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啦。我朋友說，黃漢家里去年的時候破產(chǎn)了，欠了銀行一大筆錢，被限制消費，飛機高鐵都不能坐。他覺得小琳跟他沒有好日子過，所以就沒有再找小琳。他并不知道小琳懷了他的孩子。”

“原來如此。找到就好！那我馬上去找小琳！”

“我們還是先去見黃漢吧。總要確認是不是小琳找的人啊。要不然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對，就聽你的。”

“你有小琳照片吧？”

“有的。”

“好，那我們這就出發(fā)。到時候讓黃漢認一下照片就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說著，兩人就訂票啟程。

“范哥，我真佩服你。我現(xiàn)在才算服氣，做人就是要講究個開放合作。”

“哈哈，也沒有你說得那么夸張啦！我就是比較喜歡跟人東拉西扯，偶爾的能夠幫上朋友已經(jīng)超過我的預(yù)期咯。”

“嗯，什么聲音？”

“好像有小孩在哭。那邊！”

只見路邊有一輛白色奧迪，后車窗里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頭從車窗里探出來，被車窗夾住了。小男孩驚恐萬分，哭喊著媽媽。

“這是開什么玩笑？”范正義道。

我們兩人快速靠近白色奧迪，上去使勁把車窗向下按，試圖解救被卡住的小男孩。

“范哥，你看，車里還有一個！……”

在副駕駛位置的嬰兒椅上，還有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也在哇哇直哭。

“別怕，別怕，你們的媽媽馬上就來了！”范正義一邊安慰兩個小男孩，一邊跟我商量如何解救他們。

“把車窗砸了吧。”我提議道。

“不行！萬一玻璃破了劃到小孩的臉上，我們可負不起責任。”

“這可怎么辦啊？”

“小果，你去前面看看有沒有電話留下。”

我趕緊往前擋風玻璃那邊去查看，果然找到了一個聯(lián)系電話。

“有電話，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

范正義心里一松，繼續(xù)安慰兩個小男孩不要驚慌。

“糟了，打不通。”我焦急地說。

“什么？你是不是撥錯號了？我來看。”

范正義親自嘗試了幾遍，也是打不通。

“范哥，怎么辦？”

“這樣，你先報警，我來拍個視頻發(fā)朋友圈尋找車主。”

范正義立刻拍起了視頻，把小男孩被車窗卡住的情況和車牌號都拍攝了進去，隨即發(fā)布了朋友圈的尋人啟示。

這時候，有一個女士小跑過來，喊著：“怎么會這樣？”

范正義大喜，趕緊迎了上去。我報警電話打了一半，于是說：“車主來了，警官你們不用過來了。”隨即掛掉了電話。

“快快，發(fā)動車子把車窗放下來！”范正義急道。

“我是路過的，不是小孩的媽媽。”那個女士說。

范正義又和那名女士一起安慰兩個小男孩，我重新?lián)艽螂娫拡缶?

“我們想辦法打開車門，看看車里面有沒有鑰匙吧。”女士建議道。

范正義和女士一起一邊安慰被卡住的小男孩，一邊讓他把車門打開。很快，車門打開了，警報聲震天響。范正義和那位女士完全沒有心思在意這些，趕緊在車上搜索鑰匙。可惜的是，車上并沒有鑰匙。他們心里十分焦急，但是又不得不安慰小男孩不要驚慌。這時候，路上的行人也圍過來很多，都在七嘴八舌地想辦法，轉(zhuǎn)發(fā)范正義的朋友圈視頻。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又一名女士跑過來，驚叫：“天哪！”

經(jīng)詢問，原來她是小男孩的媽媽，聽到車子警報聲回來了。在眾人的催促下，她放下了車窗，小男孩總算脫險了。范正義和我一轉(zhuǎn)頭的功夫，那位媽媽就開著車不見了。范正義問我：

“她有跟我們說謝謝嗎？”

“沒有。現(xiàn)在的人真是-----”

“咳-----真是長見識了！算了，我們趕緊去車站吧。”

不管怎么說，雖然這事有些作妖，但是所幸小男孩是得救了，而且我們也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完全不會耽誤我們的事。我們兩人在火車站一邊刷手機，一邊閑聊，等待乘車。

突然間，范正義發(fā)現(xiàn)有人加他為好友，通過后，對方謝謝他救了自己的小孩。

“原來是小男孩的媽媽呀！”范正義心里一暖。

接著，那個女人就要求范正義把視頻刪了。

“為什么呀？”范正義叫了起來。

“怎么了？”

“那個小男孩的媽媽要我把視頻刪了。她說我侵犯了她的隱私。”

“什么？”

“更過分的是，之前我們救了她兒子，她連一句謝謝都沒有。現(xiàn)在上來要我刪視頻，倒是會說謝謝了。”

“她把別人都當傻子嗎？”

“就是，目的性這么明確的謝謝我可接受不了！”

“那你準備刪嗎？”

“不刪！我要留著這個視頻警示其他家長，不要粗心大意了。”

“嗯，對。那她怎么說？”

“她說來說去就是說我侵犯她隱私了。氣死我了。我把她拉黑。”

“范哥，別生氣。這種人不值得！”

“真是的！我們不管她了，火車就要來了。”

我覺得有滿肚子的不滿，不過看范正義不準備計較，我也只好作罷。檢票開始的時候，范正義的電話響起來了。他沒好氣地接聽。隨后只見他皺起了眉頭。

“誰啊？”我問道。

“是警察。那個女人報警了。”

“什么？那個女人竟然還有臉報警！”

“嗯，警察正趕過來。我走不了了，要不小果你先走吧。”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你。我倒要看看她耍什么花樣！”

范正義忍不住問候那女人的祖宗。我詛咒她突然之間肚子疼。等到火車發(fā)車離站之后又等了十幾分鐘，那個女人和四個警官朝這邊走過來。

“就是他們！快抓住他們！”那個女人大叫。

周圍候車的旅客都往這邊看過來，幾個警官不由皺了一下眉，我對她怒目而視。這一聲喊，也刺激得范正義下定決心說什么也不刪視頻。

一個警官說：“范先生，這位錢女士報警說你侵犯她的隱私-----”

“就是他們！”錢女士打斷警官搶著大聲說，“他們嚴重侵犯我的隱私，你們趕緊讓他把視頻刪了，不然我要起訴！”

“錢女士你先別急。讓我們了解一下情況。”另一個警官勸道。

“好吧，不過快點。我可沒那么多時間浪費。”錢女士說完去打電話了。

第一個警官問范正義：“范先生，你能說一下具體情況嗎？”

范正義強忍怒氣，向警官們講述今天早些時候他和我如何發(fā)現(xiàn)一個小男孩被車窗卡住頭，如何施救并且聯(lián)系車主未果，因此才拍的視頻，為的是解救小男孩。

警官們耐心地聽完，一個警官說：

“那么范先生，錢女士要求你刪去視頻，你愿意協(xié)商解決嗎？”

范正義這時候猶豫了，想著要不就給刪了吧。哪想到錢女士掛了電話憤憤地說道：

“不用問他。什么都不用他做。我要起訴他，明天就起訴，你等著！”

這時候，一個一直沒說話的警官說道：

“刪不刪視頻是你的自由，起不起訴是你的權(quán)利。”

錢女士一聽，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四個警官跟范正義和我打了個招呼也離開了。

“小果，沒想到說走就走的行程也會出意外。”范正義說。

“哎呀，范哥，你就別說這個了。先想想她要是起訴你怎么辦吧！”

