一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或者偶爾會想著是跟隨師兄仗劍天涯,做個鋤強扶弱的大俠。”
說到這里,楊不易腦海中又閃現著師兄師姐的身影,也不就碗而是直接抬起酒壇便是喝了大半壇的酒想將這些思念給壓下去。
放下酒壇,楊不易然后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二次喝酒,第一次便是前連個月,我和師兄師姐第一次踏入江湖的時候。那次我喝得不省人事,雖然頭痛了幾日可我心里卻是暢快無比,因為那里有師兄在,有師姐在,我不用去想那么多繁雜的事情,只要跟著他們往前走就行了。”
只見他眼睛通紅,一手扶著酒壇,又說道:“我們一路走來,到處是長滿雜草的農田,破敗的村莊。人們都說這是因為朝廷的的壓榨才導致的,有說蒙古人殘暴的,有說官員貪腐的,所以很多人要推翻這個朝廷。于是各處赤地千里,土匪、**、騙子絡繹不絕,百姓基本都沒了活路,我有心相助,可那么多人我怎么幫得過來?看著這些,我真的很難過,所以有時候常常騙自己回到孤莊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等什么時候朝廷被推翻了就好了,讓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可如今我連這點愿望都不能實現,還要來這里參與平叛,可是師命難違,我又怎能拒絕。”
博日格德靜靜地聽著楊不易的牢騷,聽到這里也是將手邊酒壇打開直接昂頭便喝,然后用衣袖胡亂地擦了擦胡須,說道:“我從下便長在一個大家族里,雖然父親是部落首領手握大權,可卻因為我是庶子而被冷落,小時候的日子并不好過。所以我便立志要靠自己出人頭地,于是每日強迫自己拼命練武。少年時便參軍入伍,因為我是蒙古人力氣也大,所以很快就被提拔,終于被王帥賞識一步步走到今日。”
“我隨王帥多年征戰,見過得亂象比你見過的更多,我知道如今的官員貪腐無度,可那些官員又有多少是我們蒙古人?如今天下人都罵我大元朝廷罵我蒙古族,可是你知道那些貪官污吏大多卻是你們漢人嗎?”
說到這里,博日格德起身踢碎一個空酒壇,憤怒地說道:“我只恨朝廷中那些所謂的清流整天只知道爭權奪勢,對民間疾苦絲毫不顧。可難道朝廷中就沒有想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官員嗎?有!王帥便是,他一心想讓江山穩固,百姓能過上好日子。王帥說過,只要此次將那些叛軍鏟除,就能得勝回朝,然后攜大勝之勢將那些爭名奪利的小人一一清除,這樣便能重振江山!”
楊不易一時間被博日格德這豪邁之語驚住,連帶著自己郁悶的心情都被掃去大半,于是站起身來,舉著酒壇說道:“好!我們不說這些,既然我在這里了,我便做好我該做的,定會護你周全。無論以后如何,我們今日便一醉方休!”
博日格德也拿起一壇酒:“祝我們旗開得勝,干了!”接著兩人便昂頭大喝,沒幾下便喝光一壇子酒,然后就手中壇子往地上一摔,便不約而同仰天大笑起來。
自從那晚酒醉之后,楊不易便擯棄腦海中的煩惱,慢慢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雖然博日格德讓他只管住下不用上差,可楊不易卻說既然做了親兵衛就該做好自己分內事,一再堅持守衛在博日格德身旁。
時間久了博日格德也不再堅持,可他并沒有真的將楊不易只當普通親兵看待,不論是巡營練兵都會不時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楊不易。
而這小半個月,楊不易便沒有再見到王保保,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沒去想。
而另一邊,楊不易離去的第三日,王暮蕓終于想到自己還有個師弟,幾天了也沒見到他的蹤影。
就在楊不凡和王暮蕓打坐運氣時,問向一旁的楊不凡:“楊不易呢?怎么這兩日都沒見到他,難道一個人跑上山打獵去了?”
楊不凡沒有說話,而是閉目專心練功。見楊不凡不理會自己,又說道:“你平時不是最關心你這個小師弟嗎,怎么都幾天沒見到他的蹤影,你一點都不關?”
楊不凡則是緩緩睜開雙眼,深黯的眼底透著無盡怒氣,讓人不寒而栗。而這一切王暮蕓沒有看到,不然她肯定會產生無數疑惑。
楊不凡很快便將自己的憤怒掩蓋回去,又變回波瀾不驚的樣子,他開口說道:“不知道,問師父,他應該知道。”
王暮蕓也沒多想,聽到這話就繼續閉目打坐練功。
到了飯點,因為王鼎規矩很大,吃飯時不得說話,就連王暮蕓有時候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父親,便強忍著疑問迅速吃完飯,然后等王鼎吃好。
就在王鼎放下碗筷準備離去時,王暮蕓問道:“爹爹,楊不易呢?幾天沒看見他了。”
王鼎聽到這話,又重新坐定也不說話而是閉目養神,而楊不凡和王暮蕓也沒有催促,靜靜等著王鼎開口。
等阿大嫂收去碗筷離開后,王鼎說道:“他去濠州城助朝廷守城去了。”
王暮蕓瞬間睜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連忙問道:“怎么回事?不應該是攻城嗎?”
王鼎沒有回話,而是看向楊不凡,見楊不凡一臉的平靜,說道:“你知道了?”
楊不凡點點頭,說道:“弟子知道一些。”
“那么,你可知為何如此?”
“也知道一些,就如那世家門閥一樣,江湖門派也不能獨善其身,所以師弟……”
王暮蕓見這師徒兩云里霧里的對話,一臉的莫名其妙,趕忙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鼎搖搖頭,說:“你不用問了,總之這樣做是為了我華胥派著想。這些時日,你便安心在家里,不要亂跑,等到濠州之事塵埃落定再說。”
接著王鼎對楊不凡說道:“既然知道,他日在戰場上見到了,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讓人起疑。”
好半響,楊不易才緩緩說道:“是。”
王鼎點點頭,也不管自己的女兒的一再追問,直接出門離去,楊不凡同樣沒有理會王暮蕓,緩緩離去。
看著這兩人莫名其妙的樣式,王暮蕓隱隱間知道了什么,可又有些不能理解,總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終于,郭子興再一次出現在了王家莊,當他問到楊不易時,王鼎則是搖頭不語,郭子興也不好過多追問。
而郭子興的到來,也預示著大戰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