“大不了，我把視頻刪了不就得了？”

“就怕她無理取鬧，還要什么賠償什么的------”

“也是，賠點錢也沒什么，關(guān)鍵是咽不下這口氣。可是咋辦呢？我也不認識律師，也不能問問。”

“我給你問問朋友看。”說著我開始打電話問朋友。

我問了幾個朋友都沒有律師朋友認識，突然他想到了梁家燕，曾經(jīng)聽人在我面前竊竊私語過說她家里似乎挺有路道的。于是我給梁家燕去了電話。

“小果啊，什么事啊？是不是要姐給你介紹女朋友啊？”梁家燕接起電話就說。

“姐你別開我玩笑了。是這樣，我有個事想找個律師朋友問問，你有認識的律師嗎？”

“哦，我表哥就是學(xué)法律的。”

“太好了，你表哥是律師啊！”

“不是，他以前當過律師，但是覺得做律師太復(fù)雜就不做了，現(xiàn)在掛職法務(wù)在做金融。不過你放心，他法律界的朋友很多的，自己也比較懂。”

“太好了，是這么個事-----”我連忙把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梁家燕。

“行啦，我知道了。我這就幫你問問。”梁家燕很熱心地答應(yīng)了。

“小果，你這朋友關(guān)系好嗎？這么貿(mào)貿(mào)然麻煩人家會不會不太好。”范正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范哥你就放心吧。梁姐是我同事。以前她家里的親戚朋友給她介紹相親對象總是不成功。不是她要求高看不上對方，就是對方看不上她。就是沒有兩全其美的。結(jié)果弄得她后來一有相親，就暗示自己這事會如何如何從滿懷期望發(fā)展到大失所望。她說這是痛得多了學(xué)會的自我保護，總比傾注了感情事到臨頭又失落透頂?shù)暮谩：髞砦医o她介紹到我朋友的舞會去，她竟然找到了合適可以談一談的人，現(xiàn)在正交往著呢！所以啊，你盡管放心，只要在她能力范圍內(nèi)，一定會幫我們的。”

“看來你這同事總算是快要修成正果了。”

“是啊，她還跟我開玩笑說，她一直等不到送她鉆戒的人，結(jié)果自己在家庭的熱切期望和現(xiàn)實的不盡人意的高溫高壓下，自己都差不多變成鉆石了。”

“這人有點意思。”

“是吧，改天介紹你認識。哦，對了，范哥你也可以跟她試試。”

“試試什么？”

“處對象啊。你好歹也是個富二代，跟她門當戶對的。”

“她不是有人在談了么。”

“有人在談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說不定你們有緣呢？”

“行啦，你看我像個富二代嗎？人家能看得上我？”

“說起來你老媽也真是的，限制你的零花錢，連住的地方也那么接地氣。”

“她說男人有錢就會學(xué)壞，像我爸似的，所以不讓我手頭太寬裕，連房子都是走樓梯的。”

“原來如此。不過你們那房子可不是像我們窮人住的那種，那可是獨門獨戶，專門找人設(shè)計的，就是不用電梯，保留樓梯的樣式。”

“她說怕我不運動，讓我走走樓梯，我去！”

“那你說你媽的新任老公，那個外國人，是不是也被你媽限制花銷？”我壞笑道。

“這誰知道？”

“他叫啥名字來著？”

“行了，別提他了，提起來就心煩！”

“那我跟你說說梁家燕吧。她愛好文學(xué)，也喜歡看暢銷小說，挑小說的時候就像買化妝品，很重視風評，特別關(guān)注有沒有什么缺陷是她忍受不了了，有的話直接放棄-----”

“暢銷小說------我只看網(wǎng)絡(luò)小說，更不要說文學(xué)了，別到時候一聊天，她說的我都沒聽說過。”

“男人怎么可能跟女人愛好一個樣？求同存異嘛------”

兩人正聊著，梁家燕的電話回過來了。

“姐，我們正聊你呢！”

“說我辦事慢吧。”

“哪能啊？”

“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真沒有啊！”

“好吧，先說正事。我表哥說他這個一般是不構(gòu)成侵犯隱私的，但是他現(xiàn)在具體案子也沒在做了，所以他給介紹了一個以前的哥們，現(xiàn)在還在律所做律師，幫你們約了明天聊聊具體情況。回頭我把他電子名片發(fā)你，你們?nèi)チ牧陌伞！闭f完梁家燕把電話掛了。

“哎，姐，我還要給你介紹-----”

我歉意地轉(zhuǎn)頭對范正義笑笑，然后把梁家燕說的情況告訴范正義。

范正義聽了說道：“這樣的話，小果，你不要等我了，你先去深圳找黃漢。”

“我還是陪你一起去見律師吧。”我建議道。

“不用了，不是都說了一般沒事的么？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去深圳吧。”

“那好吧，那我明早出發(fā)。”

“呀，糟了，今天晚上跟黃漢見面的事趕不上了。我這就讓我朋友跟他帶個話，然后再約個時間。”

“行的，今天趕過去也不可能見面了，等明天吧。”

“你管你出發(fā)，我朋友那邊聯(lián)系好了我通知你見面時間和地點。”

“好。”

我們兩人就此各自為政。我等到第二天又去坐火車。這一次無論是路上還是車站候車，都非常順利，再沒有遇到意外。在火車上跟陌生人閑聊消磨時間，一路也不覺得無聊就到了深圳。這里天氣晴朗，我的心情也格外靚麗，想著不久之后妹妹見到黃漢的喜悅我覺得人生在這一刻似乎圓滿了。于是一下車，我就就近找了個便宜的旅店，然后就發(fā)信息問范正義會面時間和地點。

范正義回復(fù)：“去問j”

我一下子懵了。這啥意思？去問介紹人嗎？我哪有介紹人聯(lián)系方式，這到底是說的啥？我絕不相信范正義會臨時撂挑子。但是工作這幾年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壞事太多了，已經(jīng)動搖到了我判斷事物的自信。“算了，反正最多也就是白跑一趟，除了空歡喜一場又能有多大損失？”我自我安慰著給范正義去了電話。電話打了幾個都沒接。“或許范哥正在忙吧。肯定是的。”我努力勸自己耐心，但是一顆心已經(jīng)不再平靜。

大概過了一個鐘頭，范正義又來了信息：“介紹人說黃漢因為我們沒有按照約定碰面，對我們產(chǎn)生懷疑，現(xiàn)在不肯再出來見面。介紹人正在勸說他。”

我讀完信息，并沒有因為這個壞消息而感到沮喪。我反而感到開心：原來范哥是說他自己去問介紹人啊！我甚至都不愿去想這個壞消息所預(yù)示的后果，因為我不愿意它干擾到自己現(xiàn)在的好心情。用一句話來形容我此時的心情就是------別處冬寒我花開，我覺得腳后跟都充斥著喜悅：我也不是那么差么，起碼我還能交到堪比珍寶的朋友；這說明什么？我有人格魅力啊！

我自我欣賞到晚上，范正義又發(fā)來信息：“介紹人勸說不成，但是給我們出了個主意。她讓你去黃漢買早點的地方去找他。過會我把位置發(fā)給你。我覺得也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沒想到黃漢對人的抗拒心理這么重。你先去試試看，不行的話等我這邊忙完了過來跟你一起想辦法。”

看過信息，我小心地設(shè)定好鬧鐘，一連設(shè)了三個，每個間隔五分鐘，然后就直接睡了。我心情很好，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做個好夢。夜晚就這樣度過了，清晨被鬧鐘驚醒的時候，我完全不記得昨夜是否做了好夢。不過這不重要，今天早上的事才是此行的目的。

我感覺今天是個好日子，因為我一覺醒來覺得精神充沛，心思活躍，不期而至地，我與一個好計劃相遇了。有了這個計劃，我頓時覺得信心很足，大有吃了一塊定勝糕的效果。

我早早地趕到定位上的地址，左右一詢問，很快找到了一家名叫小樣生煎的早點鋪。店鋪前面已經(jīng)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我從頭到尾一個個對照照片比較了一番，確定黃漢還沒有來，心下總算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黃漢來了。我仍然在一旁靜靜地觀察，心情卻不由地緊張起來。我表現(xiàn)得很耐心，實際上卻很緊張，反復(fù)對照照片比較了好幾次，確認完之后又在心里默默重復(fù)他的計劃。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黃漢排到了，他點了三份生煎，正準備付錢，突然有一只手拿著手機從側(cè)面伸出來，緊接著店鋪里面?zhèn)鱽硪宦暋爸Ц秾毜劫~......”

黃漢一愣，看向這只手的主人。這個人就是我，只聽我說：

“黃漢，我們可以聊聊嗎？”

黃漢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你有什么事？”

“走吧，我們到旁邊聊一下。”

黃漢看了一眼我示意的地方，離人群不遠，他同意了，拿走了一份生煎，吩咐店主另兩份過會來取，就跟著去那邊的石凳子上談話。

“我們是哪里認識的？”黃漢有很好的交流習(xí)慣。

“我是小琳的哥哥。”我笑著說。

“什么？是你們？”

“對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

“黃漢，之前我們失約了很抱歉，但是我們臨時-----”

“算了，我看你這人挺不錯的。但是我還是先要確認你所說的身份。”

“這個-------”我之前的計劃只是在他購買早點時獻殷勤，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計劃的不足。我還需要一個補充計劃，這也是臨門一腳了，以至于我認真地調(diào)動每一個腦細胞來搜索可能證明我和小琳關(guān)系的證據(jù)。

“你看這個。”我拿出一張小琳的近照。

黃漢看到照片顯然激動了許多，他試圖讓自己冷靜思考：

“是她！但是只有這張照片似乎------”

“我真的是小琳的哥哥！”

黃漢又陷入了思考，過了一會，他仿佛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說：

“這樣吧，還是那句話，我看你這人不像壞人。我決定暫且相信你。”

“太好了，”我說，“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你現(xiàn)在過得不好吧？”

“我很好。我有一域快樂癡狂。”

“一域-------？”

“哈哈，說了你也不明白。”黃漢把一個生煎包塞進嘴里道，“小琳現(xiàn)在怎么樣？”

“她剛生了一個女孩。她一直都很想你。”

“她生了一個女孩？”

“是的，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那是你們的孩子。”

“哈哈，太開心了。”

“你跟我去看看她吧！”

“我現(xiàn)在被消費限制。哥，我也叫你哥吧。但是我還有希望，這也是為什么我說我有一域快樂癡狂。”

我表示不明白。

“我可不想小琳母女倆跟著我過窮日子。我雖然經(jīng)濟受困，但是只要還有一臺手機，我就還有機會。我的眼光和腦筋還在。”

我被他的熱情所感染，驚訝于他在這樣的困境中竟然還有夏日般的熱情，我決定耐心聽下去。

“哥，我絕不是空想。我現(xiàn)在手上有三個項目。一個是開發(fā)一個APP解決EXCEL子表一鍵自動打印。第二個是開發(fā)一個APP監(jiān)測并消除打印機多印和漏印的問題。還有第三個，我手上有資源可以參股長租公寓項目。”

他給我?guī)淼挠∠笫?------君子言之有物，這使得我覺得他必非久困之人。

黃漢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主要是缺資金，要是以前，我自己家里出錢就做了。不過不要緊，只要再等等，等我拉到投資，我就可以一飛沖天，到時候我就去接小琳和女兒。”

“只要你們好就好了。”

“哥，其實你也可以投資點，肯定大賺的。”

“我沒什么錢。”

“哦，不，我是說你可以跟你老板建議，讓他投資。哥你結(jié)婚了沒？”

“還沒有。”

“那就是了。你也需要賺點錢。要不怎么追求喜歡的女人？”

我想了想，說：“我們公司倒是正在找項目。我可以跟我老板說說看。”

“哈哈，太好了。哥，全靠你啦。你放心，這肯定是好機會！”

“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我們老板一定感興趣。”我謹慎地說。

“沒事的，我的項目只是給人提供一種可能，不需要人人都能看好，只要這種可能存在就好了，有緣的人自然會感興趣的。”

黃漢繼續(xù)說道：“我的經(jīng)驗是，壓迫你的，或許很強大，但是也做不到堅持不懈，這就是我的機會。”

“看得出你很有閱歷。”我有些羨慕他。

“哥，所以說會動腦筋的人總是餓不死的。你要學(xué)習(xí)，了解國家的政策。比如說以前，國家是采用政府開支拉動經(jīng)濟。講簡單了就是花錢讓人在地上挖一個坑，然后再填上。”

我笑了。

“哥，你別笑。這可是經(jīng)濟學(xué)。你想，這挖一個坑，就要給工人發(fā)工資，給企業(yè)工程款，這些企業(yè)和工人拿了錢就要消費和投資，然后其他從他們這里得到錢的人和企業(yè)又要消費和投資，這樣錢就流動了，創(chuàng)造出的生產(chǎn)值也增加了，這就叫刺激經(jīng)濟。”

“竟然還有這么好的事？”

“哈哈。”

“等等，你讓我想想，我總覺得哪里不對。”

我從頭到尾把黃漢的話想了幾遍，還是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毛病，說道：

“這還真是跟變戲法一樣。”

“哈哈，你懂的。但是這就跟針灸一樣，只能刺激，治標不治本。”

“哦？還有這說法？”

“當然，挖個坑就不用說了，所帶動的消費和投資能夠選擇的商品和項目幾乎沒什么變化。說得極端一點，大閘蟹還是用避孕藥養(yǎng)殖，空氣中還是有PM2.5。所以嘛！現(xiàn)在國家開始搞供給側(cè)改革了。”

“這又是什么？”

“就是增加一種好的產(chǎn)品的供給。好的產(chǎn)品出來了，人們就會去買，然后商家和其員工得了錢，又要去消費和投資，之后就跟挖坑的效果一樣，錢流通了，生產(chǎn)值增加了。”

“那不是差不多？”

“不一樣。關(guān)鍵就在增加好的產(chǎn)品上，增加了好的產(chǎn)品，社會上好的產(chǎn)品就多了，同時還要淘汰相關(guān)的競爭性的產(chǎn)品，于是產(chǎn)能也就更新?lián)Q代了，這樣社會的生產(chǎn)力就更新了，就好像更年輕了一樣。”

“這么好？”

“當然，要不然國家干嘛要改革？我想通了。以前我們是什么賺錢做什么，現(xiàn)在我就想要做好的產(chǎn)品，這樣才能生存。”

“我記得以前我在一家外資銀行里面做理財?shù)臅r候，產(chǎn)品很爛但是照樣有人買。這么看來，是要被新陳代謝了去了。”

“對呀，有些公司的銷售理念認為，銷售是可以脫離產(chǎn)品而存在的。他們認為只要銷售做得好，無論什么產(chǎn)品都能賣得出去。我以前也以為這樣，現(xiàn)在我知道我敗就敗在這里。”

“看來你真的學(xué)到很多。”

“當然。不過現(xiàn)在新東西很多，主要還是看眼光。這樣，哥，我們先聊到這里。你去跟你們老板談?wù)劊袉栴}隨時問我。”

我同意了，就此開啟回程，準備回去第一時間把項目推薦給老板，并且用滿腔的熱情說服他。當我想到黃漢的時候，我想到一句話：人活一口氣。看到黃漢在這樣的困境下竟然還是沒有泄了那一口氣，我不由得為我的妹妹高興。路上我給母親去了個電話，告訴他們妹妹小琳的現(xiàn)狀，還有她和黃漢的情況。母親很高興，立刻詢問了小琳的地址，說是要去看小琳，還不要我陪著怕影響我的工作。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母親開始念叨催促我快快找對象結(jié)婚。我有種自投羅網(wǎng)的感覺，不過想到母親年齡大了覺得應(yīng)該對她的想法多一些包容，也就默默地聽著嘮叨。

掛了電話，我又被鄰座的兩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大談特談他們公司的幸運數(shù)字13而塞滿了耳朵。我完全不感興趣，甚至有些不屑現(xiàn)在這個年代還有人講究這樣的迷信。等到火車快要到站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或許這個世界運轉(zhuǎn)的方式與我想當然的樣子是不同的。不然在這個時代，這種迷信的人要怎樣生存？而且實際上他們看上去過得不錯的樣子。起碼比我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要好得多。考慮到這些我決定先聯(lián)系錢安，幸好時間上還來得及，商量一下黃漢手中的幾個項目，以免自己毛毛糙糙地碰一鼻子灰。

錢安提議去酒吧看杰森戴伊的高爾夫球賽。我自然欣然答應(yīng)。于是我們兩人一邊欣賞著杰森戴伊的精彩比賽，一邊討論著黃漢手上的項目。

錢安聽完我的介紹后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惜墨如金地說：

“算了吧。”

“為什么？”我自然不解。

錢安似乎在思考措辭，一陣沉默之后，他道：

“為無為。”

“什么意思？你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么？不應(yīng)該有為嗎？”我急道。

“是的。不過我最近在讀《道德經(jīng)》，很有些啟發(fā)。為無為就是做別人不做的事。這在西方也有類似的理念，不是有人說西方人如果有人開個汽車4S店，其他的人就會去開個加油站，而不是像我們夏國人全都扎堆去開4S店或者加油站么？這講的就跟為無為沒什么差別。”

“可是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現(xiàn)在全公司的人都在找關(guān)系找項目，這時候最好不要摻和的好。”

“這-------”我猶豫之后，決定告訴錢安黃漢的情況，“這個人是我的妹夫，現(xiàn)在經(jīng)濟上有些困境。這些項目對他和我妹妹都很重要。”

錢安沉思片刻，嘆了一口氣道：“好吧。看來我也攔不住你了。”

接下來，錢安幫我針對老板的喜好提了一些建議并和我討論如何去談這件事。

等到看完杰森戴伊的高爾夫球賽，我和錢安同坐一輛出租車回去。

“你小時候看過繪本沒有，小果？”錢安問。“我老婆讓我找點繪本給我小兒子讀。”

“沒有，我小時候只有看過小人書。”

“哦，那跟我們小時候差不多。繪本挺不錯的，有空你也可以看看的。”

“是的。我也聽說挺好的，”我有些心虛地說。“可是我連老婆還沒有呢！”

“你知道飛機機翼里有什么嗎？”錢安問。

“哦，不知道，”我說，“飛機機翼里能有什么，還有東西嗎？”

“我一直以為那里是實心的。”我接著說。

“我也是給小兒子讀繪本才知道，”錢安說。“哦，我跟你說吧。飛機用的油就在飛機機翼里面。”

“這么奇妙嗎？完全沒想到。”我說。

“我打算明年帶我兒子去坐一次真的飛機。”

我拍拍車窗，司機剎住車。“我下車了，”我說。

“不去喝個咖啡了嗎？”錢安問道。

“不了，謝謝，老朋友，”我搖搖頭說，“我得把明天的PPT做出來。”

我一點也不覺得錢安啰嗦，雖然我根本沒有心思聽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語。這就是我，喜歡有人在我耳邊播放些瑣事，于是我就不再覺得孤單而感到如魚得水了。當我有了孤單的念頭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給宓雪莉打電話，接著我又放棄了，然后給宋薇打了一個電話。宋薇跟我一樣，晚上還有工作要做，沒有時間見面或者閑聊。簡單地問說了幾句，這通電話就結(jié)束了。

第二天，我找了個時間看老板不忙，去跟他談黃漢的項目。哪知道李凱聽了幾句就開口索要項目計劃書。我哪來的計劃書？無奈，只得退出去找黃漢告知情況。我原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黃了。沒想到計劃書沒有難住黃漢，他表示自己有并且問我要了郵箱給發(fā)過來。等到下午的時候，我收到了項目計劃書，于是就打印出來準備拿給老板看。由于上午碰壁了心中沒底，我又去找錢安陪我一起去找李凱談。

李凱看到我又來找他了，立刻皺起了眉頭，正準備開口嫌棄卻發(fā)現(xiàn)錢安也跟了進來。他安耐住性子沒有直接趕人，但是也不愿意讓我那么好過，于是上來就要項目計劃書。

我遞上了項目計劃書，讓正準備拒絕的李凱很吃驚，不過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接過計劃書翻看起來。突然他嘴角一笑，可被他逮到了問題了。他說：

“你這是什么項目？你看這個，還有這個，一個項目就一頁紙，還有沒有更雷人的？”

錢安見我吃癟了，開口替我說話：

“老板，其實我們沒有必要管得太多，反正是賺是賠都是客戶的事，我們只按照經(jīng)手的金額抽成。”

李凱看了錢安一眼，又看了幾眼前兩份計劃書，說道：

“老錢啊，你這話是老觀念了。我朋友跟我說了，這么想是不對的。我來考考你們，你說鷹國某總統(tǒng)肆意妄為，在嚴重的新型肺炎大流行病的事態(tài)中造成了數(shù)以百萬計的感染和很多的死亡，這個事說明了什么？”

錢安思索著，不知道李凱所指何意。

李凱看到了我們兩人的沉默，得意地道：

“這說明，你的經(jīng)濟選擇有可能對你造成重大的影響。”

“不明白吧！”李凱接著說，“你看，民眾選擇了鷹國某總統(tǒng)的企業(yè)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和服務(wù)，使得他成為了人生贏家的典范，然后他又以這樣的形象參加選舉并奪得了鷹國民眾的選票勝利，他的當選是從人們選擇他的產(chǎn)品和服務(wù)開始的，那個時候是一種經(jīng)濟選擇。但是沒想到的是，他的執(zhí)政給鷹國帶來了如此嚴重的災(zāi)難。這說明什么？如果民眾一開始就不選擇他的產(chǎn)品和服務(wù)，很有可能他就不能成為總統(tǒng)，也就沒有之后的這一場大災(zāi)難了。所以，你的經(jīng)濟選擇有可能對你造成重大的影響。”

錢安這回總算是聽懂了，可是他不禁腹誹道：

“別人說這話或許是對的，可是你這樣的人也好意思說這樣的話，臉皮也未免太厚了吧！難道你就比那個鷹國某總統(tǒng)能好到哪里去？”

李凱繼續(xù)他的說辭道：

“不過么，既然老錢你來了，我當然是要好好看看這幾個項目的。可是這兩個項目不行啊。你看，這兩個都是要開發(fā)APP。就看這個項目計劃書，明顯不是什么專業(yè)團隊在做。估計就是誰拍腦袋想出來的，這樣能夠?qū)崿F(xiàn)嗎？先看第一個，EXCEL是微軟的產(chǎn)品，你要開發(fā)它的產(chǎn)品，你知道它的開放接口嗎？不知道的話怎么搞？再看這一個，打印機各式各樣，你憑什么認為那些供應(yīng)商會授權(quán)你開發(fā)他們的產(chǎn)品？用腦子想想都知道不行的嘛！”

我不敢吱聲。李凱看錢安也沒有說話，覺得也要給他留點面子，就繼續(xù)看第三份計劃書。過了一會，他說：

“這個還行。你的朋友確定能夠找到長租公寓的投資渠道？”

錢安見我愣神，咳嗽了一聲提醒我。

我恍然醒悟，回答道：“他是這么說的。”

李凱頓時開心起來，道：

“我倒是聽我朋友說過長租公寓這種生意，是個好生意啊！如果你真能幫我找到投資渠道，利潤-------對了，老錢，這個項目利潤我們要多分一點。”

“好的，如你所愿。”

“哈哈，說不定這么一來，我就可以登上胡潤百富榜啦！你們明不明白，胡潤百富榜可是一個有魔力的榜單，光是想一想我的名字能夠列入其中，我就興奮得睡不著啊！”

李凱開心之余看了我一眼，想道：“這小子倒是我的福星。我都有些后悔那么聽話把他和宋薇拉扯開了。咳，只能委屈你了，誰叫客戶是上帝呢？客戶的主意我也不能違逆了。”

我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也抬頭看去，正面迎上了他的深不可測的眼睛，忽然覺得被看得心里發(fā)毛。于是我躲閃了一下目光，又低下頭去。

李凱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說道：“小果，接下來有件事要你去做。”

我又抬起頭來說：“嗯。”

“你去聯(lián)系一些酒店以及餐飲，質(zhì)量服務(wù)要上等。別忘了，報給客戶的賬單上把費率提高一倍。”李凱吩咐道。

我頓時覺得不妥，轉(zhuǎn)念一想，這個項目也是自己翻身的希望，總不能讓宋薇成為第二個宓雪莉，我也就默認了李凱的貪婪-----不讓他賺飽了哪來自己的好處呢？

“好了，你們?nèi)グ才虐伞！崩顒P擺擺左手，右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支雪茄放到嘴里，“對了，老錢，你讓宋薇可以出發(fā)了，去把農(nóng)民工樂隊的事情辦起來。”

“好。”錢安應(yīng)下就跟我一起離開了李凱的辦公室。

我不由得心里著急起來：這么說宋薇又要去工地了呀！我偷偷給宋薇發(fā)了一個信息詢問情況。宋薇回復(fù)我：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出去說。

我聯(lián)系了黃漢，跟錢安一起開始籌備合作的具體條款。一切都朝著有利于李凱的方向發(fā)展，我希望跟黃漢跟他能夠搭上順風車。

到了中午，我早早地收拾好東西，一個人跑出公司去等著跟宋薇碰面。可是左等右等，宋薇都沒有出現(xiàn)。我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思考是不是要先把午飯給解決了，心中充滿了焦急。很快就到了下午上班時間，我無奈地回到公司繼續(xù)上班，心思卻像迷途中的蒲公英左飄右蕩地挨了整整一個下午。

晚上8點左右，宋薇終于又有消息了。她這時候還沒吃飯，但是可以下班了。我立刻趕去見她，陪她吃點東西。

“小薇，你總算忙完啦！”

“可不是嘛！這段時間我特別的忙，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工作丟給我做。”

“不管怎么說，今天總算是忙完了。”

“哪有！晚上我還要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去工地。”

“真的要走啊？”

“你已經(jīng)知道了？”

“我聽說了一點，正擔心你可能要走。怎么回事啊？”

“別提了！本來么是個好事，我們工地上有個小伙子去學(xué)了4年的古箏，然后帶動其他的工友一起搞了個樂隊。這樂隊還挺有特色，有的用樂器，有的就直接用工地上的鐵桶當鼓敲，別說，效果還真好！他們搞了這么一段視頻發(fā)上來，我看到了就在朋友圈里轉(zhuǎn)發(fā)。哪想到被老板看到了。老板決定要把他們包裝成網(wǎng)紅，這不讓我去落實這個事情。”

“他為什么讓你去？”

“我也這么問他。”

“他怎么說？”

“他說我腦子靈光，而且形象好，做這個最適合。”

“那你怎么想？”

“我當然不想去。可是老板非要我去。”

“咳，真是的。我怎么感覺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干涉我們。”

“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誰知道！”

“那你會不會來看我？”

“會的，只要我有時間。”

“那就好！你記得有空來看我，路費我出。”

“我怎么會讓你出路費？放心吧，我每個禮拜都可以去看你。”

宋薇聽我這么說，幸福地笑了。在她心里，我是那個有可能出現(xiàn)在她未來的生活中，并且她很滿意的人。這讓她覺得心安，愿意被我收走此生所有。而她的笑容落在我的眼里，讓我萌生了一種為她遮擋此生風雨的豪情。我輕而易舉地將我倆的未來與腦子里習(xí)以為常的悲觀預(yù)期區(qū)分開來了。

“你可一定要來哦！你不知道，這回老板還給我派了個討厭的搭檔。”

“搭檔？”

“是啊，就是那個趙一圍，講話還結(jié)巴，老是色瞇瞇地瞅我，討厭死了。”

我一聽，覺得趙一圍這人還真是那么回事，頓時覺得有些揮之不去的感覺，因此對他增添了幾分惡感，同時對宋薇也多了幾分擔憂。

“好了，我要回去收拾東西了。記住你說過的話！”

與宋薇分別，我愁思滿懷，幾番思量之后到了深夜仍睡不著，于是試著仿了一首《長相思》

雨幾日，陰幾日，

秋盡冬來被衾寒，

望山煙霧濃。

思悄來，思稍歇，

心事高懸問星河，

孤燈未成眠。

自然地，我給宋薇發(fā)了條信息把詞給她寄了去。宋薇很快回了三個心。這使得我的愁懷稍得安慰。

我的日子漸漸變得快樂起來，每逢周五下班后，我一定會趕火車去找宋薇，在工地那邊跟她待上兩天，兩人的交往就像加強版的鵲橋相會，相同的是喜悅和想念，不同的是用不著苦等上整整一年。

過了些日子，杜思燕又來邀請我去參加聚會。我本身對聚會并不怎么感興趣，但是一方面因為希望杜思燕收我的稿件，另一方面因為孫峯也是聚會的常客，所以我猜想宓雪莉會不會也去，于是我就決定去聚會看看。

聚會當天，由于不善歌舞，我就躲在角落里觀察，看看孫峯有沒有帶宓雪莉來玩。看了半天，我也沒發(fā)現(xiàn)孫峯和宓雪莉。慢慢地，唱歌跳舞累了，也有四五個女人躲到我所在的角落竊竊私語。我也不好意思離開，索性就加入他們當個聽眾。

一個女人說：“你們知道嗎？今天這個聚會可不同往常。”

“怎么說？”

“今天這個聚會是杜編輯特意要秀恩愛給大家看。我敢打賭，她今天一定還要發(fā)朋友圈，為的就是秀恩愛。”

“怎么這樣啊？我記得杜編輯以前可是個特立獨行的主，什么時候這么注意別人的眼光了？”

“你還不知道吧。她老公去夜店被她同事拍到啦！更過分的是，還發(fā)了朋友圈。”

“什么？”

“所以啊，她一直在找機會給她老公改變形象，為的說明他們很恩愛。”

“這還是我認識的杜編輯嗎？竟然不去大吵大鬧，這樣忍氣吞聲，還要演戲給大家看。”

“對啊，這樣做女人有意思嗎？老公出軌了還要息事寧人，裝模作樣，在別人面前掙面子。”

“說不定她真的跟她老公感情很好，她這樣過得很開心呢？子非魚安知魚呢？”我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

“切~”周圍幾人鄙夷地看了我?guī)籽郏瑩Q了個地方繼續(xù)他們的秘密話題。

這時候，杜思燕朝我走來，臉上帶著些煞氣又勉強擠出個笑容。

“她不會聽到了吧？這也太尷尬了！”我想。

“小果，來，我給你介紹個人認識。”杜思燕對我說。

我跟著她去。她又低聲對我說：“你是爭不過孫公子的，不如放棄吧。我給你介紹個姑娘，家里只要能夠提供些彩禮給弟弟買房就好了。”

杜思燕腳步不停，把我引到一個姑娘面前，道：

“小果，來，這個姑娘叫羅亦菲，以后是白衣天使。她打小喜歡唱歌，你喜歡寫作，你們都有藝術(shù)細胞。”

我一看愣住了，這不就是酒吧里駐唱的那個姑娘么。我剛要開口說我們以前見過，就見羅亦菲給我使眼色，所以我只是哎了一聲就打住了。

“怎么，你們以前認識？”杜思燕眼光毒辣，立刻看出了端倪。

“沒有，第一次見。”我趕緊否認。

“哦，好，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年輕人多接觸。”說完，杜思燕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謝謝你！”羅亦菲對我說。

我立刻明白我猜對了，羅亦菲的確不想讓杜思燕知道我倆認識。

“杜編輯是我們漁村長大的，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賣唱。”說道“賣唱”兩個字羅亦菲羞慚地低下了頭。

我沒想到無意中做了件好事，于是笑笑。

“常先生，不如我陪你喝酒吧！”羅亦菲說。

/11-14/

我發(fā)現(xiàn)她還記得這回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次自己是喝醉了，不過我這次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我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只是一味地被她陪著喝酒。她一開始也很拘謹，喝了片刻之后，卻變得活躍起來。她聊了很多她的事情。她原來有個男朋友，在夜店里做酒童，前段時間他勸她去他們店里做陪酒小姐，可以多賺點錢給她弟弟買房。她知道他撒謊，他是想她多賺點錢給他花。她自然沒有同意。不久，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上次在酒吧，她男朋友剛跟她分手，她想灌醉自己，甚至放飛自我，所以才主動提出陪我喝酒。她說我跟別的男人不一樣，要是換了別人，有女生陪著喝酒絕不會拒絕的。她還說我是個很好的聽眾，天生的跟隨者......

第二天天亮之后，我睜開眼睛，覺得頭有些疼。我輕動四肢，忽然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一看，竟然是羅亦菲躺在我的身旁。我一陣心慌，只記得兩人在一起喝了很多酒，然后我看到了宓雪莉，她說孫峯對她不好，要她去做陪酒小姐。之后兩人相擁纏綿。怎么會是羅亦菲呢？

羅亦菲也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我在旁邊，她一陣驚慌失措。我們兩人良久沒有說話。后來不知道是誰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解釋自己有女朋友，羅亦菲也說我不是她要找的男人。然后兩人都認定這是一個意外，決定讓它就這樣過去。接下來，兩人像朋友一樣聊了半個多鐘頭，約定互相之間作為朋友相處，就離開了酒店的房間。

我離開后，心中舒了口氣，然后接下來的想法讓我糾結(jié)起來。我意識到，這次錯誤是由于誤認成了宓雪莉而造成的，也就是說，我心里還是放不下宓雪莉。但是，我現(xiàn)在正在跟宋薇交往，而且打得火熱。于是，我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對宋薇的愧疚心理。這種愧疚的情緒見風就長，很快迫使我要做個了斷，可是當我決定放下宓雪莉，放下過去的感情的時候，我又猶豫了。那么反過來放棄宋薇呢？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宋薇也已經(jīng)在我心里扎下根來了。百般糾結(jié)之下，我想到一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我想或許可以把這個問題放到將來再解決。我不由得有些感慨。這句話是我小學(xué)的一位老師對我說的。當時在我看來，那位老師用這句話來要求我對我是很不公平的。因為，我和小伙伴鬧矛盾了，而事情明顯不是我的錯，是對方挑起來的，而且我在矛盾中處于優(yōu)勢，也就是兩人打架我打贏了，結(jié)果這位老師卻讓我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讓我接受不了。諷刺的是，這句話現(xiàn)在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甚至這樣想：退一步，講得多好呀。心中欲望強烈的時候，滿則受損，但是要退，也不能退得太多，否則就是在跟自己較勁。所以只需要退一步，也只能退一步。

終于，我暫時能夠調(diào)用精神來做手邊的工作了。而且，我的腦筋也清楚了很多。我們的項目需要把產(chǎn)品出口去日本，也就需要考慮做什么檢測。這事我研究了半天，發(fā)現(xiàn)日本的官方列出了一些產(chǎn)品清單，但是就是沒有說清單上沒有列出的產(chǎn)品怎么辦。結(jié)果去詢問的時候，反而被問及有沒有確認需要做某種檢測。

“看來日本人做事情也不是十分的嚴謹么！”我自語道。

這個念頭刺激著我的頭腦，使得我自得自己有能夠看出這個問題的睿智，還為我的不嚴謹找到了理由。于是我大膽地進行猜測：沒有列出來的產(chǎn)品就是不要檢測的產(chǎn)品。不知不覺就換了個視角看問題，事情也有趣多了。我把這一切都歸功于那位小學(xué)老師的教導(dǎo)，讓我產(chǎn)生了智慧，于是我這么多年來第一次主動萌生了想要再見見她的想法。要知道，想要維持精神上的積極樂觀是不容易的。根據(jù)故老相傳的內(nèi)外相同之理，一個人對自己的統(tǒng)治跟一個霸權(quán)國家在世界范圍內(nèi)維持霸權(quán)是差不多的。特別是人的年紀越大，想要開心就越難。這就跟霸權(quán)的維護成本逐漸增加差不多。我從不告訴別人我的這些復(fù)雜過頭的想法，否則沒人覺得可以理解我了。因此，我既可以心安理得，又沒有來自他人輿論的干擾。畢竟我自己已經(jīng)輕易地說服我自己了-----你看，人要想讓自己的大腦心甘情愿開開心心地為自己工作，明顯是一件年齡越大越困難的事。世界霸權(quán)估計也差不多，要想讓其他國家心甘情愿接受你的統(tǒng)治估計也是越來越不容易的。兩者既然是相似的，霸權(quán)維持成本遞增又被學(xué)者們主張，那么一個人隨著年齡增長要想開心地生活也就只能是件難事了。因此，誰能幫助我開心，就是我的朋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要立刻跑去見那位老師了。

我很快想到，我的這位老師并不一定會覺得高興，因為我并不算有什么出息，而且我如果說出我感謝她的理由，估計會被當成一個怪人。我又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去看她的理由：我的父親會高興的。因為我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一直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超過他，而與這位老師的和解正是我成長的表現(xiàn)。“可是，難道我要跟過世的父親解釋這么別具一格的想法嗎？他不會以為我吃了飯沒事情做吧？”我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我無奈地笑笑，對于這樣的自己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無論內(nèi)心多么波濤洶涌、崢嶸嶙峋，我總是習(xí)慣于按照別人習(xí)慣的方式表現(xiàn)自己。我也有些氣惱，為什么自己不是那個有出息的學(xué)生呢？是自己不夠快吧！熟悉我的人都覺得他這個人慢吞吞的，一看就是跟不上時代步伐的人。是啊，我也有些認命了，自己的確是不夠快呀，即使知道哪里有錢賺，也早就被比我快的人賺跑啦。于是我決定破罐破摔了，既然拼命追著錢跑也賺不到錢，那為什么還要朝著賺錢的方向去？我狠下心來對自己說：“我就不賺錢了又怎么樣？只要不餓死就可以了，其他都可以不要！”

我展望未來，覺得自己如此脾性估計一輩子都發(fā)不了財，到了晚年又將是夏國老齡化嚴重的時代，或許那時候自己就只能跟電梯里聊過天的物業(yè)老大爺一樣，大冷天的穿著單薄的制服，沾著冷水搞衛(wèi)生。不是老大爺不怕冷，是制服太瘦沒法多穿衣服，而要穿自己的衣服領(lǐng)導(dǎo)又不樂意。

我預(yù)見到自己晚景凄涼，一陣驚慌之后，忙用那句“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來鼓勵自己。哪知如此一來，我的預(yù)見變得更加糟糕，成了“飯囊傍晚盛殘月，歌板臨風唱曉秋”。好一些也不過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或許窮，我還能忍受，但是孤獨真的讓我恐懼。所幸的是，我現(xiàn)在還有宋薇，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步了宓雪莉的后塵。想到宓雪莉，我又掉進了糾結(jié)的泥潭，在宋薇和宓雪莉之間，我頭痛欲裂。

也有可能不用煩了，她們都有可能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那么，將來老了，我只能拜托智能水表多多照顧了。聽說智能水表可以監(jiān)控獨居老人的安全，如果發(fā)現(xiàn)問題會通知緊急聯(lián)系人，比如志愿者來提供救援和幫助。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剩下的只有孤獨了。這個社會也提出了解決方案，比如機器人伴侶。我發(fā)覺自己想得過多過遠了，目前我還不需要考慮這些，當然，目前的情況也有的他頭疼的了。

一番搜腸刮肚，我覺得捉難。對于潛在的敵手，往往可以用假想敵的方式來訓(xùn)練自身。在生意場上，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也可以提供參考。但是，我的心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無所適從。我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模式來思考這個問題。這顯然是一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我清除地明白這一點，可是選魚還是選熊掌呢？人人都說遵從你的內(nèi)心，可是正是我的內(nèi)心一片混亂。

我記起父親對他的教育：“你吃的苦是你的經(jīng)驗的價格，吃得苦越多價格越貴，那種經(jīng)驗就是奢侈品。”我的父親并不富裕，但是總是能夠苦中作樂。或許是遺傳自父親，我也比較能夠吃苦。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正在經(jīng)歷的感情上選擇的煎熬，實在是太昂貴了。按照父親的教育，這兩段感情之選擇必然是保時捷那樣的名車般珍貴的經(jīng)歷，可我似乎承受不起這個代價。我認識到了自己精神上的貧窮。

我意識到，自己剛決定不追求金錢就陷入了情感的漩渦。我由此想到一句老話：有所不為而后可以有為。我還真是剛決定有所不為立刻就有事煩心了。或許是這煩惱過于煩憂，我之前的決心又沒有說出口，因此我輕易地可以改變決心也不會給人造成不好的印象，對我來說只要擺脫煩擾就可以了。那就追求金錢吧！有了錢大多數(shù)的事情都會變成可能。我想象著有朝一日可以揮金如土、一擲千金，用來干什么呢？我沒有具體的想法，現(xiàn)在的住處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溫馨；名車我也坐過，并沒有給我?guī)硖貏e的享受；衣服么，關(guān)鍵在你的身材，身材不好穿名牌也像地攤貨；博美人一笑吧，自己也會感到快樂。我打定主意要追求金錢了，一定要賺很多錢！賺了錢就博美人一笑，讓宓雪莉，不，讓宋薇天天開心------怎么又繞回來了呢？到底讓誰開心才好呢？

我想到找人聊聊，于是在電話簿里的一個個名字之間思索。刑明，他的確是個朋友但是我覺得還沒有熟到可以聊感情上的事。梁家燕呢，估計她肯定會給自己介紹別的女朋友吧，那不是我想要的。錢安呢，我想想還是不合適。而且這幾個都是同事，容易泄露自己的私事給別人知道。那么范正義呢，算了，他還沒有女朋友呢，這不是刺激他么。一番搜尋之后，我注意到一個名字，和尚。我嘆了口氣，就他吧，自己的傳家寶還在他那里呢，陪自己聊聊總沒問題吧。

我找到和尚的時候，他正在玩賞那幅草書。

“有的人才高八斗仍然心中有結(jié)。你為什么煩心呢？”和尚笑著問。

“宋薇！”我喃喃地說。

“無論什么年齡的愛情，都離地獄不遠了。”和尚痛苦地說。

我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笑了，說：“皈依我佛的人都這么看問題嗎？要是還沒有皈依我佛，我是不會下地獄的了？”

“等愛情過去了，你可以彈個鋼琴來紀念。”和尚說，一邊伸手撫摸我的額頭。

“我想我可能真的要走桃花運了，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要接受。”我接受了和尚的好意，用非常自然的笑容向他表示感激，然后說。

“我從沒看到過一帆風順的愛情，你覺得呢？”和尚問，一邊給我喝一杯咖啡。

這個奇怪的和尚停頓片刻又說，“我不想提你的陳年舊事，但是你很有必要想一想上一次，你差點丟了性命。”

“這事我絕不會跟別人提起，和尚。”我回答說，“四個月前，我控制不住自己，去追求我想望的生活。我那時愛著一個姑娘，如今，她還在我心里有一席之地，但是我又遇到另一個引起我糾結(jié)的女人。”

“黃金也有崩盤的時候。”和尚打斷懺悔者的話，說，“更何況我了解你，你的家庭教育就像一杯病毒雞尾酒，會深入你的骨髓。所以這些并不是你的錯。”

“哎！如果說愛情是一座大山，我完完全全被困在山里頭了。”

“你需要一種疫苗，”和尚接著說，“就像新型肺炎那樣迫切。而皈依一種信仰就像接種一種疫苗。”

“我知道我這是自作自受，就好像屁股都是被我們自己坐扁的。”我說，顯出有些天真和單純。

“只要你心里有佛祖，”和尚微笑著安慰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您是要我心存希望嗎？”我問，那復(fù)雜的神情，渴望著肯定，換了其他人肯定不忍否定我。

“不。”和尚回答說，“沒有什么值得希望，你越想要得到，結(jié)果越是壞，應(yīng)該警惕玫瑰色的夢。說說你們的關(guān)系吧。”

“她就像虛擬戀人。”我說。我聽到和尚嚴肅的口氣，心里打顫。但是，性格隨和的我，多年下來，對于讓人難受的言行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我甚至找不到同樣粗暴的言行來進行反擊。

“宋薇就是宋薇。”我接著說，“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活著的人中最好的人。如果您認識她，您一定覺得我愛上她是理所當然的。我是偶然遇上她的，那時我在公交車上。就是那天您發(fā)現(xiàn)我出事了之后，因為我在家里覺得特別的孤獨，我就出門去公司了。之后，我又在北方的一個大雪天見到她并且認識了她。愛情已經(jīng)進入了我的心，而且使我發(fā)生了那么大的變化，以至從北方回來時，我連自己都不認識了：我不顧一切地將她介紹到我們公司里工作。宋薇一點也不知道。我沒有告訴他我為什么那么熱心幫她介紹工作。我向您發(fā)誓，我的話句句是真的……”

“這么說你那次自殺并不是為了她。”

“是的，相反我是在自殺未遂之后遇見了她。哦，不，我說過那次是意外，不是自殺。有一個月，我吃肉都不覺得美味。宋薇愛我，尊重我，把我當作長情的男人。可是我的心里還有宓雪莉。我知道我必須忘記她們中的一個，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都抑郁了。我去醫(yī)院求醫(yī)，醫(yī)生把我當精神病，不僅如此，他們一旦把你當成精神病，就很難再相信你是正常的。可是我沒有精神病，雖然我很苦惱，甚至有些分裂，但是我絕對沒有精神病。我每天早上向善良的菩薩祈禱，請求菩薩不要讓宋薇知道我過去的生活。也不要讓她知道我的心里還有別人。我還買了一張觀音像，每天都對著她說話。”

“那么，你對菩薩說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告訴她，我還告訴她我教宋薇下棋，然后故意輸給她。”

“啊！她開心了？”

“她高興得親了我。”我激動地說，“我寧愿每次下棋都輸給她。我還后悔沒早點教她下棋。你知道嗎？我的世界和她的世界終于有了交集，以前我們總像兩個不同的世界，但這只是開始，我已經(jīng)找到了方向，我們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交集。這并不是我才有的獨特的想法，相信換一個男人也會有這樣的企圖和行動的。你知道她多么吸引人了嗎？哦，你是和尚，你不會懂這些！我多么擔心她知道我的過去，知道我心里還有另外一個女人，但是我又不能欺騙我的心。”

“你不能騙你的心？……”和尚說，“那么你跟宋薇之間守住了底線嗎？”

“噢，大師，有人會為落葉刻上墓志銘嗎？這是最最自然的事。”我回答說，“對一位女菩薩，是無法抵抗的。”

“不要說褻瀆神明的話，”和尚說，聲調(diào)很溫和，“沒有人能跟菩薩相提并論，愛情的浪漫不等于夸張。”

“那我該怎么辦？我愿意皈依我佛。”

“首先，你應(yīng)該向她坦白。”和尚道。

和尚接著說：“命運安排著幾十億人的日常生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尋常的經(jīng)歷，這是相當不容易的，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加起來也完成不了這樣的壯舉，所以，命運是無所不能的。記住，不要在命運面前耍小聰明，任何自私自利的行為，看似聰明絕頂?shù)挠嫴撸罱K都不能善終。勇敢一些，去向她坦白吧！”

我接受了和尚的觀點，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但是我止住了自己，因為我覺得問得過細了自己就會變成牽線木偶，由于過于小心翼翼而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判斷能力。這些年的經(jīng)歷讓我看人的時候，總覺得看不那么透徹，好像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甚至三四個人那樣。我倒不是不信任和尚，很多人我都是信任的，只是即使是我信任的人也不是一切做法都對我有利無害。不過，和尚在我眼中就像一條混跡紅塵的格林蘭鯊，我相信和尚骨子里還是不爭的，所以我毫不懷疑他是為了我好，只是對于“不爭”，這個時代并不寬容，我也就對此多少存在一些疑慮。

我這時候想起了要提醒一下和尚那幅草書只是借他觀賞，可不是送給他了。結(jié)果我欲言又止了，我覺得和尚這個人是個不輕易許諾的人，從我們接觸的一些細節(jié)可以看出來，和尚往往會給自己留余地，以免說了到時候做不到。既然如此，我放下心來，告別和尚準備一個人好好想想要不要向宋薇------坦白。

我與其說是要思考，不如說是要看看愿景是否美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人人都有愿景，美好就會催人奮進，暗淡就會讓人止步。公司也有公司的愿景，公司的愿景大多美好，但是作為員工，最后撈到實惠的并不普遍。更過分的是那些銷售電話，實際上他們銷售的就是一個美麗的愿景，一轉(zhuǎn)身，就成了一個陷阱。于是我迷惘了，在我的美好的愿景當中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和諧的隱患。我像一個溺水的孩子，拼命撲騰著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敢為人先”首先進入了我的選擇，我覺得還是有一些膽怯，不足以讓我扣下“扳機”。“爭爭就有了！”給了我比較確定的心理暗示，激起了我的欲望，但我還有疑慮。“勇于嘗試，去試錯。”終于給了我足夠面對失敗的勇氣，即使做錯了選擇似乎也是邁向成功的一步過程。

這一刻我覺得成長了。

“哪怕心路歷程也是經(jīng)歷。我雖然沒有豐富的經(jīng)歷，但是我的心路歷程已經(jīng)足夠曲折，這也能讓我成長的呀！”我覺得躊躇滿志。

“可是和尚是個骨子里不爭的人啊。他的建議會不會跟‘敢為人先’犯沖呢？”我很不幸地又發(fā)現(xiàn)一個坑，不禁感嘆自己太愛思考了，以至于關(guān)鍵時刻難以容易地作出選擇。

“我聽說，不要跟你不理解的人交朋友。我要跟宋薇在一起，就應(yīng)該讓她理解我吧。要不然，豈不是連跟她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看來還是要跟她坦白啊！”我思考良久，終于找到了一個站得住腳的動機，從而作出了決定。

就是這周，我準備周末去見宋薇的時候跟她坦白。我的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總感覺事情或許會向著對我不利的方向發(fā)展。我想再找人聊聊，或許能夠給我?guī)硪恍﹩l(fā)。我打開手機翻看微信，發(fā)現(xiàn)了一條信息約我聚聚。是我去鸛雀樓游玩的時候認識的那幾個新大學(xué)生。之前我一直在忙沒有看到，現(xiàn)在看到了，正好我也想找人聊聊，估計沒什么用，權(quán)當散心了。

我們約在咖啡廳聚會。我剛到地方就看見了戴曉曉和何永浩已經(jīng)在了，而且相談甚歡，卻沒有看見張鳴。這讓我猜測張鳴或許在三角關(guān)系的角逐中主動或者被動地退出了。

“常哥，這邊！”何永浩首先發(fā)現(xiàn)我，朝我招呼道。

戴曉曉也抬起頭來朝我微笑。

“來啦！”我在他們對面坐下，問道，“張鳴呢？”

“他有事。”戴曉曉回答我，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我們不提這個人。”何永浩道。